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先生從那針囊之中抽出十三根細長的金針,抓在左手之上,他皺了皺眉頭,看著眼前的這個小姑娘,其實他早已看過了,夏囡得的病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病症,只不過是後世極為普通的發燒而已,再加上感冒以及一些其他的小毛病,然而,在沒有青黴素以及後代醫藥知識的古代來說,這些小毛病加在一起,竟然幾乎要了一個人的性命,而四先生對這等小災小病自然不會放在話下,問題是此刻他身邊,別說青黴素這些後代的藥品,就算最為普通的一些草藥都沒有,他來到這個小鎮之後,根本用不上這些東西,只有這個針囊還一直帶在身邊,這個時候,光憑針灸不是不可以治好夏囡的病,只是卻要麻煩許多。
此刻只要幾種再普通不過的草藥,四先生就能夠在片刻之間令夏囡復原起來,只是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靜靜心神,雖然已有許多年沒有碰過金針,然而他的手依然是那樣的穩定,毫不猶豫的,叫了一聲:「囡兒,準備好了,我要下針了!」
夏囡緊緊閉著眼睛,「嗯」了一聲,說不害怕那是假的,面對著十三根細長的金針,第一次面對這種局面的夏囡還能如此安靜的躺著,已經是極為難得的了。若不是極度的相信四先生,只怕她會緊張得全身崩緊起來,那個時候下針就更加艱難,因為皮毛炸起,金針柔軟,一下刺不進的話,穴道就會滲出血來,引發諸多的後遺症,所以一般的醫師要先在下針之前對將要下針的那處穴位進行藥物或推拿等按摩,推宮過血,從而讓病人的那一塊皮膚變得柔軟放鬆,才能減少失誤,不過在四先生手中,那些自然是不在話下的,只見他閃電般的抽出一根金針,右手在空中一連一帶,金光一閃,已經刺在了夏囡的頸下氣捨,夏囡還沒有什麼感覺,只覺得頸上一涼,而後胸前幾處大穴同時一涼,不容、承滿、膻中、上脘……過了片刻,夏囡身上就已經插滿了金針,而此時,畢竟已經生疏了許多年,四先生拾袖擦了擦額頭之上的細汗,鬆了一口大氣。
夏囡只覺得本來渾身的燥熱突然之間彷彿開了許多個的缺口,一齊向外宣洩而去,胸腹之間漸漸神清氣爽,頭腦也清醒了起來,剛才那種病懨懨暈暈沉沉的感覺一下子消失不見,她不由得大喜,知道自己快要好了,果然,過了片刻,四先生感覺到差不多了,伸手拔出她身上的金針,為她把衣服掩好,站起身道:「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去給你弄點熱水來,趁這個時候洗一個熱水澡,你的病就全好了。」
說著就走出出去,端來一盤溫水,將那些金針全都放在裡面,直到清了三遍,方才用細布擦拭乾淨,收入針囊之中,然後準備好浴桶,為夏囡打來熱水,直到試好水溫之後,他這才轉身退了出去,反手關上房門。
夏囡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睜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看著那個為她忙前忙後的背影,眼睛之中慢慢的濕潤起來,等到四先生退出房去,她已經覺得好了許多,勉強站起身來,只覺得身上的衣服早已濕透,當下脫去衣服,露出一幅小小的身板,進到浴桶之中,只覺得毛孔一齊舒張了開來,四肢百駭那種軟綿綿的感覺頓時消失,重又充滿了力量,整個人只想舒服的長長吁出一口氣,躺在浴桶之中,那種舒暢的感覺,幾乎讓她不願意再爬起來。
然而想到四先生還在門外等著自己,即使這浴桶之中再舒服,她也是飛速的洗完了澡,這個時候她反而發起愁來了,自己的那身衣服幾乎都粘乎乎的,穿在身上難受死了,可怎麼辦呀?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四先生那淡淡的清和聲音道:「我櫃子裡有一套新做的白衫,還沒有穿過的,雖然大了點,你先穿上吧。等下回家再換。」
