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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蠱靈精怪 第84章 生死與共(1) 文 / 飛飛語

    第84章生死與共(1)

    發生在胡未院子裡的異常動靜驚動了大羅寺幾乎所有的人,他們也都聽到了那聲巨大的驚雷聲,這大冬天的突然響起了雷聲,大家自是奇怪萬分,在辨明了雷聲傳來的方向後,便紛紛朝著西邊湧去。

    過不多久,這些人都找到了胡未院子那邊,不過到了那裡後,他們卻發現門口站著個空字輩的高羅,守著大門,不准任何人進去。

    這卻更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紛紛詢問那高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是那高羅卻是閉口不語,只叫他們快點離開。大羅教裡教規甚嚴,眾弟子也不敢多糾纏,只能三三兩兩,無奈散去,也紛紛猜測著這邊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也有幾個心思活絡的弟子,卻是悄悄來到附近,找到棵大胡楊樹,然後爬到樹上,借高眺望胡未院子裡的情況。

    這一看,幾個人頓時不由瞠目結舌,驚疑不已。

    他們看到胡未院子裡正北一處房子,竟已是坍塌了大半,整個房頂已然不見,露出個大窟窿來,只剩下幾面牆壁孤零零地立在那裡,成了斷壁殘垣,還不停地冒著黑煙,看去好似剛剛經了一場大火一般。

    幾個人也疑惑不已,因為按照道理來說,這房子都燒成這樣了,至少應該燒了好幾個小時,可他們先前卻一直沒發現這邊有出現什麼火光以及濃煙。

    聯想到剛才那驚天動地的雷聲,他們也猜想這房子該不會是被閃電給劈著了。

    可是他們看了看頭上萬里無雲的晴空,卻更疑惑了。

    他們哪裡會想到這閃電並不是來自天上,而是形成於屋子裡。

    看了好一會,他們也看不出更多的情況,只好下樹,滿腹疑惑地離去。

    好在他們也非俗世尋常百姓,見過的離奇事也算不少,知道這事如果不是天災,那只怕也是人力所為,既然那高羅連看都不准他們看,說明這件事情也不是他們有資格和能力過問的,所以也只是天馬行空地猜測著各種可能,倒沒有非要弄清究竟的意思。

    之後幾天,也有不少弟子懷著好奇心去胡未院子那邊轉悠,卻因那空字輩的高羅一直守在那裡,也始終無法進去細看究竟,而這幾天,除了那空見,是誰也不准進入院子一步,就連無為和無緣也是不得進入,這院子倒也成了禁地一樣的所在。

    而那絕仲也來鬧過一次,這兩天空聞是去了外面,不知所蹤,空見則忙著救治胡未和戒戒,其他的空字輩高羅受空聞和空見吩咐,不是輪流看守著胡未院子周圍,就是在附近奔走,監視各種可疑人物,查找害了胡未的兇手,反正是誰也顧不上幫絕仲查找他那被假空聞騙走的勾魂索。絕仲本就懊惱不已,疑神疑鬼,這一來心裡更是不平衡了,便咬了咬牙壯著膽子來胡未這邊鬧事,結果到了門口,就被無情地轟了出來。

    絕仲原本還猜想著或者說臆想著是不是胡未等人勾結那假空聞騙取他勾魂索的陰謀被寺裡的師長給發現了,以致大羅寺如此大動干戈,把整座院子都控制了起來,所以他也多了些底氣,只是懷著絲美好期待的他到了這裡,卻發現原本見到他都挺客氣的幾個空字輩高羅這次見到他卻是沒給他任何情面,不但一直都擺著一副臭臉,不准他進院子,在他硬要闖進院子去的時候甚至還對他動了手,直接把他轟了出來。

    絕仲也頓時如喪考妣,灰溜溜地離開了那裡。

    也怪不得這幾位空字輩高羅會這麼做,胡未這降世尊者在他們眼皮底下被人傷得體無完膚,他們覺得雖然主要責任自然會由住持空聞承擔,但自己作為寺裡的長老,多多少少也肯定要承擔些責任,而更重要的是,他們現在也看出來了,胡未受的傷遠比他們原先所想像的要嚴重,否則以空見的醫術,也不需要在裡面呆這麼多天,一直到現在,連個人影都見不著,倒似在閉關一般,雖然他們並不擔心胡未會死,畢竟降世尊者可沒這麼容易死掉,但胡未的傷越重,也說明到時候他們要承擔的責任就越大。

