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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冀州風雲(三) 文 / 曾鄫

    第一百七十五章冀州風雲(三)

    夏,四月,豫州刺史謝弈卒。弈,安之兄也。司徒昱以建武將軍桓雲代之。雲,溫之弟也。訪於僕射王彪之。彪之曰:「雲非不才,然溫居上流,連於北府,已割天下之大半,其弟復處西籓;兵權萃於一門,非深根固蒂之宜。人才非可豫量,但當令不與殿下作異者耳。」昱頷之曰:「君言是也。」壬申,以吳興太守謝萬為西中郎將,監司、豫、冀、兗四州諸軍事、豫州刺史。

    ____引言摘述

    可足渾氏侍女終究沒有得到北府西征的確切消息,但是她還是從各種途徑知道,北府已經將最精銳的廂軍大半調往西域和涼州,現在鎮守的力量儘是府兵和民兵,而關隴正在晝夜不停地往西邊運送糧草軍械。做為一名侍女,可足渾氏是怎麼也搞不明白北府廂軍、府兵、民兵之間的區別,因為北府這複雜的軍制就是北府內部普通人也搞不清楚。

    但是可足渾氏侍女在多方打聽後為了讓情報圓滿完整,於是就擅自做了一個大膽推測,並把這個心得加在情報的後面-北府深陷於西征。

    這份重要的情報能夠順利地到達燕國薊城,這除了依賴燕國花了大力氣建立起來的秘密通道之外,也要歸功於偵騎處、探馬司、侍衛軍司的寬宏大量,暗中放行。

    由曾華一手調教出來的偵騎處、探馬司在這個時代敢說自己的情報工作馬馬虎虎,世界第二,那麼就沒有哪個國家和機構說自己是第一了。從慕容雲和她的侍女隨從剛到北府開始,立即被內府局派人監視上了,而可足渾侍女那麼低劣的手段又怎麼能被北府情報人員看在眼裡呢?要是北府需要這麼一個途徑向燕國傳遞「有用」的情報,可足渾氏侍女可能連怎麼死都不知道。

    接到長安傳來的消息已經是昇平二年的三月,薊城燕王宮立即有了動作,彙集了眾多的燕國文武重臣,開始討論進一步的行動。

    中常侍涅皓用尖細的嗓子將情報朗讀了一遍,剛放下書卷就看到燕王慕容俊給自己使了一個眼色,心有領會的涅皓連忙開口道:「可足渾咎那這次傳來如此重要的情報,真是勞苦功高,為我燕國立下一大功。」

    可足渾咎那就是那名侍女,也是可足渾後的族妹,涅皓這麼一說,立即有聰明人接言附和:「是啊,為了復興我大燕,一洗遣恥,燕王和燕後殿下都是捨愛為國,此舉堪比古人的臥薪嘗膽。今蒼天悲憫世人,賜良機予我大燕,以拯救天下萬民蒼生於水火之中。」

    聰明的慕容評一番話正說到慕容俊的心坎裡去了。自命不凡的慕容俊一直以為自己是天下的救世主,無數的百姓正等著自己去搭救。雖然這個宏偉大願在數年前被半路殺出的北府軍一舉擊破,但是慕容俊卻一直沒有放棄,一直還在為著這個偉大的目標而奮鬥。在他看來,燕國和自己這幾年所受的「苦難」應該已經感動了上天,要不然仇敵北府怎麼會走出那麼一步渾招呢?

    但是慕容俊臉上並沒有流露出任何表情,依然保持著威嚴和肅穆端坐在那裡。

    陽騖對慕容評的那一席話卻不敢苟同,相比起北府百姓,燕國百姓更像是生活在水生火熱中,更應該被拯救,這一點他是身有體會。但是這話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出口,這點「政治覺悟」陽騖還是有的。

