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肆無忌憚
方老四當時得知從皇甫家手下救下自己的竟是大羅教的人,也是不由驚詫萬分。跟大多數人一樣,他以前也以為大羅教既為北唐國國教,跟北唐國皇族皇甫家自是沆瀣一氣,互相倚仗,幾乎不分彼此,所以方老四也是既意外又疑惑,納悶空聞為何要救自己。
只不過空聞卻告訴他,雖然大羅教和皇甫家之間的關係並沒有他所想的那麼簡單,但他救方老四也只是他個人行為,與大羅教並無關係。至於他為何要救方老四,空聞卻似乎並不願意多說,只說什麼想救就救,隨心所欲罷了。
在之後的三年時間裡,方老四便一直隱姓埋名躲藏在楊林縣,一邊療傷,一邊跟空聞學習蠱術。
雖然方老四的遭遇說不上是什麼因禍得福,但對於方老四來說,他這次因禍被空聞救下,能跟空聞學習蠱術,也是難得的運氣。
先前他剛得到那蠱種千里眼時,可是到處托關係,求人指點,教他怎麼煉養千里眼。可惜幾個月下來,他幾乎沒有任何收穫,誰也不願意將蠱術教授於他,有些人雖答應幫他,暗中卻是想圖謀他的蠱種千里眼,有的人更是直接跟他談條件,說只要他交出蠱種千里眼,便可以教他一些蠱術,甚至收他為徒,後來更有皇甫家見寶起意,購買不成,便下手強奪。
空聞將那蠱種千里眼移植到了方老四的眼裡,將千里眼與方老四聯成了一體,方老四煉養千里眼也是事半功倍,進步頗速。
只不過方老四當時因為一心想要報仇,心態出了問題,他不計一切地提高自己修為,加快煉養千里眼的速度,結果導致千里眼出了狀況,與他的身體出現了排斥反應。
千里眼天生異種,靈性超凡,因為方老四急於求成,煉養驅使太急太頻繁,不堪忍受之下,與方老四之間越來越難溝通,也越來越少默契,甚至想要脫離方老四的身體,獨立而去,方老四失望和心急之下,反而破罐子破摔似的,變本加厲起來,結果後來千里眼突然生了怪病,開始莫名其妙地腐爛起來,還引得他整個眼眶都開始發炎浮腫。
空聞知道後,卻也苦思無計,告訴他最好的辦法只能將千里眼摘去,或可保得他的性命,否則時間一長,他的整個腦子都會爛掉,性命不保。
空聞的話對於方老四來說,有如晴天霹靂,摘掉千里眼,他就會重變為個瞎子,成為廢人一個。這樣的結果於他來說,比死還要難以接受,所以他是怎麼也不肯同意,也苦苦哀求空聞一定要救他,保全千里眼。
只是空聞也是束手無策,說自己將千里眼移植到他身上,都已是勉強而為,還是他從他的師弟空見那裡偷學而來的,現在實難想到更好的解決辦法。
他說他的師弟空見說不定能解治方老四身上的難症,只是他和空見一向不和,若是讓空見知道他偷偷從皇甫家手下救了方老四的話,只怕他自己也要惹來皇甫家的報復,前途不保,性命堪憂。
據方老四的回憶,空聞當時說前途和性命對於他自己來說,倒也無所謂,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也不能冒此風險。
方老四雖然求治心切,但心中一直感激空聞救命授藝之恩,也沒有再勉強空聞,只能暗自悲切,感歎自己時運不濟,造化弄人。
不過就在那天半夜,卻突然又個蒙面人找了上來,說自己能幫他治右眼的異症,不過方老四得答應他一個條件。
方老四聽蒙面人這麼說,是又驚又喜,卻也有些猶豫,不知道對方會讓自己做什麼事。
他也懷疑對方很可能就是空聞所說的空見,擔心對方是想借自己打壓空聞。
不過結果卻大出他的意料,對方只是要他對這件事保密,絕對不能對空聞說起,如果他敢洩露,那他絕對不會再幫方老四。方老四將信將疑,說如果只是這個條件,他自可答應,但如果他到時候還有其它要求,就算對方真治好了他眼裡的異症,他可不一定會答應。
那人則不置可否,竟不知用什麼方法,直接將他迷暈了過去。當他醒來後,已是早上,他竟發現自己原本腫脹得厲害的右眼竟是消腫了許多,眼裡那種破頭挖腦一般的疼痛也是減緩了不少,那人卻已不知去向。