    所以這幾天他們的心情也不大好,偏偏這絕仲又不長眼鬧上門來,正好撞著了槍口。他們並不知絕仲的親爹其實是那空續而非黃太師,平常對絕仲的客氣也只是裝裝樣子罷了,甚至更多還是因為看在他是空聞弟子的份上,現在卻都沒什麼好脾氣來應付絕仲。

    到了第四天深夜,天上竟飄起了茫茫大雪,兩個守在門外的空字輩高羅也不由私下咒了聲老天不長眼,又回頭看了看院子裡。院子裡依舊沒有任何動靜,如果不是裡面點著燈火,他們甚至都要懷疑空見自己早就離開了。

    這幾天,空見除了偶爾出來,讓他們去藥堂拿各種藥物和器具外,便難見人影,而且每次出來也是行色匆匆,一臉嚴肅,他們也是由此推測胡未的傷勢並不容人樂觀。

    就在天上的雪越下越大,兩人也越來越覺得有些冷時,院子的大門突然打開了,那空見走了出來,朝他們單手合十做了個禮:「辛苦兩位師弟了,你們早點回去休息吧,這裡我會看著。」

    兩人點了點頭,說了聲是,又有一人問道:「師兄,無戒現在怎麼樣了?」

    「還好。」空見回了聲,便轉身走了回去,又關上了房門,也沒有再多言語。

    門外兩人愣了愣,對視了一眼後,又苦笑了一聲,然後緩緩離去。

    每一次空見出來,出於擔心,他們也總要問一下胡未的情況,而空見的回答則一直都是還好兩字,只是他們卻總感覺情況應該並不怎麼好。

    空見關上院門後,在門邊站了一會,抬頭看了看天,又輕歎了口氣,接著便走進了右側那間客廳。

    胡未的臥房已經被完全毀壞,這客廳便被臨時改成了臥房。在這房子中間,用泥土和磚石搭著個簡單的柴灶,上面放個一個鐵鍋,柴灶裡正燒著大火,鐵鍋裡的水正在滾沸著,冒出陣陣白氣,還發出了咕嚕嚕的聲音。

    楊林縣地處西北,冬季乾燥寒冷,空見搭起柴灶,也是為了給房子裡加溫和加濕,而柴灶裡燒的那些柴火乃至搭建柴灶的磚土等東西,也都是空見就地取材,直接從胡未被毀的臥房裡找來的。

    在柴灶邊上,則放著兩個黑色的陶製藥罐以及數十個大大小小顏色各異的瓷瓶。而房間右邊角落,還放著一張由兩張去了腿的八仙桌搭成的床,床上正躺著胡未。

    不過此時的胡未全身纏滿了布條,就連腦袋上也嚴嚴實實地裹了起來,只露出兩個鼻孔,整個人裹得就像一個粽子,或者說更像是胡未原來那個世界裡出自某些個沙漠國家的木乃伊。

    而此時的胡未也確實跟木乃伊差不多,躺在那木板床上一動不動,看去沒有任何生息,唯有兩個鼻孔裡,還偶爾呼出一絲熱氣,證明他依然還活著。

    在他邊上,則還放著一張去了腿的凳子,凳子上則放著同樣纏成個粽子似的戒戒,戒戒也同樣是一動不動,看去似乎沒有任何生息。

    除了鐵鍋裡那熱水滾沸的聲音,房間裡也靜得有些壓抑。空見走進房間後,順手關上了房門,又歎了口氣,然後走到胡未那邊,又坐到地上呆呆地看了起來,也不嫌地板冰冷似的。

    時間一點點過去,那鐵鍋裡的水已經快煮干了,空見才站了起來,提起屋角的木桶,往裡加了些水,接著在柴灶裡添了幾塊木頭,又走了回去,坐了下來,繼續呆呆地看著胡未和戒戒。