    陽騖沉吟一下也開口道:「北府此次舉重兵西進,看上去是意氣用事,對我大燕的確是良機。想這西域絕外萬里,從前漢開始雖然一直兵戎不斷,但是卻從來沒有真正臣服過。前漢武帝為了幾匹大宛良駒,兩次遣貳師將軍驅數萬兵馬西征,恐怕也是意氣之爭,最後呢,還不是因為窮兵黷武搞得國困民窮。這些都是前師之鑒,為什麼北府上下卻沒有認識到呢?不應該呀!」

    說完,陽騖向旁邊的慕容恪一瞥,隨即就收回了目光。

    陽騖的話像是在贊同慕容評的話,卻提出了一大疑問,按理說北府上下人才濟濟,不應該如此昏庸不堪,行了這麼一步下策呀,說不得其中有什麼計策陰謀。

    陽騖的話一出,許多人都不由低首沉思,是啊,北府上下要是都這麼傻,自己這邊能看出的問題反倒他們看不出來,那也不會打下這麼大一份家業來。

    皇甫真皺著眉頭說道:「士秋所言不無道理,這曾鎮北行事一向讓人捉摸不定。此次北府西征,如真是西征不利,深陷其中,大可在邸報上捏造大勝,以造聲勢,如此一來有心者比不敢妄動。而今北府邸報卻鴉雀無聲,對於西征戰事卻是避而不談,這的確讓人很是費心思,依臣愚見,恐怕北府真的深有陰謀。」

    「楚季先生此言差亦,」陽騖和皇甫真在燕國威望甚高,眾多慕容王族弟子都曾經在兩人門下就讀過,從慕容皝到現在的慕容俊都以禮敬重,不敢直呼其名,言必稱先生,慕容評雖然受寵,但是還沒有狂妄到不可一世。

    「司徒為何如此說?」皇甫真轉過頭來問道。

    慕容評向前拱手道:「回燕王殿下,回楚季先生,在下卻聽到另一種說法。」

    慕容俊眼睛一亮,沉穩地點點頭道:「還請叔叔快講。」

    「是的殿下。據臣得知,北府此次西征因為耗費巨大,所以就發行了西征債券,向北府百姓捐派籌款,據說得軍費億萬之巨。」

    西征債券?燕國君臣倒是聽說過,只是一直沒搞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現在聽慕容評這麼一說,恐怕是北府搾取百姓錢財的一種手段。

    看了一眼有點驚異的眾人,慕容評有點得意洋洋,於是繼續說道:「北府一向標榜以民為本,沽名釣譽,就是徵調民夫也要給錢。這次以西征雪恥的名義捐派了這麼多錢,一旦讓北府百姓知道前方戰事不利,恐怕民情洶湧難以壓制,於是乾脆就不做聲。」

    「司徒大人說得極是。北府和曾鎮北的確是沽名釣譽之人,一向喜歡高調標榜自己,要是這次西征不利,恐怕會危及其聲譽,不做聲是應該的。」中書令韓恆撫掌贊同道。

    這時,尚書右僕射張希,中書監宋活等人都紛紛附和,而慕容厲等王族將領都與慕容評交好,聽到他那麼一番高論,自然大聲附和。

    聽到眾人如此反應,慕容評心裡一陣高興,這些信息都是府上貴客楚銘告知的。這個燕國大商人為了求財求平安,沒少向權傾燕國的慕容評上供孝敬。不過這楚銘也很會來事,除了有辦法弄到越來越稀缺的北府珍寶之外,還利用自己的渠道為慕容評收集北府的情報,讓慕容評在屢次的軍事會議就北府問題大發意見,頗得好評,這次又取得了頭彩。

    「按照司徒大人的這番分析,加上這份緊要的情報,我們應該確定北府的確被深陷於西征之中,至少這兩三年內無力東顧,正是我們的大好機會。」皇甫真的疑問被慕容評解答後,立即表明了自己的意見。

    「北府窮兵黷武,好戰連伐,不以仁義治國,自當有天遣報應。想我燕國臥薪嘗膽,披肝瀝膽,為天下蒼生奔波,當受天命。今北府無力東顧,魏國獨立難支,且魏王暴戾成性,中原百姓深受其苦,只要我燕國王師高舉義旗,中國萬民必定呼應。」

