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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征戰,血火河山 第三十一章 :大戰之前(三) 文 / 守夜

    第三十一章:大戰之前(三)

    安州刺使徐碩投靠河南,對沔州、鄂州陳兵以對!這個消息讓所有人目瞪口呆。

    作為山南重點滲透的地區,李嚴居然在事前毫無知覺,其中惱怒可想而知。若不是對方是個文人,早就罵將開來了。

    李胤燁神情複雜,既然有惱怒也有內疚,甚至惋惜痛楚。在李嚴冷冷的目光下,他繼續著匯報:「朱溫在監察司投放眼線一事監察司早有預料,下官手頭也掌握了十三人,但卻沒料到他們居然還有如此大的力量,安州方面的副職是他們的人,正職也被他們收買,目下安州站全軍覆滅,附近站點也有所波及,若非安州蟲蟻師臨死前放出鴿子,咱們怕是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此為下官之責,下官甘願領罰……」

    「罰回頭再說。你們準備現在怎麼辦?」李嚴有些煩悶,他對諜戰沒有很深的見解,山南間諜系統的構架完全來自於他對後世安全部門的模仿。雖然也知道鼴鼠是必然性的存在,但若非這回監察司丟了大臉,他恐怕還以為自己的間諜系統是最完善最有效率,甚至於是天下第一的。

    李胤燁道:「我方在安州還有叛徒不知曉的一個暗樁,一共五人,其中四個是講武堂特訓班的實習學員,雖然他們能力經驗都有限,但目前來說只能靠他們多加活動了……此次事發,監察司已經立即開始自查並清查各部門,務必拔出所有潛伏奸細,原來一直在我們的掌握之中的十三人也已經抓捕控制起來,向河南宣示咱們的態度。同時,監察司準備在其他各站加派監視人手……」

    李嚴點頭,打斷了李胤燁的話,說道:「這個先生看著辦理,嗯,你立即回去坐鎮,在需要的時候可以調動駐軍!只要有嫌疑的,全部抓起來再說!」

    李胤燁點頭,他們雖然一直以來視朱溫為大敵,但顯然都沒有正確估計出這個碭山流氓的才能。

    「目下,方略要變!」李嚴道:「你們給我全力動用在鄂岳的力量,爭取促成鄂岳軍北上平叛,還有,我要盡快知道楊行密的消息!他在徐州沒有收穫差不多也該回頭了,現在安州一丟,老子不信他還坐得那麼穩當!」

    李胤燁一一記下,問道:「大帥準備在前方如何應對?」

    「不能再坐等了,否則申州必丟!」李嚴站了起來,反問道:「申州一丟,咱們能呆得安穩?」

    李胤燁皺眉,說道:「但目下我軍尚無力與河南全面開戰,若兵出申州,朱溫就算不願意,也必須和咱們徹底翻臉動手,到時候山南三年積累便有全毀的可能啊……望大帥三思!」

    雖然大家都知道申州是李嚴的附庸,但如果山南兵直接幫著申州打,朱溫就沒有任何退讓的餘地,若是打不下申州,河南必將顏面盡失,日後想重塑威信就需要更大的投入——這樣的結果河南顯然不願意看到,這也是他們始終沒有過分刺激山南的主要原因。

    一邊沉默的趙麓林忽然開口道:「末將願意率兵入申!」

    李嚴和李胤燁一時間將目光都轉向了趙麓林,李嚴半晌才問道:「什麼名義?」

    「兵亂嘩變!」趙麓林說道:「這樣便是突入河南也無不可。」

    李嚴沉默著不說話。

    李胤燁開口道:「將軍高義,只是此去凶險,將軍還須繼趙氏宗祧……不若……」

    「末將新有幼子……」不等李胤燁說完,趙麓林忽然行了一禮,沉聲道:「托付於大帥!」

    李嚴知道剛才兩人的心思,無非是信任問題,躊躇一下,說道:「你跟我來。」

    說罷,李嚴走到了新做的沙盤之前,將教鞭遞給了趙麓林:「說說方案!」

    裴阿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應過來以後立即追上副隊正張苦娃,問道:「張隊副,你說的是真的?」

