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奪取富平（三）
「可惜了那個頭目的防守才華，再堅固的工事交給這些烏合之眾來防守都沒有。」李嚴借在火光在山坳處給幾個軍官講解地形：「……哨位沒幾個清醒的，游動哨則都在睡覺，孫二小居然踩到一個，差點被那廝叫出聲來，只好殺了……攻擊必須提前。但是核心防禦圈比較嚴密，情況未知，我們不能派小部隊冒險突擊核心，只能從外圍開始。」
「拂曉時分展開，應當是最有利的時機。」閻烽咳嗽了一聲，提議道。
「不錯。」李嚴點頭：「我命令：張克行立刻帶50精銳，分組清掃城南外圍固定哨位。伺機進城！」
「是」張克行連忙拿出絹布用炭筆描摹起李嚴所畫的地圖，勾選自己的目標點。
李嚴接著命令：「孟西來，你帶一百手腳輕便的負責清理城南隨地亂睡的游動哨，注意，必須謹慎！無論是清理哪種哨位，萬一不順，立即改成強攻！」
「是！」孟西來一向只管糧草後勤，打仗都疏失了，今天接令，分外凝重。
「還是我去吧。」閻烽忽然說道，但話剛說完就又咳嗽起來。
李嚴神色一暗，說道：「你和我一起負責帶領三百五十人做主攻。丁開、崔成謀，你們帶剩餘人手保持警戒，隨時充作預備隊！」
閻烽剛要說什麼，卻被李嚴制止。這邊丁開和崔成謀點頭領命，崔成謀是文職，而丁開的左臂最終還是沒有挽救回來，傷勢也有反覆，留下來是唯一選擇。
……
凌晨，天剛發白的時候，睡覺的人會有一個短暫的清醒，尤其是躲在犄角旮拉裡睡覺的人，這個清醒往往會隨著早起無事而迅速轉化成更猛烈的睡意。李嚴選擇的就是守軍睡意濃烈而全身酸軟的時候。
隨著外圍清掃的開始，數十個哨兵大多一睡到死，有極少的哨兵則是驚恐地墮入下一個輪迴。清掃工作雖然整體順利，但結果卻是失敗的。
「敵……」隨著一聲淒厲的嘶叫，守城軍終於有人被驚醒。清理小隊不得不展開強攻，在呼哨的指引下，迅速往一個哨位基本清理完畢的缺口集中攻擊。但因為人數太少，在前進了一段路後終於被壓制，也幸好天色尚早光線晦暗，敵軍的弓箭儲備也不多，否則早就被包住吃掉了。李嚴雖然對沒經過特種訓練的部下能完全解決問題不抱信心，自己全隊也作好了強襲準備，但還是忍不住罵了一聲娘：「全軍出擊！」
經過幾個月的洗禮，李嚴所部已經初具經驗，隨著李嚴的一聲令下，服從性極好地怒吼著衝向義亭城。考慮到敵軍肯定正在聚集，他們並沒有選擇張克行等人所僵持的地點作突破，而是直接進攻南門。
劉果雖然熟知防守要略，但卻忽視了軍隊養成訓練，許多士兵一旦遭到突襲，根本記不起應該如何應對，只有少數人明白自己該做什麼，因此他在攻擊展開後一刻鐘才接到警報醒來，披掛督戰。
饒是義亭城守軍素質低下，但這個戰鬥卻是李嚴所部遭遇的第一個硬仗。
負責防守城南門的劉果以前在江西時的手下，一個個都是百戰爭老兵，在李嚴所拚死突擊不斷投擲火把燒門的情況下居然死戰不退。成功遲滯了李嚴所部的攻擊，部分混亂的城上守軍也開始清醒過來依靠矮城牆和工事開始反擊。李嚴所部分頓時倒下一片，士氣爆跌。
「不行！」李嚴對閻烽大聲吼道：「這裡是頑部，我帶五十個人從那邊城牆攀爬上去！你繼續保持壓力！叫預備隊！」
在慘叫聲、怒吼聲中閻烽點頭，繼續指揮對城門的攻擊，同時派人通知預備隊。
李嚴所選的地段靠近城門，但因為這段城牆還算有個兩米多高，所以一開始不作為主攻點。在對城門攻擊展開以後，這段的守軍又分了一些前去支援南門戰鬥，反而相對成了薄弱點。
「弓箭手！」李嚴一邊躲避飛石，一邊大聲命令。
李嚴所部的弓箭手雖然不多，但集中起來還是有些威力，加上用長柄兵器的士兵們紛紛往上投擲，一時間守軍都不敢露頭。
「上！」李嚴一個助跑，躥上破敗的城牆。幾個手腳麻利的士兵紛紛跟上。