    說到這裡,皇甫真恭敬地向慕容俊行了一個大禮,正色道:「大王,為了天下蒼生,還請你出兵冀州,庇護中原吧!」

    慕容俊慌忙叫涅皓扶起這位重臣,眼睛卻投向了一直默不作聲的慕容恪。

    慕容恪的臉色變得清瘦許多,也蒼白許多,看到慕容俊投來的期盼眼神,知道自己無法躲過了。他非常清楚自己的這位二哥,做為慕容家中的一員,慕容俊也是懷有大志的一人,而且這個大志還不小,要不然父親也不會把王位傳給他。

    但是志向終歸是志向,現在北府強橫一時,爭天下就是跟它在爭。自從魏昌大敗之後,慕容恪除了一直在籌劃之外,也一直在等待機會,因為做為慕容家的一員,慕容恪也有責任把慕容家那遠大的夢想進行到底。

    慕容恪的目光又投到皇甫真的身上,這位以儒學為正的夫子與陽騖不同,他沒有親身見識過北府的強大,而且由於學術和「意識形態」上的歧義,對北府搞得那一套感到非常的厭惡,認為曾華無君無父,在北府倒行逆使,總有一天會天怒人怨,現在有了一個大好機會自然不會放過。

    但是北府的那個曾華真的就那麼簡單嗎?輕易地就露出軟肋來?

    慕容恪想到這裡不由得一陣心慌氣急,好一陣咳嗽才喘過氣來。

    「大王,我們從知道北府開始西征開始,就調集兵馬征討高句麗,為了是什麼?還不是以此為掩護調集兵馬南下冀州。現在不管曾華耍得什麼陰謀,他的主力大軍在西域不是假,就是聞訊調集回來恐怕也要一段時間。所以說我們一旦南下冀州,必須速戰速決,一旦日久待北府反應過來,我們燕國就根本不是對手。只要我們佔據了中原,我們就有了根基,再假以時日,鹿死誰手還真說不定。」

    說完這麼長一段話,慕容恪感到有些力不從心,不由地又是一陣咳嗽。

    慕容俊看在眼裡,心裡不由地一陣心痛,自己的這個四弟,不比桀驁不遜的五弟,不但是國才,還知道進退,恪守臣道。為了燕國的復興和強大,這幾年嘔心瀝血,真是辛苦他了。

    「四弟,」慕容俊連忙示意左右侍衛上去扶住慕容恪。

    慕容恪輕輕地推開左右侍衛,輕聲繼續說道:「我等籌劃這一役足有數年,如果殿下決定了就要以迅雷不及之勢,並四處發動,只要讓北府措手不及,我燕國大軍就能一舉佔據中原,到時北府就是反擊也晚亦。」

    「好!侍中大人的話大家都聽到了,孤也決定了,立即對冀州進軍。」慕容俊嗖的一聲站了起來,握著拳頭說道,「我拜四弟為使持節大都督,主持這次南征,拜司徒慕容評為衛將軍,以為副手,其餘眾人皆聽大都督的調遣。」

    走出王宮,陽騖看了看興高采烈的眾人,臉上的憂慮越來越重,不由地轉向慕容恪輕聲問道:「司徒大人,我們這次真的有把握嗎?」

    「我們是餓極的狼,不管前面有沒有陷阱,面對美味的誘餌,你說我們是吞還是不吞?」慕容恪苦笑著輕聲答道。

    是啊,是吞還是不吞呢?不吞就再也沒有機會了,還是得等死,吞吧,一旦把誘餌吃進肚子裡去,到時就真的要聽天由命了。陽騖默然許久,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這時的慕容恪望向南邊,那裡的天色陰沉沉的,讓人感到一陣壓抑,旁邊的陽騖聽到這位燕國柱石輕輕地長歎了一口氣,幽幽地自言道:「我真不知道是不是在玩火?」

    看著那張因為勞累而英華早逝的臉,陽騖不由地感到一陣心酸,目光也不由地轉向遠處陰晴不定的天際,心裡也在暗暗地盤問,燕國的命運該走向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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