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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逐鹿,軍閥時代 第十五章 :西北 文 / 守夜

    第十五章:西北

    黃家老爺子最近忙得晚上一睡下混身都疼,但他的心裡卻是平安喜樂得很,家裡的糧倉修補好了——多少年沒這麼用它了啊!自從李大帥到了山南以後,黃家花了幾年時間慢慢恢復了元氣,雖然大家都有地種了,但憑著精明的頭腦,黃家終於做回了全村最殷實的家庭之一。和前些年比起來,黃老爺子唯一不變的就是對糧食的執著,按說像他這樣的家庭可以多存些錢,但他還是不放心。萬一打起仗來怎麼辦?

    夜了,有人敲門。

    隨著孩子他娘的一聲的「三郎!」黃老爺子的眼角顫了顫。

    三兒子上一次回來是兩年前了罷?這個混帳說是要投考山南吏員,誰知道卻是暗地裡自作主張地從了軍,這一去就是兩年。想當初他可是追到兵站去罵的,一個書生從什麼軍?好好的正途卻不走——山南一個微末吏員的俸祿都能養活三五口人!因為這個,父子翻了臉,兩年來信也未曾通過一封。

    「爹。」兒子的身板壯實了許多,整個人和當年在家耕讀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

    黃老爺子也是見過世面的人,自然清楚這是沙場氣,「唔」了一聲,說道:「曉得回來了?什麼時候走?」

    「你這老頭,兒子才回來——你卻想趕他走不成?」老太婆很不願意。

    黃老爺子沒跟老伴說什麼,只是問:「陞遷了?」

    兒子穿的是山南軍裝,是有隊副級別——自從他參軍以後,黃老爺子可沒少研究山南軍隊。

    「嗯。」黃鐸不曉得該怎麼說,點了點頭。他在安州戰役以後被當時隊正張苦娃推薦念了一年的講武堂,考績全優,擴軍後成了主力部隊的一名隊副。

    老娘對於兒子陞遷沒什麼喜悅,反而更擔心地研究了一下兒子是不是少了胳膊腿,黃鐸手上的一條傷疤讓她心疼了半天。

    「大哥二哥呢?」進了屋子,黃鐸依舊不知道該怎麼說好,開口問道。

    黃老爺子迅速瞥了一眼兒子,又將目光收回來,甕聲說道:「老大和他媳婦去了江陵販貨,老二前些天去了他丈人家……你怎麼不給家裡寫信?」

    「信件要檢查的,再說一來一回就是兩個月的,你回了我未必收得到。」黃鐸解釋道。

    「唔。」

    「家裡還好吧?佈告上說今年又是個豐年,百姓溫飽。」

    「餓不著。」

    「……」

    呆坐了半晌,黃鐸忽然說道:「兒子該走了。」

    剛端了湯餅進來的母親被這話嚇了一跳,匆匆放下碗,一邊罵著老頭子,一邊勸兒子。

    「別理這老倔頭,好不容易回家一趟……」

    黃鐸被母親說得有些尷尬,站起來說道:「我這回只是順道回家看看,還是營正特批的——天亮就得趕回隊裡……」

    「要打仗了?」黃老爺子忽然問道。

    黃鐸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道:「兒子得走了……」

    「既然從了軍,就好好幹……」黃老爺子在燈下的背影佝僂著,聲音卻一如既往的嚴肅:「書也別忘了念!」

    「是。」黃鐸望著父親斑白的鬢髮,擠出這麼一句,輕輕地拉開母親的手,猛然回身,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什長,咱們就真跟這幫子安州兵一起混啊?」老兵問道:「那些傢伙頂個鳥用,要是真有大仗,怕是咱們的人做督戰隊都不夠!」

    什長裴阿蠻瞥了對方一眼,笑道:「火氣別太大,今年探親假取消,可是明年加倍啊。」

    老兵脫下皮甲,露出髒兮兮的衣服,摸了兩摸,捏出一隻虱子,一口咬了,說道:「不是探親……咳,明年誰他媽知道自己在哪?」

    裴阿蠻將目光從遠處修築寨牆的安州兵身上回轉過來,搖頭道:「有個想頭總是好的,你他娘的還有個家可以回,囉嗦什麼?」

    那老兵嘿嘿一笑,知道什長家裡沒人了,也不好再談這個,只是奉承道:「你能那個啥——進步啊!咱們營地,哦,就是全團的什長也就數你年輕,我的娘,十八歲的什長勒。」

    「這話就沒意思了,咱們山南幾位將軍也才幾歲啊?」阿蠻嘴上是這麼說,心裡還是很樂意聽到部下的讚美。

    哥、爹……看兒子給你們爭氣!阿蠻暗暗想道。

    「裴阿蠻!」營正賊湯的聲音總是充滿痞氣:「給老子過來!有事!」

    「是!」阿蠻唰地站了起來,因為自己的努力,賊湯很是歡喜他,已經將他的名字列到保送講武堂的名單裡去了。講武堂!

