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東線
「預備！」
「放！」
隊正再一次重複口令，聲音已經嘶啞，在這一天之內，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吼了多少遍，只知道巨大的庫存已經被用了一半。在他的隊裡也已經折損了一半裝備。
山南城防拋石機雖然不如特製攻城型的大，但也已經勝過了目前各鎮的最好器械，一枚枚彈丸、飛石的像是隕星一樣飛落下去。
即便是注意了隊型，在這樣的打擊下河南軍還是不斷有人倒下，被山南火藥彈丸激射出的碎片擊中的最多，許許多多的軀體慘叫著倒下，翻滾。
在設計彈藥的時候，山南制備所的主要目的是殺傷，而不是致命，這樣能夠最大程度上打擊敵人士氣——李嚴那個時代的還可以因為救護讓對方減員成倍增加，不過這一點在現在顯然實現不了，沒有醫務兵，沒有擔架，一旦受傷，生死由天。
河南兵依舊在向前，他們的背後就是督戰隊的刀斧手。作為河南精銳，老兵自然知道上馬城的要緊之處。但是山南軍太強了，雖然河南兵人數是他們的三倍多，但一通狂攻下來最大的戰果只是摧毀了對方的一些發石機而已，而為此付出的代價卻是兩千條人命。
衝鋒、蟻附，沒有選擇的河南兵紅了眼，麻木而凶狠地重複著，直到戰死。
「又上來了！」臨時隊正黃鐸對自己的手下大聲呼喝，他的長官在剛才中了三刀，身體都已經冷了。
河南兵已經不是第一次攀上城牆，憑借他們的戰鬥力，在折損大批人手以後，他們還不至於太過不堪。
「殺！」黃鐸怒吼一聲，將一個剛伸上來半個腦袋生生砍了下去。
山南軍守城部隊老兵不是很多，大約只佔三成，一開始，他們是這城防的絕對支撐，但到了後來，更多的新兵適應了噴濺的鮮血和淒厲的慘嚎，開始發揮出訓練水準來。他們像是訓練一樣標準地進行著長短兵器配合，演練著城防戰。
一方面是百戰老兵，勝在經驗豐富，另一面則是初戰新手，訓練嚴整，山南軍和河南軍的屍體不斷堆疊起來，濃重的血腥味和硝煙味瀰漫在上馬這個山南重要的軍事據點上空。
黃鐸也算是老兵了，之前也打過硬仗，但這一回，卻是他從軍以來所遭遇的最慘烈的戰鬥，河南兵一**的衝擊讓黃鐸和城上的許多士兵一樣傷痕纍纍。他已經不清楚自己身上有幾道傷口，但這已經夠幸運了，在一個時辰之內，他所在的營已經損失過三成。
「嘿……嘿……」攻擊終於被打退，發出又像呻吟又像喘息的聲音，黃鐸也終於癱在了地上，腦子暈忽忽的，腿上的傷口還在出血。
在周圍，平時非常注重軍容的山南軍士兵們也比黃鐸好不了多少，東倒西歪地或躺或坐，抓緊一切時間時間休息，在他們身邊，匆匆上來的民夫麻利地搬運著屍體。偶爾有士兵會撲在某具屍體上哭號兩聲，但更多的人則是目光空洞洞的。
「我不下去！」黃鐸想將醫官的手扳開，但卻軟塌塌的沒有力氣。
醫務官似乎見慣了這號人，撇了撇嘴，民夫們立即過來抬黃鐸。
「你們……我還要指揮部隊！」黃鐸掙扎了幾下，沒有成功。
「第三營已經完成任務，下城休整待命。」說話的是統制：「馬上！」
長官命令，黃鐸自然也不能再不知好歹地爭什麼，只好閉上了眼睛被抬走，很快地，年輕的代理隊正就昏睡了過去。
到目前為止，山南軍憑藉著實力和地利掌握著對河南軍的優勢，加上剛剛打退的那次，這已經是第三次大規模進攻了。
「河南軍看來是勢在必得，看來他們並不蠢。」對於傷亡，上馬的最高指揮陳澤只是皺了皺眉，對身邊的參謀說道：「他們已經意識到這是一次決戰。」
參謀點點頭，說道：「他們之前只是沒有想到咱們願意這麼快來一場大戰。」
「山南土地，豈容賊子踐踏！」陳澤冷冷說道：「敵人大概還有多少預備隊沒上？」
「照末將等估算，尚有三到五千。」參謀答道。
「唔。」陳澤整理了一下有點凌亂的衣甲，沒有說話。他在等外圍霍存的出現——對於這個被閒置了幾年的將領，陳澤並不是很放心。
也不知道劉鄩是怎麼想的——居然讓霍存迂迴，反而要老子守著挨打！]
「探馬回來沒有？」胡真的牙齒都快被自己咬碎：「大帥那邊有什麼消息？」
「目下尚無。」副將低下了頭，心中發虛。休整準備了一夜，河南一萬三千主力居然拿不下只有四千左右的山南軍把守的小城，反而要被人反過來圍上，這實在不是什麼好事。
當日，山南軍退守上馬，胡真其實已經發覺有些蹊蹺，但自己有兵萬餘，加上後續的主力兩萬多，似乎也無懼有詐——只要在山南軍完成迂迴以前拿下上馬，那麼他和主力就會將山南迂迴部隊夾在中間。再不濟，他也可以在上馬城下支撐到河南主力到達。
但現實情況呢……上馬的山南軍似乎是啃不動的鐵板，從早上到現在，半天狂攻下來依舊巋然不動，而最近一次和中軍的聯絡表明，中軍正一邊忍受小股山南兵的騷擾，一邊龜速前進，沒有一天時間根本趕不到。山南軍的佈置現在看起來根本不是什麼陰謀，而是堂堂正正地挖了個陷坑等河南來跳，看來他們憑借的正是超過河南方面估計的運動速度和戰鬥力——儘管在河南方面心中已經把山南軍列到強軍行列之中。
胡真不是庸將，在發現計劃受挫後，他立即改變了原來的策略，沒有派上預備隊去搏命，但也不肯放棄，在他看來，現在還有機會，只要他能熬到主力到來。山南軍再強，總不可能一天就拿下有所準備的自己吧？
至於自己的舉動是不是又是山南軍算計好的，胡真卻是不怎麼在意了。
「西側兩處的小岡怎麼樣？」胡真問道：「人手夠不夠？」
副將低頭道：「郭言將軍已經開始佈置，只要山南援軍兩個時辰內不到，我軍即可一戰。」
兩個時辰……胡真估算了一下，至今還沒有探馬回報，說明山南軍還沒有達到附近——除非他們能斬殺所有探馬。
事實證明，胡真的估計沒有錯，直到夜間，山南軍援兵還是沒有到。
「河南軍已經準備兩面作戰。」陳澤的聲音有些惱怒：「霍存在哪裡？」
「尚無消息。」參謀也在嘀咕不已，雖然撤退並不是很難，但就這麼撤回去顯然太傷士氣，而且對整個東線都會帶來不可估量的影響。
陳澤焦躁起來，緊了緊披風，進了城樓。
腳還沒有踏過門檻，參謀興奮的聲音已經在背後響了起來。
「來了！」
在西邊，遠遠的有幾朵燦爛如星辰的花朵綻開，這是山南援軍的信號。
「老子的槊都快銹了，」霍存大笑：「正好用血洗一洗！」
「殺！」山南軍一個騎兵營率先發起了衝擊。本來就不嶄亮的馬刀在夜色下更是沒有半點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