之後那人每到半夜都會來找方老四,幫方老四治療眼上異症。方老四也遵著雙方約定,沒有告訴空聞。甚至於後來空聞發現他右眼情況正在好轉,疑惑之下問他,他也沒有說出來。
過了一個月多後,在那人的幫助和解治下,方老四右眼異症終於解除,千里眼也不再與他排斥,恢復了與他之間的默契,甚至隱勝以前。而那人則仍是每天半夜都會來找方老四,教授方老四蠱術。
到了後來,那人因覺得方老四還算實誠,終於主動跟方老四袒露了自己的身份,正如方老四所猜想的,他就是空聞的師弟空見。
接下來的時間裡,白天由空聞教方老四蠱術,晚上則由空見教方老四蠱術,兩人從不碰面,甚至從不在方老四前面提起對方,空聞也似乎一直不知道空見也每天都會來找方老四。
說到這裡,方老四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對胡未說,他現在都想起來都覺得十分疑惑,說感覺空聞和空見這兩人非常奇怪。他也曾問過空見為何要救自己,並教自己蠱術,甚至也擔心空見到時候該不會想脅迫他去找皇甫家揭發空聞,藉機打壓空聞,結果空見的回答竟跟空聞當初所說差不多,說自己想救就救,還需什麼理由。
而奇怪的是,空聞對於方老四右眼逐漸好轉剛開始雖也顯得很意外,卻也從沒有多問,到了後來,更是提都不提,每天來找方老四,也只是教方老四蠱術,教完便甩手就走。
方老四說,到現在他都不清楚空聞是否知道空見幫他治療眼上異症的事,他隱隱感覺到,空聞應該已經發現,但為何空聞卻要裝做糊塗。而按空聞原本說法,他和空見兩人之間並不和睦,多有齟齬,方老四的事若是讓皇甫家知道,他們也都討不了好,但兩人之間卻似乎隱隱保持著幾分默契,既不藉機傾軋對方,卻也不碰面同見方老四,似乎都裝做不知道對方也在幫方老四一般。
這兩個老傢伙的秘密多著呢。聽了方老四所說,胡未心中疑惑卻不增反減,感覺更亮堂了許多,不由暗自得意。
他沒想到自己好奇地跟方老四打聽他右眼的特異之處,卻沒想到竟然還牽出了空聞空見的秘密,倒跟先前見到空凡相似。這次因為戒戒千里跋涉趕來呼然特爾城,倒是頗多收穫。
而不同於胡未幾乎閉戶不出,戒戒這兩天卻是拖著那蟻怪吞天到處亂跑,全城轉悠,整天不見個影子。吞天乃至諾公主也像小祖宗一樣地供得它,它要吃就吃,要喝就喝,要玩就玩,不管它有什麼要求,幾乎都是極盡全力地滿足它。
這也讓小傢伙更是興奮得不得了,吃喝玩樂樣樣不誤,進出那王宮也跟進出自家一樣,不時堂而皇之地帶著吞天跑進王宮跟諾公主要酒喝,然後又鼓著肚子騎著吞天從王宮裡跑出來,讓吞天帶它到處瘋玩。
可憐諾公主以前只敢背著大羅教,私下偷偷釀點酒,現在卻不得不硬著頭皮,一天幾次往宮中私設的酒坊跑,不斷催促那幾個釀酒的造作釀出更多的酒來,就怕戒戒一斷酒,又耍無賴,開拆王宮;也可憐吞天,只剩下了一隻半翅膀,還得賣力地馱著戒戒飛來飛去,帶它到處玩耍,每每力竭,從空中重重摔到地上,摔得七暈八素了,也無怨言。
這兩天諾公主的心態也有些矛盾,既想胡未帶著戒戒快點離開,大家也好少受戒戒禍害,所以她也是不遺餘力地幫胡未張羅前往風來國所需之物,一邊還不斷祈禱無為他們快點趕來,而有的時候,她卻又想無為他們還是慢點來的好,胡未和戒戒便可在王城多呆些時日,她甚至不顧身份,也搬進了胡未所住的那家客棧,就住在胡未隔壁,說是方便給胡未他們風來國之行做準備,至於她心底真實目的,連她自己也有些說不清楚,也許只是想多跟胡未接近,多和胡未說說話。
在呼然特爾城西部,有一座規模僅次於王宮的寺宇,正是西硫國大羅教總寺所在。
在這大羅寺北部,有一座獨門獨戶的院子,正是那空凡的居所。