    張苦娃回頭,機械地答道:「最後通報一遍,前朗山防禦使趙麓林於四天前鼓動所部三千叛逃,奉大帥令,我第三軍暫五團須於三天內趕到,否則軍法從事。你還有問題嗎?」

    阿蠻搖頭,心中十分複雜。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有人從光榮的山南軍叛逃?而且這個人還是守禦使,還是滿門英烈,平黃巢時的少年英雄趙麓林,而這個人的所部正是阿蠻唯一的親人,大哥阿恆現在的部隊。

    不用問那三千人的番號,阿蠻很清楚自己的哥哥定然是跟著趙麓林一同叛去了,因為他是趙麓林所部最核心的某營成員,這個營的骨幹就是當年的陳州獨立大隊。

    難道他們都忘記了軍人的榮耀?年輕的阿蠻無法理解,甚至羞恥——他成了叛徒的弟弟!!!

    步履忽然間就沉重起來,阿蠻有些恍惚,幾個月以來,除了軍事訓練,他被一遍遍地告知,軍人最大的榮耀是忠誠,最好的歸宿是戰死,背叛大帥就是對軍裝和武器的侮辱……突然發生的事實讓他無法接受,心底狂躁的感覺升騰起來,更加熾烈。

    殺敵!殺敵!

    裴家的兒郎不是叛徒!他是山南軍捨命救下來的,因為他的愚蠢,幾個剛認識的陌生人為他丟了性命,而他們穿的正是少年身上的戎裝……

    沒人注意到阿蠻的異常,阿蠻是孤僻的,沒人知道他有一個在朗山服役的兄長,沒人留心這個少年的心思,暫五團的新兵老兵們依舊邁動著腳步,他們必須在三天內趕到朗山。

    天黑沉沉的,火把燒起來了。

    「什麼?」山南軍械制備所統制官童蒙在一片嘈雜聲中大聲問一個帶工頭標誌的工匠:「三天內做不完?」

    那工頭點頭,同樣大聲答道:「咱們要符合規程,斷然是裝不完!」

    「屁話!」童蒙擦了一把汗,粗魯地吼叫道:「老子不管,三天,還有三天,必須裝好一萬支無羽箭,就是累死也得做完!」

    工頭有些為難,但看看童蒙幾乎要冒出火來的眼神,最後還是點了頭。

    雖然儲備了不少,但現在整個制備所都在以一種瘋狂的速度製造著各種軍械,每天都有人累倒,但管事的都下了嚴令,在累倒之前都得在做事!沒辦法,大帥有令,誰都要遵守,大伙的飯可都是大帥賞的。

    工頭剛給自己的屬下說了童統制的死命令,大伙剛一邊繼續工作一邊抱怨的時候,童統制官又走了過來,在他身後跟著兩個繫著紅飄帶的憲兵和另一個模樣極其普通,穿著也看出身份的男人。

    「誰是張二苟?」根本不理會工頭的招呼,童蒙的聲音冷冰冰的。

    一個模樣老實的中年男人站了起來,粗糙的大手緊張地搓了搓,答道:「俺就是。」

    「抓起來!」那個樣貌普通的男人聲音也很普通,此話一出,兩個憲兵立即一左一右地衝了上去,一把夾住張二苟就往外拖。

    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張二苟本人,惶急間他甚至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

    「大人……」工頭剛問了半句,就被童蒙的目光給嚇了回去,回頭衝自己屬下吼道:「看什麼?快幹活!」

    要打仗了!這個消息已經不是秘密,但山南百姓還是猜測著,神神秘秘地傳播著。山南監察司的人、憲兵最近活動頻繁,偶爾還可以看到他們像豬狗一樣地將人從他們的家裡拖出來,扔進早就侯著的車輛,發出沉悶而令人恐懼的悶響。

    在提心吊膽的同時,有子弟在軍中的百姓開始祈禱兒郎們能夠活著回來,沒有子弟從軍的則看緊家裡的青壯男人,生怕他們被拉夫——雖然他們也知道山南不興這套,但萬一前方吃緊呢?

