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混亂
李嚴已經很久沒見到醫務處的高景行了，想不到那老傢伙居然又回歸到了自己的興趣愛好上，研究出了新成果。而更為可怕的是，這個新成果又被膽大包天、下手狠辣的李胤燁用到了皇帝身上，已經徹底認命的楊復恭又很麻木地默許了……
「這藥到底怎麼樣？」李嚴定了定神，問道：「有沒有解藥？」
李胤燁趨前一步，答道：「此藥需按時服用，若是停用人必癲狂一月而死……視用者年紀體質，可連續服用二至五年不等。至於解藥……試用效果尚不可知。」
可服二到五年，解藥還沒完成試驗，也就是說皇帝最多還有五年壽命，只要他李嚴願意，隨時可以讓皇帝瘋癲而死——如果真的那樣，古今皇帝前所未有的丟臉死法就落到了李曄頭上。和給張承業的藥不一樣，張是失去知覺，而皇帝卻還是清醒的，看樣子連死都死不成。
剛想到張承業，李胤燁就提到了他：「張承業在下官離開襄陽當天去了。」
李嚴沒有說話，張的死應該不是李胤燁下了殺手——張承業已經沒有什麼價值了。莊庭暖在三個月前就來通報過關於張的身體狀況，張承業長期的植物人生涯那個時候就已經快到頭了。
每個人都會死，但李嚴還是為了張承業內疚了片刻，也僅僅是片刻而已。
「另外，」李胤燁稟道：「大帥點名要的二十門『大將軍』和炮手也送來了。」
比起下毒灌藥，這個顯然更能刺激李嚴的神經。或者說，現在能夠刺激李嚴神經的，除了戰事相關以外的東西已經基本沒有了。
和李嚴印象中的大炮相差無幾，二十門分兩種規格的大將軍炮靜靜地放置在一起，包括炮車在內，很容易就讓李嚴想起了歐洲起家時的前膛炮——事實上，工匠們只是還原了李嚴的「設計草圖」而已。代價是百條人命。
因為彈藥不多，李嚴並沒有讓炮手們進行試射。稍微問了問分工明確的炮手以後李嚴已經放心，工匠們甚至是還完善了他制定的前膛炮操作手冊。至於威力……李嚴很清楚。
「好！」李嚴又用油布蓋好了代價高昂的新武器，說道：「凡有功人員，重賞！」
楊復恭不知道這些放在車上的東西是做什麼用的，很有些奇怪，但他卻也能很好地摁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對他來說，等上一段時間就該致仕養老了，至於李嚴為什麼讓他來看山南機密他也懶得去想，反正只要沒有旁的心思，李嚴就能夠容得下他，反之，自尋死路。
倒是李胤燁有意無意地瞥了楊復恭兩眼。
旨意其實三天前就已經下了，傳旨的欽使們一份份日夜兼程地送往目的地，他們將帶回來的是各鎮之間的回書。裡面的內容自然也是各鎮的分贓條款和表忠之言。至於詔書上所給的封賞之類，大家渾不在意。
比起小鎮，雖然強鎮們之間虛以委蛇之言也佔了許多，但更為重要的是紛紛表露出了自己的意圖和要求。
可以說軍閥們之間其實都是非常瞭解的，各自都十分清楚對方的底線所在，提出的要求基本上恰到好處，除開一些細節，李嚴都點了頭。
李嚴現在最希望的就是朱溫全家死絕，不管之前如何，但只要朱溫不死，李嚴心裡就隱隱有些不安，好像某一天朱溫又會重新站起來，一舉奪了皇帝的位置……然後歷史照舊是歷史。
想法雖然急切，但李嚴最終還是忍住了馬上整軍殺將過去的衝動。他還得等到自己準備好，只有山南軍第一戰再勝，其他豺狼才會跟過來吃河南這塊肉，否則得話即使滅掉河南，山南怕是反而會落入險地之中。
即使是各鎮態度一致，或者都已經動手，但並不意味著時機已經成熟，如果李嚴不用事實說明朱溫已經必死，他們自然也沒有將落水狗逼得咬人的打算，一個個動作謹慎，並沒有擺出大舉侵奪朱溫老巢的態勢。
既然能成為天下強鎮，朱溫不會不清楚各鎮的想法，因此上他並沒有在初敗的陰影下失措很久，趁李嚴還沒有和各鎮勾結成功之際迅速採取行動。
三天前，河南完成了兵力收縮，很乾脆地自斷其臂，主動脫離與河東軍、淮南軍的接觸，放棄了除了宣武，忠武幾州以外的控制，並派遣善辯之士四出遊說。對內，斬殺「有異心」的蔡州刺使等官員五十三人極其親信上千，用最快速度穩定住了局勢。河南軍精銳損失一半，但這麼一收縮卻又在最大程度上降低了損失所帶來的影響，再加上大舉抓夫徵兵……山南監察司的情報顯示，河南軍現在還有兵十三萬之多。
對於朱溫來說，只要熬過這一段，穩定住了根本，那麼河南依舊是強鎮，依舊有翻本的機會。
這個機會李嚴不能給。
劉知浣所部被命令分為兩部，已形成戰鬥力的主力八千人自汝州北上，其餘的委派軍官就地整編。
除了襄陽，包括江陵在內的，分散在山南各地不多的主力和完成三個月訓練的新兵大部分被抽調向北。地方維護由鄉兵負責。
警備軍主力完成集結。
鎮內本年第二次徵兵。
在山南軍逐漸完成準備的時候，全天下的強大勢力彷彿忽然覺醒過來，紛紛展開動作中。在北方，李克用輕鬆收復澤璐以後，並了義成軍，立即著手鞏固，南窺宣武，壓迫魏博。而魏博此時已經與成德反目，見己勢微，索性投了李克用。見勢力不對，成德、幽州兩地也紛紛向河東輸款，甚至不惜割地。李克用主力需緊盯中原，因此倒也無暇計較，一一接納的同時，開始向漠北徵兵，許以重利，共得各族雜胡騎兵近萬人，已經南向開拔。
南邊，楊行密得了徐州後不再擴張，拚命募兵整頓。作為淮南後方的不安定因素，嗅到危險的浙東錢璆一邊向楊行密犒勞輸款，一邊進行兵備。而並有八閩，但實力弱小的王潮則重兵控制各路關口，阻斷交通，開始閉關自守。
兩川、嶺南都保持了謹慎，關門自保。並在李嚴的要求下，拼湊一番，許諾向山南討逆軍輸送糧草總計十萬石，目前第一批已經起運。
西北方面，王行瑜不但被委了個令人吃驚的「西北大都督」，並暗中得到李嚴的支持許諾，膽大不少——結果是舊主朱玫和李昌符大為惱怒，兩方面展開了混亂之極的攻伐。
因為朱溫的失敗，只短暫平衡了一年的局勢忽然之間就被打破，如果朱溫徹底滅亡，那麼天下三強就會形成新的平衡。而這種新的平衡能否形成，完全取決於未來一個月的中原戰事，尤其是李嚴的伐梁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