守軍雖然素質低，但再傻也不至於對李嚴的行動沒有發覺，冒著還在投擲的兵器，伸出槍鉤來捅往上攀爬的士兵。
在身後掉下去五個人以後，李嚴終於憑借爬演習樓練就的身手登上了城牆。
心知機會寶貴，李嚴上來就是典型的拚命打法，身上非重要部位立馬就受了傷，但也趁機保住了一個登城點，開始有士兵陸續爬上來，抽出短刀參加戰鬥。
「殺！」李嚴瘋虎一般，竟然用左臂生生夾住了一桿長槍，一刀斬斷槍桿，橫向一蕩。逼退了三五個士兵以後李嚴更是毫不畏死一樣地欺身過去，連捅帶砍，嚇得幾個敵軍掉頭就跑。
見城上已經有了二十多自己人，李嚴隨即帶著一半人向門樓突擊。
隨著城上「齊」、「劉」兩面大旗被李嚴一刀砍斷，一直在二線督戰的劉果心中的恐懼已經到了一個高點。
「難道唐軍來了數千之多？」到這個時候劉果還沒意識到士兵素質的問題，反而認為是敵軍大部隊來襲，導致了致命的誤判。
「北向收縮！且戰且退！」劉果本身就怕死，又失了戰意，只想著保有一半人以上逃出富平，做出了一個愚蠢的決定。
一支烏合之眾哪裡能保持交替撤退？收到命令時，原本只是因為督戰隊的原因才拚命的大部分士兵紛紛往後湧去。
劉果這麼一退卻，加上丁開帶著所有家當一齊衝來，李嚴所部的士氣迅速回升，一個個殺紅了眼，也忘記了隊形，一個勁地追砍過去。
戰局亂作一團，往往是一個唐軍追著十幾個賊軍砍，砍著砍著對方回過神來又返身將其砍翻。但總體來說，戰場主動已經完全易手。
人一旦殺出性子，任是平常身形如何飄逸，招式怎樣輕靈，最後都會變成黑旋風李逵。李嚴也是如此，他已經記不清楚自己挨了幾記，只是瘋狂揮舞著一把奪來的陌刀。
格擋，四十五度劈殺、橫斬、突刺……李嚴的全身都是自己的，敵人的鮮血。恍若煉獄夜叉一般，成了賊軍的夢魘。
十幾個跟在李嚴身後的士兵見主將如此驍勇，也是膽氣大壯，只要手腳不斷，氣息尚存，個個都是悍不畏死地不斷向前！
劉果此刻已經判明唐軍實力有限，惱怒異常，連連劈翻了幾個逃兵，開始就地組織反擊。在督戰隊的刀斧手的威懾下，一些被追得氣短的傢伙紛紛開始掉頭迎戰。李嚴所在的小組專門往人多的地方追殺，自然成了反擊的重要目標。
李嚴此刻其實已經完全被暴戾之氣操控，徹底麻木，根本不在意身邊的人怎麼忽然就反擊了，看到圍攻的人越來越多，反而更加興奮。殺得性起，居然單手執刀，又手拿著一個腦袋作輔助兵器，他的凶狠讓那些原本以為能砍到頭目的賊軍膽汁噴濺，不由自主地往後挪動腳步。被李嚴他們生生又衝出一個缺口，附近的唐軍也紛紛加入到這支野獸一樣的突擊隊伍裡來。劉果好不容易拼湊的起來的臨時反擊瞬間崩潰。
「撤！」劉果是聰明人，知道事不可為，連忙帶著親兵督戰隊向北門撤退。
戰場充滿偶然性，雖然李嚴的目的不是全殲富平守軍，但最後卻做到了。甚至李嚴遭遇到的第一個能打仗的中級軍官劉果也最終身首分離。
卻說劉果鐵了心要逃，手下願意跟著冒險的只剩下二十騎。逃出北門以後，這個年代最普通的事情又一次上演，幾個親兵臨時起意，把劉果的腦袋摘了去。正要回城獻頭，卻遇見了一支乞丐為主的隊伍，正是李嚴在小路留下的五十個士兵和近兩百難民。
幾個自以為有功勞的傢伙不長眼睛，著急回城獻媚，砍翻了一個「乞丐」。也許是身邊有士兵壯膽和滿地屍體刺激的原因，難民們瞬間由綿羊變成了猛獸。不知道誰發了聲喊，這些人居然悍勇地一湧而上。比那五十個負責難民的士兵還要迅速勇猛。
片刻間，幾個賊軍變成肉泥。也許是因為仇恨，也許只是因為飢餓，有個別難民甚至生吃起這肉泥來。而李嚴的士兵們則被這一出弄得臉色大變，有人直接嘔吐起來。
這時，太陽已經斜於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