不過這一天對於空凡來說,卻有些不大平靜,只因那無毗已是在他跟前嘮叨哭訴了大半天了,眼看太陽就要落山,無毗卻始終沒有要走的意思,跪在他面前怎麼也不肯起來。
空凡今天早早起來,原本是打算去找胡未來著,想跟胡未多聊聊天,打聽一下空聞和了塵他們的近況。誰知他還沒出門,他的徒弟絕豐就帶著他的徒孫無毗找了上來,那無毗也是一進來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不止。
無毗之所以到空凡面前大哭,也不外乎一件事,就是想讓空凡為他出頭,好好教訓一下北唐國來的那個無戒。
空凡卻有些不以為然,當時無毗和胡未交惡的過程他親自在場,自有分寸,雖說當時誰對誰錯也不好說,但無毗的行事也未免太張揚過激了些,結果才惹得胡未比他更是張揚跋扈。
所以他也是勸說無毗不要計較此事,以免留下心結,影響修行,蠱道中人雖不重修身養性,但心態有誤,還是會影響到修行的。
只是無毗卻認了死理,先是大哭特哭,苦求不止,但見空凡不肯答應,卻又硬了語氣,與空凡爭論起來,說明明是胡未有錯在先,他只不過是照規矩行事,卻不想胡未竟如此囂張,不但傷了他,還搶了他的蠱寶,又極盡侮辱之能事,將他的蠱寶當著眾人的面毀壞,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說他是空凡的徒孫,胡未則是空聞的徒孫,空凡和空聞原是師兄弟,胡未這麼做,也分明是不給空凡面子。甚至很可能胡未正是因空聞授意,才故意如此囂張,就是要欺空凡的面子。
不過無毗所說實在是牽強附會,空凡根本無法認同,反覺無毗氣量狹小,太過偏激。而若是往常,無毗如此作態,早就要被他轟出門去,只是這一次,空凡卻是不得不耐下心來,不停地跟無毗解釋著,安撫著情緒激動的無毗,只因和無毗一起來的,除了絕豐外,還有無毗在俗世中的兩個哥哥。
說起無毗,空凡雖不怎麼喜歡,尤其無毗乖張偏激的性子,更是一直讓他有些芥蒂。但當年他之所以還是讓自己的徒弟絕豐收無毗為弟子,也就是說讓無毗做自己的徒孫,卻也是因為無毗的身份有些不一般。
這無毗俗世名叫烏泰乞氏毗留木,其父親烏泰乞氏毗後正是烏泰乞氏族的族長或者說首領。而烏泰乞氏一族現如今實力強盛,人丁興旺,在西硫國中,實力和地位僅次於西硫國王族察兀爾一族,甚至於因為這些年,黃金家族中內鬥不止,紛爭不斷,絕真可汗的子女們所剩無幾,察兀爾族的實力也是大打折扣,幾乎有被烏泰乞氏一族趕超的趨勢。
烏泰乞氏原本只是一個小族,不過當初也是第一個跟察兀爾族結盟的部落,在察兀爾族統一西硫的過程中,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因此烏泰乞氏也頗受絕真可汗以及察兀爾族信任,被察兀爾族的人稱為兄弟部落。
而在察兀爾族以及絕真可汗的幫助下,再加爭戰中的掠奪,包括財富和人口,烏泰乞氏日益強盛,實力扶搖直上,漸漸成為了西硫國中僅次於察兀爾族的第二部落。
無毗的父親烏泰乞氏毗後早年和無毗的祖父跟隨絕真可汗四處征戰,立下了汗馬功勞,也被絕真可汗封為了勇力大將軍,在西硫國中也是富有盛名。
因為有這關係在,連空凡也不得不賣烏泰乞氏毗後的面子,將其小兒子也就是這無毗收為徒孫。
這些年,隨著絕真可汗日益老邁,察兀爾族內鬥不斷,烏泰乞氏一族在烏泰乞氏毗後的帶領下,藉機大肆擴張領土,實力更加強盛,以隱然有超過察兀爾一族之勢。
原本依絕真可汗的性子,自不可能容忍烏泰乞氏一族繼續這樣發展下去,威脅察兀爾一族的統治,也必定要採取措施打壓烏泰乞氏一族。
