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此話,一眾鏢師自然明白是剪徑的來了。押鏢遇剪徑那倒也是平常事,天虎鏢局的眾人都是老手,自然不會驚慌。只見十數位還在用膳的鏢師猛地扔開手中乾糧,刷刷地站了起來,將手按於刀柄之上,只等呂鏢頭一句話,便亮青子動手見個生死。
呂騰空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頭,按說他幹這行也幾十年了,從武功到人品在南方五省的黑白二道也是有口皆碑。平時自己不親自出馬,光靠天虎鏢局這名頭,南方一代的綠林好漢也都會給上幾分面子。今次親自押鏢,倒遇上不長眼來劫鏢的了。
何況這「十二星相」的名頭更是從未聽過。眼前幾個剪徑的強人都是年輕後生,莫不是在什麼老魔頭門下練了幾手功夫後剛出來混山頭的?
呂騰空雙目如蘊風雷,望著著打頭的侏儒,大馬金刀地供了供手:「十二星相?久仰久仰。敝人呂騰空。得道上的兄弟給幾分面子,走這趟鏢自然不會忘記三山四海的朋友。這方圓五十里是鐵刀寨劉老刀的地盤罷,等送了這趟鏢,我便讓他找你們一起好好喝上一頓,交個朋友。」
鏢局在江湖上行走,靠的是三硬:在官府要有硬靠山;在江湖要有硬關係;在手底要有硬功夫。在其中「關係硬」這點極之重要。呂騰空這番應對極合乎走鏢的老規矩,即沒壓了自己名頭,也沒給對方落臉。若是對方肯順台階下,那也不用立即見生死。
雖然江湖上的人大多好勇鬥狠,但見面一言不合就要你死我活,那就不是出來跑江湖,那是出來找死的。我給你面子,你也還我幾分面子,大家自然可以恭喜發財無需奔喪了。
可惜,道理是這個道理,眼前的幾位剪徑強人,卻對呂騰空這位老江湖的禮數完全不在意。
——他們,就是準備來見血殺人的。
「真是虛偽,久仰什麼。十二星相你聽過麼?我前天才想出來的名頭你也聽過?」那醜陋的小侏儒搖頭譏諷道:「咱們今趟是第一次出來辦事。所以,為了打響名頭,就請諸位……」
小侏儒抬起短小畸形的手,咯咯笑著對著面前的鏢師一個個點過去:「全部死罷。」
「哼!狂妄!」對方完全不給面子,呂騰空頓時面色一沉。「錚!」地一聲與婦人西門一娘同時抽出佩劍。周圍的鏢師也紛紛拔刀在手亮了青子。
幾十人持械在手,而且個個都是刀口舔過血的老手,倒還真有幾分威勢。但自稱「十二星相」的幾位強人卻只是露出一副毒蛇盯著朝自己鳴叫的青蛙似的眼神。
彷彿他們要殺死這些鏢師,就像碾死一堆螞蟻般簡單。
「無牙先生。」那位乾乾瘦瘦,一臉不健康好像年紀輕輕就腎衰竭的青衣後生冷測測地開口道:「不用您親自動手,咱們就可以打發了。」
另一位猴子似青年,正是十二星相中代表「猴」的「獻果神君」。他神經質地扭了扭頭,略帶不滿地撇了十二星相中自號「食鹿神君」的青年,道:「食鹿,什麼時候輪到你代替老大發號施令了?」
「嘿嘿,你們吵你們的,俺可要動手了。」那位異常肥胖的坦胸漢子憨厚地笑了笑,黑黑的臉蛋上一雙小眼睛閃閃出瘆人凶光,他吐了一口氣,忽地滾了出去。
對,不是走,不是跑,是滾。滾得極快,竟好似千斤落石一般!以弧線突擊,直襲防衛右側的幾位鏢師!
就可以用刀去砍殺,可在前方看到他這滾動威勢的鏢師,也感覺到自己一刀過去只怕砍不進去多少肥肉,反而要被他撞飛了。二位首當其衝的鏢師倒也露出了真功夫,同時側身一躲,刀勢一旋,就要在側面削切猛烈滾動的胖子。
二柄閃爍寒光的刀鋒切來,但滾動的巨大肉球卻率先爆炸開來,明明縮身成球的胖子驟然以手撐地,雙腿藉著沖旋之勁同時倒掛踹出,衝力極猛,正中二位鏢師。
沒有擊中胸膛,也沒有擊中頭顱,完全就是踹在了身上,二位鏢師卻好似被炮轟了似的飛了出去,渾身骨骼卡嚓作響,顯然是碎了大半。
一招廢了二個老鏢師的黑面胖子一個翻身,拳走橫勁,掃開幾位圍攻過來的鏢師,哈哈大笑地報出名號:「吾乃十二星相——黑面神君!且記住了!」
「胖子,他們記住了又有何用,去報給閻王爺聽麼?」食鹿神君嘻嘻一笑,也殺了過去。其餘頭戴牛角的運糧神君,彩冠人司晨神君,以及獻果神君則衝向了呂騰空夫婦。
鐵塔一般的運糧君雙臂套著鐵鎖環扣,一套大開大合的掌法兇猛之極。彩冠人司晨君雙持一對由精鐵鑄造狀似雞爪的奇門兵器,專走偏鋒。而獻果君一套金猿通背拳極之精湛,忽掌忽爪,飄忽不定。但拚殺了幾回合,呂騰空與婦人西門一娘雙劍合璧,危急之下更添默契。運糧、司晨、獻果三名凶人聯手竟也一時奈何他們不得。雙方不由得都暗暗道厲害。
呂騰空暗暗心驚:這名不見經傳的十二星相居然如此扎手!想他呂騰空和西門一娘都是師出名門正派,他的峨眉劍法和夫人的點蒼劍技怕過誰來?可這荒山野嶺冒出來的三個匪人,就可以和他們打個平手?何況最厲害的那個侏儒至今還未出手,這趟鏢,只怕要栽了。
獻果等人則想:這天虎鏢局能開個幾十年倒也不是吃乾飯的。老頭和娘們手底下當真是有幾分硬功夫!相比在一邊大殺四方的黑面君,若三人聯手還壓不下他們二個,無牙老大往後只怕要瞧低了自己幾分。
忽然運糧君注意到在呂騰空等人身後有一個身穿絳紅衣裙的女童,女童身材嬌小,容貌極之甜美,方才在人群被擋著,十二星相等人也沒去注意,不過看打扮氣質也不可能是村裡人,顯然是跟天虎鏢局一道的。
「莫不是老傢伙的女兒?有計!」運糧君外表看似鐵塔般高壯粗魯,實際上最是小人奸詐,抓人質他最是在行。想到就做,一個閃身就跳出戰團,疾衝向那位絳衣女童。
運糧君一跳出戰團衝向女童,獻果君和司晨君就明白到他肚子裡在動什麼壞水。更加賣力地纏住了呂騰空夫婦。期待呂騰空會焦躁慌張,但呂騰空只是面色古怪地撇了一眼,手中的劍反而更是穩定起來。
實乃天不棄我也!真是運氣,他們居然主動去惹那個女孩。
——來自移花宮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