    栓在一旁的馬匹悠閒地吃著草,偶爾抬頭看一下主人,或者和同伴廝磨兩下,很是自在。

    坐在草地的張苦娃在吃山南野戰口糧,一口炒麵一口水,吃的十分認真。

    「我說老張,」講武堂甲級出身的營副對長官的表現有些不滿,說道:「咱們團要被抽調回山南了,你就沒點想法?」

    「什麼想法?」張苦娃反問了一句,又吃起來。

    營副被噎得翻了白眼,憤懣地說道:「咱們是二等部隊不錯,大仗輪不到也就罷了,可是在湖南好歹也能撈個小仗,斬上兩個首級,憑什麼要抽調咱們回鎮?」

    張苦娃聽了下來,望想自己的副手,淡淡地答道:「這裡也是山南境內。」

    營副終於沒話可說,只能哼哼兩聲。雖然只差半級,但山南軍永遠不許下屬對上司流露出任何負面情緒,否則就得軍法處置。

    張苦娃終於吃完了,滿意地打了個嗝。

    「咱們是二等部隊……你這話就說錯了。」張苦娃道:「你我練兵都是老手,咱們的手下會弱嗎?」

    營副聽到這個不由得挺了挺胸膛:「咱們營可是團裡的頭等主力!」

    「這就是了。」張苦娃道:「你也看到內部通知了——像咱們這樣的正規步兵營怎麼可能回家吃白飯?難道還不如警備軍嗎?」

    想了想,營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張苦娃嘴角微動,好像是在笑:「說起來,我十六歲跟了大帥,雖然面沒見過幾回,但也知道,他向來只看重強者……」

    王慕翻身下馬,動作很是嫻熟,一年的馬背生涯將這個年輕文人練成了粗豪漢子。

    「這趟難跑啊……亂得很,」王慕對自己的兄長說道:「要不是山南有仇必百倍以報之的口碑,怕是那些混帳都不肯放過我,饒是如此,還是被他們奪了五十匹去……這些狗日的!」

    聽到弟弟的粗口,王羨皺了皺眉,問道:「這回一共弄了多少回來?」

    「二百。」王羨道:「也不是個小數了。不過還是老樣子,頂好的馬胡人都不賣,咱們只能挑些過得去的。」

    「唔……」王羨回頭對書記說道:「登記,抓緊烙完編號,三天後通知騎兵團過來領!」

    「父親還好吧?聽說他成了山南致仕第一人?領了第一份退休俸祿?」王慕問道。

    王羨還沒有回答,生性跳脫的王慕卻又換了個問題:「大帥打算什麼時候動手?我看西鎮是活得膩了!作死!」

    「你的級別夠了嗎?」王羨反問一句。

    王慕尷尬地一笑,回頭招呼:「快點,交接完了睡他娘!」

    「第三後勤處王副處長?」一個山南軍參謀在馬嘶蹄揚之中靠了過來,大聲問道。

    王幕連忙應聲。

    「大帥召見!」參謀證實了對方的身份之後行了一禮,遞出一份手令。

    「王慕,你熟悉西鎮,暫委行軍司馬。」李嚴聽完了王慕的陳述之後揉了揉鼻子說道:「看來李昌符的確是個好人,這一年來淨遇見好人了。」

    王慕和眾將皆笑。鳳翔節度李昌符很明顯地吃錯了藥,他居然因為朝廷駁回了他封王的請求便陰謀針對已經風雨飄搖的朝廷,並且還拉上了難兄難弟邠寧節度朱玫——雖然他們圖謀的不是爵位那麼簡單,但監察司西北站將重金收買所得的消息反饋回來以後李嚴依舊不敢相信。朝廷雖然沒了威嚴,但畢竟是天下正統,畢竟也是要臉皮的,怎麼樣也不是他們這些鼠輩能亂動心思的。在去年的亂戰中朝廷為了平息梁晉紛爭就是拿西北鎮做了替死鬼,斥責了兩句——這對於一個軍閥來說有什麼要緊?他們竟然還不清不楚地想得到更多,分明就是不知進退,蠢笨如豬!