    沒有人希望山南軍戰敗,他們都不願意再經受戰爭的摧殘,因此,除了為自家子弟祈禱,李嚴的畫像前也煙霧繚繞。

    在襄陽城的大街小巷,唯一生活更為豐富的就是孩子們,這些衣衫破舊的孩子們可以成群地跟在隊伍後面學樣:「一二一……」也可以繼續打仗玩,唯一的區別是那些弱小的孩子們扮演的角色換了。

    「豬瘟!學兩聲狗叫本將軍就放了你!」一個稚嫩的聲音飄進了高高院牆。

    院牆裡,正在曬太陽的張克行依舊閉著眼睛。腆著大肚子為未出生的孩子做衣裳的小芽很快發現了丈夫臉上的黯然,手一顫,針扎破了手指,一點殷紅分外刺眼。

    來這個世界半個月以後,李嚴就明白了古代戰爭與現代戰爭的巨大差別。這種差別最大的表現就是戰役過程的漫長,無論是交通還是後勤,一切都遲緩泥濘,除了極少數被津津樂道的突襲,正戰的進程很容易被拖長,加上武器裝備的原因,動輒幾個月、經年的區域攻防、甚至是城市爭奪戰比比皆是。

    河南在進兵速度上貌似遲緩,但實際上效率已經很高,在渡過淮水以後,用了十七天時間就徹底控制了以羅山為中心的申州東部,申州勢力全部退入獅水以西,龜縮入鍾山和義陽兩個據點以內。而河南兵前鋒劉康乂所部更是已經兵入安州,其主力接管了應山。從成果來看,河南兵無疑是比較成功的,因為申州勢力並不是說徹底放棄了申州東部,事實上,在劉鄩的堅持下,在這片區域之中申州前後一共投入了以遲滯河南兵為主要目的五千人進行騷擾。

    河南兵主將葛從周並沒有半點喜悅,對於他來說,目前的進展不是慢,而是很慢。申州兵狠毒之處出乎他的意料,趙匡凝兄弟似乎是完全不要起家的根本了,將獅水以東幾乎毀成白地,汴軍所佔之處百里無雞鳴,百姓是有一些沒走,但這些窮人顯然對於汴軍沒什麼幫助。除了堅壁,申州那些百多人組成的小隊也是極為可惡,半夜來天明去,不求一戰卻是聒噪非常,嚴重影響了河南的進軍速度——一開始因為大意,河南兵被一舉毀去了可支三千人半月之用的大批糧草。

    肉痛之餘,葛從周將騎兵集中使用才勉強肅清了那些蒼蠅一樣的申州兵,但成果卻很有限,半個月下來,河南兵的戰果不過千多人,扣去冒殺的,大約只有八百。這樣的結果也更加堅定了葛從周的判斷:山南軍已經開始介入申州戰事,否則以申州兵的素質,想要將騷擾做得這麼好顯然不太可能。

    山南兵出申是河南方面樂見的,但如果是這樣打著申州旗號,數目不明卻讓他們很是頭痛。不過針對於此,河南方面也是早有準備,只是就葛從周本人來說,他雖然也是此次南向戰略的制定者之一,但從心底來說,他並不認為山南會和計劃所預料的一樣弱下去。出身官宦家庭的葛從周自從黃巢以來,一步步成為大將並不單純是因為他的領軍才能,他有著開闊的視野和胸襟,這使他能夠以平和冷靜的心態來判斷對手,而是不自大或者自卑。

    李嚴是葛從周識人經歷中的一個異數,葛從周仔細研究過李嚴的經歷,發現這是個複雜無比的存在。一方面,這個人很容易衝動——兩入敵占的長安、冒險在河南活動都是明證。另一方面,這個人在為鎮帥之前似乎只是個匹夫之材,戰略眼光一般,這一點從他與李克用、朝廷的關係就可以看出來,並沒有很強的梟雄色彩。應該說,李嚴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最多只是個運氣不錯的小角色,而不值得河南如此惦記。這也是朱大帥一開始不怎麼在意他的原因所在。