夏囡聞言,不由得感激於四先生的細心,連這點小事都注意到了,她看到牆角邊一個小小的木櫃,走過去一看,裡面擺放著一些衣服,上面一格果然放著一套暫新的白色新衣,上面還散發著新衣特有的香味,極是好聞。
她小心翼翼的將那套衣服捧出來,忍不住把頭整個埋入那衣服中間,陶醉無比,直到外面響起四先生的聲音道:「囡兒,好了沒有?」
她一驚而醒,急忙匆匆的就將衣服套在了身上,叫道:「好了,好了!」
四先生推門進來,一看,不由得微微一笑,此刻的夏囡,穿著一身白衣白褲,因為人小衣大,顯得寬寬鬆松的,腳下挽起來一大截,袖子都拖到地上,整個人被這套白色的衣服給包圍了起來,顯得極是……
四先生忍住笑,不過雖然這套衣服極不合身,但夏囡卻只覺渾身清爽利落,哪裡還有剛才那種連吐口氣都沒有力氣,趁著四先生出去倒水的空間,她在屋中蹦蹦跳跳的半天,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這就好了,可現實確實就是如此,四先生的那一雙手,簡直擁有著神魔一樣的力量。
四先生回到屋內,搬過一張凳子坐好,對夏囡道:「好了,現在該告訴我,是怎麼回事了吧!」
夏囡跑過去,抱住四先生的一條手臂,晃呀晃的,一邊把事情敘述了一遍,原來她昨天突然暈厥,不省人事,後來家裡人找了許多大夫給她看,都只是搖搖頭便走了,說道這是不治之症,後來,家裡人就請出了洗冰山上的那位朱神醫,然而,他也是毫無辦法。
昨天她半暈半睡,所以才沒來上課,今天卻堅持一定要來,卻不成想連朱神醫都治不好的絕症,在四先生的手上竟然如同過家家一般隨隨便便就治好了,家裡人要是知道了不知道有多麼高興。
四先生聞言不由苦笑,伸指點了點她的小腦袋瓜子:「你呀,小傻瓜,生病了就在家好好休息呀,還跑來上什麼課,先生又不會怪你。」
夏囡嘟噥道:「可是如果我不來,也許病就好不好,過幾天就病死了,四先生還不知道。」
四先生一時沉默,是啊,人生際會,莫不如此,如果夏囡今天沒有堅持到私塾來,四先生還不知道她生病的事。
誰又能說誰是對是錯呢?
不到結局,事情永遠不能蓋棺定論,福兮,禍兮,誰又能說得清?
拍了拍手,四先生道:「好了,你病好啦,不過可要遵守我們的約定,這件事情,誰也不能告訴,這可是我們共同的秘密哦。」
夏囡一臉笑意道:「知道啦,我的好好先生!」
四先生道:「你家裡人半天不見你回去,定然著急,我送你回家吧,省得他們擔心。」
若是平時,夏囡必然不願意就這麼回去,可是經過這一件事,她卻一夜之間突然長大許多,懂事許多,點了點頭道:「嗯。」
她記著四先生曾經在課堂上向她們每一個人說過:「這一生,永遠不要讓在乎你的人擔心,永遠,永遠不要,無論你在外面做什麼,你所有的錯事,傷害到的,都是真正關心你的人!」
四先生牽起她的小手,兩人走在通往夏囡家的路上,一路上,四先生一直沒有說話,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而夏囡小小的腦海中,則在想:「這一生,永遠不要讓在乎你的人擔心,永遠!」放心吧,先生,我會永遠記住你的話,永遠不讓在乎我的人擔心。
我要快快長大,好保護所有我所在乎的人。還有,跟著你一起。
當然,這話只是她心中說說而已,四先生自然是聽不見的。
到了夏囡家門口,四先生放下她的手:「好了,到了,你進去吧,我在這裡看著你。」
夏囡低著頭,走向自己家門口,四先生在背後默默的看著她,就在他轉身要走的時候,夏囡突然飛奔而回,一下子撲進四先生懷中,向著他左臂上重重的咬了一口,四先生只覺得一陣痛徹心骨,愕然失措,夏囡已經飛快的奔回,衝進屋中,「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四先生掀開左手衣袖,只見一口清晰的牙印整整齊齊的印在那裡,外面已經滲出了絲絲的血絲,他哭笑不得的看著夏囡家的大門,搖了搖頭道:「這孩子,還真下得了口!」轉身向自己的小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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