    胡未和戒戒則始終一動不動。

    過了好一會,鐵鍋裡的水又快干了,空見也再次走過去加了水加了柴,然後走了回來,只是他剛剛坐下,卻是突然臉色微變,又忽地站了起來,轉頭看向房門處,沉聲喝道:「誰?」

    「我。」有人應了一聲,同時推門走了進來。

    空見臉上閃過一絲驚喜,忙迎了過去:「你回來了,首師大人呢?」

    進來的正是那出去了四天一直未回的空聞,此時的他身穿蓑衣,頭戴斗笠,樣貌難辨,若不是空見和他熟識,一下就能聽出他的聲音,否則的話只怕都要認不出來。

    空聞摘下斗笠,抖了抖上面積著的一層雪花,同時卻搖了搖頭,歎了一聲:「沒找到。」

    「沒找到?」空見臉上的笑容迅速凝固,微現驚訝。

    空聞點了點頭,臉色黯然,「首師大人離開時,說他去了南楚,於是我就直接追去了南楚,可是到了南楚,我聽空教在南楚那邊的人說他已經離開南楚,往西去了,於是我又朝西追去,在那幾個妖國轉了一遍,可是仍沒找到他,後來又聽人說他回北邊來了,我以為他已經回了這裡,所以趕緊追了回來,卻不想首師大人竟然還沒回到這裡。他這次離開的時候,也沒留下可聯繫的辦法,也不知道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空見卻愣了愣,定定地看了看空聞。從楊林縣到南楚國,再到南楚西面深山裡的那幾個妖國,再回到這裡,至少也有五六千里路,這空聞卻在四天之內跑了個來回,其速度之快,行程之急,也可想而知。

    而幾天不見,空聞已是瘦了一大圈,那張原本紅光滿面的圓臉除多了幾分風霜之色外,竟也隱約有了稜角。

    「他們現在怎麼樣了?」空聞把斗笠放在門邊,然後走到了胡未那邊。

    空見面色一暗,低聲道:「只怕撐不過兩天了。」

    空聞渾身一震,面色大變,隨即整個身子都輕輕地抖了起來。他蹲下身,伸出手,似乎想摸一下跟前的戒戒,只是還沒碰到,卻又緩緩收了回來,轉頭看向空見,澀聲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空見苦笑道:「如果不是我給他們下了我的過魂奪命蠱,只怕他們連今天都撐不下來。」

    「過魂多命蠱?」空聞臉色大變,細細地看了看空見,而後突然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空見的胳膊,「你把你自己的」

    空見點了點頭,微笑道:「是的,二十年。」

    此時的空見面色晦暗,連上還多了很多皺紋,與幾天前相比也幾乎判若兩人。

    「是我連累你了。」空聞愣了愣,臉上閃過一絲苦澀,喃喃地說道,隨即他卻咦了一聲,面露疑惑,又看向空見,「二十年?那為什麼他們只能多活兩天?不是說你的過魂奪命蠱能奪命換命嗎,既然你損了二十年壽命,那他們就應該多二十年的性命,不對,是一人十年。」

    空見卻苦笑道:「他們本已性命垂危,幾乎絕了生息,怎能以常理度之,再說我的過魂奪命蠱也沒你說的那麼厲害,至多只能奪十換一,如果真能奪十換十的話,那豈不是與長生藥無異,說不定我也可以成神去往那梵天界了,雖說那裡未必會歡迎我。」

    空聞一臉錯愕,等回過神來,卻歎了口氣,強顏笑道:「你這又是何苦,這件事因我而起,到時候責任自由我承擔,這麼多年,你不是最希望看到我倒霉的嗎?」

    空見卻哼了一聲,瞪著空聞:「你以為我是怕被你連累,受那責罰才這麼做的嗎?我跟你說,我當年要不是主人救」

    空聞擺了擺手,苦笑道:「我只不過跟你開個玩笑罷了。你我都有類似的過往,我豈能誤會你的意思。好了,現在你也給我下個過魂奪命蠱,讓他們再堅持兩天,然後我去涼州城看看,首師大人是否回了那裡。」

    空見卻白了空聞一眼:「你當我的過魂奪命蠱是想下就能下的麼?那我還不如去外面抓些人來,每人奪個二十年,到時奪個千千萬萬,把中土億萬人的壽命都奪了,不照樣能讓他們長生不死?」

    空聞愣在那裡:「那」

    「我去涼州,你看好他們,自己好好休息一下吧,兩天內我會趕回來,如果萬一還找不到首師大人,那再把你這老不死的爛命奪了也不遲。」

    空見哼了一聲,也不等空聞回應,便一把抓下空聞身上的蓑衣,又走到門邊,拿起地上的斗笠,開門走了出去。

    空聞眼裡閃過一絲異色,愣在了那裡。一陣寒風吹過,柴灶裡的木頭炸了一下,發出了辟啪一聲,綻出些許火花,他也終於回過神來,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便走過去關上了房門。