    但隨著李嚴得鎮山南,一切都發生了變化。一套套前所未聞的制度,一個個嶄新的名詞忽然之間就出現了山南的土地上,事實證明,這些制度迅速讓山南走上了強盛的道路。這倒是其次,在葛從周看來,李嚴在成為藩鎮以後最大的變化是性情手段。這個人衝動少了,舉措理智,甚至齷齪、狠毒,通過局部的,小規模的戰事就宣示了自己實力,這已經不是匹夫行徑……

    李嚴是核心,在這個核心周圍還有一大批隨著山南制度的確立而鋒芒日顯的人才,還有一支堪稱天下第一豪奢而又好戰的軍隊,這支軍隊還有很多古怪而實用的利器……一切真能如謝瞳他們所想的發展下去?丁會那邊真能有所突破?

    在方圓百里最為完整的一間房子裡,葛從周的眉頭皺得很緊。

    「將軍!」隨著一聲低沉的呼喚,一個身影閃了進來,風跟著這個身影,呼呼地響。

    來人是此次戰事葛從周的副手胡真,卻也算得是一個驍將。當今時世亂作一團,狼煙四起,各派力量在角逐中靠得是軍隊的實力,而軍隊實力的一個很重要因素就是將領的勇武。古今相似,所謂的詭道在已經確定戰略的戰役中其實很少用得上,除非對方將領不稱職。在亂世中,真正定乾坤的正戰頻繁,能夠破軍的驍將價值非常大。而胡真正是這樣的人,有破軍之勇,又有為將之才——畢竟只有很少的純莽夫能夠做到將軍的位置上,驍將只是勇比謀突出而已。

    「前方如何?」葛從周問道:「要是三天內還穩不下一個渡口,那盧順便不用回來了!」

    盧順是兵進鍾山的汴將,在此之前,在申州騎兵、小舟反覆破壞下,一直沒有能建立起穩固的渡河點。在葛從周看來這也是山南軍搗亂的結果——據前方回報,申州軍用的都是強弓勁弩,準頭也非常的高。

    胡真摸了摸臉頰——上面有一條已經模糊的疤痕,說道:「渡口已經穩住了,可卻有一件更難纏的事——山南的朗山防禦使,就是趙犨的兒子趙麓林忽然率軍竄入我境,李嚴隨即宣佈他們叛逃。」

    葛從週一驚,隨即冷靜了下來,冷笑道:「安陸一在我手,李嚴終於是忍耐不住了……叛逃?哼哼,山南究竟還是不願意和咱們撕破臉皮。這趙麓林十有**是先沖一番河南,然後『遇阻』,接著『托庇』申州,倒是好算計——他帶了多少人?」

    「三到五千。」胡真說道:「某擔心的是他們抄咱們糧道,雖說防備得嚴,但他畢竟是個禍害,要及早除去才是!」

    葛從周站了起來,踱了幾圈方才冷然說道:「勞煩胡將軍親自去……」

    趙麓林望了一眼東北方向,那裡是趙家上下的埋骨之地,轉向身邊此行的副手張厚,問道:「前面的查探過了嗎?」

    張厚點頭,聲音有些陰沉:「朱溫往申州運糧必經彼處,據探,明日就有糧運來,只是……咱們真要在那隘口伏擊不成?以河南方面的用兵,真會給咱們機會嗎?畢竟……」

    「畢竟咱們出兵的消息是摀不住的,對嗎?」趙麓林的聲音本就不大,在夜風之中更是有些飄忽:「早有防備又怎麼樣?」

    張厚一呆,隨即笑了,答道:「咱們偏去撞上一撞,看看百戰的河南兵是否真的那麼耐戰!」

    趙麓林神色不變,手一揮:「取圖來!」

    陳州兵出身的親衛呈上的是一份精確的地圖,這當然是監察司的成果。

    「勞煩張統制帶上咱們的騎兵,在一個時辰之內開拔……」趙麓林的手指停留在了地圖上的一個點:「一日內務必潛行於此!」

    張厚看了看圖,點頭笑道:「末將立即動身,看來第一個和河南兵硬撼的殊榮卻要歸將軍了。」

    趙麓林嘴一動,彷彿是在笑:「第一個勝仗就看張統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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