只不過偏偏這個時候,絕真可汗竟是突發急症,西硫國內憂外患驟現。空凡和絕真私交不淺,絕真可汗也曾有些無奈地跟囑咐空凡或者說請求空凡,說現在西硫國形勢危急,隨時有可能分崩離析,再度陷入混亂之中,他希望空凡能夠多幫忙,借無毗這層關係,勸導勸導那烏泰乞氏毗後,也就是無毗的父親,要繼續擁護察兀爾一族的統治,不能也起叛亂之心,因為現在也有許多部落在私下慫恿烏泰乞氏部落趁勢揭竿而起,取察兀爾部落而代之,甚至於烏泰乞氏部落裡許多人包括部落首領烏泰乞氏毗後自己也有這個心思,據說這位勇力大將軍都在私下裡做了許多王帽王袍,他手下幾個心腹都是堂而皇之地稱他做毗後可汗了。
而如果連烏泰乞氏部落也發動叛亂的話,那只怕西硫國真的是要徹底動亂起來。
不過真正讓空凡顧忌的還不是這個,對於他來說,這西硫國大羅教才是他最關切的所在。當年他心懷理想,跟著北唐國大羅教其他年輕弟子一同來到西硫國,經過半個世紀的苦心經營,從無到有,才使得西硫國大羅教有如今的局面。
雖然西硫國大羅教比不得中土空教和滿教在中土的影響力,但現在也開始逐漸發揮了越來越大的作用,勢力影響力也越來越大。只不過西硫國大羅教根基終究尚淺,比起中土空教和滿教,就好比是個剛剛學步的娃娃,而西硫國大羅教之所以能夠在西硫國逐漸發展壯大,也離不開絕真可汗的支持,可正因為有絕真可汗在,西硫國大羅教始終無法突破王權的障礙,成為空教和滿教那樣凌駕於王權的超然存在。
而剛剛在不久前,那烏泰乞氏毗後就曾偷偷拜訪過空凡等一干西硫國大羅教的長老,他對空凡他們許下諾約,說如果大羅教能夠幫他烏泰乞氏一族爭得西硫國王權,他烏泰乞氏一族也就是到時候的王族將全力支持大羅教的發展,徹底放開對大羅教的約束。
空凡對這野心勃勃的勇力大將軍雖不怎麼信任,與這勇力大將軍見了面,聽了他的言談舉止後,也有一種豎子不足與為謀的不屑,但對於烏泰乞氏毗後拋出的這個大蛋糕還是忍不住有些心動,要知將西硫國大羅教發展成為中土空教和滿教那樣的存在,可是他畢生最大的夢想,也包括其他幾個當初和他一起最早來到西硫國傳教的長老。
所以空凡當時即使也想到了與絕真可汗半個世紀的交情,還覺得烏泰乞氏毗後太過張揚,做事操之過急,並不讓他喜歡,卻還是沒忍心拒絕,只說他要和其他幾位長老商量一下,好好考慮考慮。
而今天無毗兩個兄長跟了無毗一起來後,也是口口聲聲說是他們父親讓他們陪無毗來的,說無毗被北唐國大羅教的人欺負了,他們可不能坐視不管,也要代父親問問空凡,要怎麼解決此事。
無毗冷著臉,跪在那裡,一副空凡不答應給他出頭他就不起來的家室,他兩個兄長則一個咄咄逼人,要空凡給個明確的回復,說如果空凡不答應,那大不了他們自己去,就算不是北唐國那無戒的對手,死在他手上也無所謂,另一個則極盡嘲諷之能事,說西硫國大羅教正是因為這樣縮頭縮尾,連自己的弟子都不敢維護,才始終比不上中土空教滿教。
空凡被他們三人一搞,心裡是氣得都快吐血,恨不得將這三人直接踢出門去,但一想到其它長老的曾經的勸說,說讓他這陣子千萬不能得罪烏泰乞氏毗後,以免萬一烏泰乞氏部落真奪了西硫國王權,影響大羅教的發展,他又只能強忍怒氣,在那裡耐心勸說三人。
他甚至還拿出了自己收藏的幾件蠱寶,放在無毗面前,說讓無毗自己挑一件,算是彌補他的損失。
可無毗卻是不肯要,和他兩個兄長步步緊逼,根本不聽他的勸說,一定要他現在就去找胡未,好好教訓下胡未,找回西硫國大羅教的面子。
空凡也氣得說部出話來,坐在那裡大口地喘著氣,而他的徒弟絕豐則是冷眼旁觀著,根本沒有替自己師父解圍的意思,他時而插幾句話,也是明顯站在無毗他們這一邊。
正在空凡無奈之際,門外突然傳來了個重重地腳步聲,一個高大的身影快步走了進來。
走進來後,那人看了看空凡,又看了看無毗那兩個抱胸而立一臉囂張的兄長後,突然跑到跪在地上的無毗面前,一腳將無毗踢翻在地,而後撲到無毗身上,對無毗狂風暴雨一般踢打起來。
「空、空聞師兄?」空凡瞪大雙眼,驚詫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