    「沒想到我倆斗了這麼多年,這一次終讓你佔了上風。」空聞搖頭歎道,走了回去。

    只是走了幾步,他突然渾身一震,隨即竟是哇的一聲吐出口血來,一張原本就晦暗無光的臉也在瞬間變得慘白。

    空聞低頭看了看地上成塊的血,又苦笑道:「沒想到南楚國竟也藏龍臥虎,老爸都那麼小心了,還能認出來」

    說著,他緩緩坐了下去,看了看胡未那邊後,又雙手合十,慢慢閉上了眼睛。

    房間裡重又恢復了平靜,那胡未和戒戒依舊一動不動躺在那裡,空聞則雙手合十,盤腿坐在地上,有如老僧入定。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柴灶裡的柴火已經燒完,只餘幾塊炭火發揮著最後的餘熱,鐵鍋裡的水也基本煮干,冒著絲絲青煙。

    那空聞則仍雙手合十,雙目禁閉,鼻息粗重,臉上一會青一會白,似乎全然不知火已滅,水已乾。

    這個時候,卻聽房間右邊忽然響起吱吱一聲,聲音細微難辨,又過了幾秒鐘,那凳子上躺的的戒戒竟是輕輕顫了顫。

    接著便見包成個粽子似的戒戒緩緩而似艱難地轉過身,把頭轉向胡未那邊,然後朝胡未那邊吱吱叫了一聲。

    可惜胡未卻是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

    戒戒又動了起來,一點點地朝著胡未那邊挪去,它身上綁滿了布條,而且當時它差不多被閃電燒了個透,這行動起來也是十分艱難,每爬上幾秒鐘,就要停下來歇上一會,挪動的時候,還不時叫上幾聲,聲音裡帶著一絲痛楚。

    它和胡未之間其實不過半米左右距離,戒戒卻爬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時間,才爬到胡未身邊。

    戒戒又艱難地支起腦袋,輕輕地蹭了蹭胡未的手,吱吱叫了幾聲,聲音裡同樣帶著一絲痛楚。

    只是胡未的手卻僵在那裡,沒有任何動靜。

    戒戒停了下來,甕聲甕氣地叫道:「無戒」

    只是大概受傷的緣故,它叫出來的也是破音,聽去也跟它剛才的叫聲差不多。

    它又唧唧吱吱叫了幾聲,見胡未仍沒有任何反應,便又把頭趴了下去,也不再動彈。

    只是過了一會,它卻緩緩地爬了起來,一邊低聲痛叫著,呻吟著,一邊慢慢地挪到胡未腦袋邊邊上。

    它緩緩仰起腦袋,低聲長叫起來,好似蟋蟀長鳴一般,久久不歇。

    接著只見它那黑黑的鼻孔裡緩緩鑽出一絲淡金色光毫,那金色光毫有如實質,像蟲子一般蠕動著,慢慢地垂下,掛到胡未臉上,然後從胡未一個鼻孔裡緩緩鑽了進去。

    等那金色光毫完全鑽進胡未鼻子,戒戒渾身輕顫了一下,接著它又直起身子,渾身急顫,然後左右搖晃起來,嘴裡則發出了陣陣抑揚頓挫的叫聲。

    同時,它的身子一點點脹大,把裹著的布條也繃得越來越緊,身上還發出了細微的辟啪聲。

    接著便見它身上裹著的布條竟是沁出絲絲淡紅色來,卻正是因為戒戒身子脹大,傷口繃開,流出了絲絲鮮血。

    戒戒卻是不知痛一般,仍是疾速地抖動著,搖擺著,抑揚頓挫地唱叫著。

    過不多久,戒戒身上裹著的布條已經變得紅白相間,它的身體也由自主的抖動變成了間歇性地顫抖,叫聲也越來越弱。

    又過了一會,只見它渾身一顫,突然停在那裡,隨即哀哀地叫了一聲,緩緩地倒了下去。

    倒在地上後,它用腦袋輕輕蹭了噌胡未的手,吱吱叫了一聲,之後便沒了動靜。

    這時,胡未的手忽然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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