    西北鎮蠢不蠢和李嚴當然沒什麼關係,但這對於一直蓄力的山南來說無疑是一個絕佳機會,確認了情報以後李嚴和他的將領們第一時間都作出相同的判斷。雖然西北的陰謀剛剛成形,但山南軍已經開始了集結調遣,監察司的外派人手也驟然增多,但大部分不是派往西北,而是河南和京畿。

    「西北不可慮,關鍵是河南。」李嚴示意大家安靜,說道:「我看朱溫匹夫肯定不會坐視咱們不管,問題是——他想搏到什麼地步?」

    「諸位的看法呢?」李嚴轉向自己的將領們。在這個作戰室中,除了王慕以外的所有人都是山南政權的核心成員。

    「八成是要放手一搏!」劉知俊說道:「楊行密最近和河南有和解共謀山南的跡象,若是河南與我軍動手,後方無憂——楊行密八成會出兵江西。」

    劉知俊的看法得到了多數人的同意,山南坐大對於朱溫來說簡直如同芒刺在背,山南不滅河南就不安穩,甚至有被強大到一定地步的山南吃掉的危險——山南出兵湖南他朱溫雖然只是口頭譴責兩句,但心中必定更加焦慮,只是其時河南尚未秋收,儲備不夠,否則的話他極有可能加以干涉。

    等眾人稍定,一直都沒有說話的劉鄩忽然開口道:「大家忘記河東了。」

    此話一出,作戰室裡安靜了下來,對這個每個人都有所考慮,只是沒有上升到一定程度而已,現在提出來大家紛紛陷入了思考。

    李嚴對於劉鄩的憂慮很贊同,西北鎮亂動手腳歷史上是有的——主角包括退出山南軍事核心的韓建,在那個時空,河東發揮了重要作用。現在歷史面目全非,但李嚴卻是親身體會過河東的強大戰鬥力的,雖然河東經過外戰內耗實力現在略有下降,但這並不意味著能對他放鬆警惕,相反的,在即將到來的一場混戰之中,河東依舊是舉足輕重的角色。

    問題的關鍵是:李克用將作出怎樣的取捨?中立、山南還是搶先出手?

    眾將的分析和李嚴的想法一致:河東將會觀望。因為他們現在沒有足夠的兵力投入到搶佔先手的爭奪中去,同時也擔心遭到山南、河南的合擊,這個可能性自然排除。觀望的話,無論誰勝,河東都可以分得一杯羹,坐收漁利。而鑒於山南如今的實力,李克用基本沒有可能會有支持舉動,甚至趁機發一筆戰爭財都不會。當然,也不會支持河南——除非形勢明朗。

    可以說,整個河東軍在戰爭中就是一柄懸在幾方頭頂的劍。

    河東固然危險,李嚴卻認為,山南沒有其他辦法,唯一的解決之道就是山南軍能夠按照既定計劃取得大勝,到時候這份危險就將會轉移到與河東接壤的河南,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河東的存在也是一種鞭策。

    「我們和河東爆發直接衝突的可能性不大——從情報上可以看出,河東暫時無力抽調出最低三萬的兵馬來搶先手,而且他們的情報相對滯後,沒有咱們反應速度快,也就是說只要咱們能夠領先一步,保留足夠的機動兵力,李克用那邊應當沒有什麼大問題。」李胤燁分析道:「如果手段得力,未必沒有辦法利用一下河東……」

    李胤燁是即將來到的戰爭中的重要人物,沒有他和他旗下的監察司,整個作戰計劃幾乎就沒有辦法順利開展,儘管他不是軍人,但他的意見是諸將必須聽取的。

    等將陰謀侃侃而談的男人說完,李嚴心裡已經認可了他的觀點,只是手段上還需要斟酌細化——當然,這不是現在會議的討論內容。

    「千言萬語,咱們計劃之中只有一點是核心!」李嚴的聲音很平緩,但卻是堅定有力:「這就是河南——咱們必須擊敗它,而且要大敗!現在已經不是以往,沒有試探和保留……諸位怎麼想?」

    「必敗河南!」眾人齊整整地答道。將領們的眼中露出興奮的光。

    「『長安』計劃將是山南迄今為止最大的一次戰爭,而且是整體戰爭。」李嚴拿起指揮棒,點上了地圖中最大的一個點:「考驗你們的時候到了!」

    「山南必勝!」無論是文職還是軍人,這些能決定山南數百萬性命生死的人物斬釘截鐵。

    如果一切如同計劃上的文字發生——那麼山南就不再是撿撿便宜的配角,而是堂堂正正的主角,一號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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