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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二章 江南(六) 文 / 淡墨青衫

    第六十二章江南(六)

    明孝陵規模宏大,建築雄偉,形制參照唐宋兩代的陵墓而有所增益。建成時圍牆內享殿巍峨,樓閣壯麗,南朝七十所寺院有一半被圍入禁苑之中。陵內植松十萬株,養鹿千頭。成祖年間,以一衛兵守護孝陵,官民人等不得擅入。清兵入關後,對孝陵也是嚴加保護,不准損壞。康熙巡江南時,還至孝陵祭拜,是以這孝陵乃是中國保存最完好的帝王陵寢了。

    原本守護孝陵的陵兵早被繳械逐出,由漢軍派兵駐守。明太祖乃是明朝開國帝王,在臣民士紳心中擁著不可動搖的地位,關防大事甚是緊要,由不得張偉不重視。按理來說,張偉入城之初,就該當前去拜謁孝陵,朱棣入南京前,鄭成功圍南京之時,都曾先往孝陵拜謁,以示對太祖的尊重。只是當時戰事正酣,武事未畢,文事卻是提不上日程。若是草草一拜,卻是將這借謁陵宣揚自已是正統的大好機會浪費掉了,豈不可惜之極?

    是以一直待除福建、廣西、雲貴等地沒有攻佔,整個南方都落入張偉手中之後,方行此謁陵一事。除了張偉、陳永華、吳遂仲等原台灣文官系統的代表之外,還有黃尊素、高攀龍等東林大儒亦從台灣而來,再有他們的門生弟子,知交故舊;並原本南京城內的知名儒士,各部大員,地方上或投降,或被俘的方面大員。如此這般竟彙集了數千人,或是峨冠博帶的官員,或是青衣小帽的平民百姓,全部匯聚於孝陵正門神道外的下馬坊前等候。

    張偉一早便沐浴熏香,不進飲食。待吉時一到,由皇城內的兵部衙門正門而出,在儀衛簇擁下自南京市區而出。沿路百姓早得了音信,不論賢愚老幼,願或不願,皆鮮花香案擺放於門前,全家老幼盡出,遠遠見了張偉儀衛過來,盡皆山呼舞蹈,跪拜如儀。

    「嘿,帝王之尊如是乎?」

    因見不論是白髮蒼蒼的老者,又或是稚齡幼童,盡皆跪伏於自已馬前。張偉知道這是吳遂仲與鄭瑄商議後弄的鬼。以古人皇權為大,皇帝就是天子,乃是龍騰於人間,張偉此時雖不肯稱帝,不過不論是他的屬下文官,或是在前線四處征伐的武將,誰不想他登基為帝,自已也好百尺桿頭,更進一步?便是張偉自已,雖仍是覺得此事不對,大大的不對。可是事已至此,自已這麼多年大權在握,若是有些掣肘,只怕是親如何賦等人,自已也未必能容得。以一現代人尚且如此,又如何能苛求古人?

    搖頭苦笑一番,張偉扭頭象身邊喜笑吟吟的王柱子道:「柱子,你傻笑個什麼。」

    因鄭瑄等人建言,張偉原本的親兵隊已正式改稱為羽林衛,王柱子也是水漲船高,被封為羽林衛尉。他憨厚老實不過的一個人,哪裡曾想過自已竟能坐到如此高位上來。這些日子當真是走路都揚塵帶風,歡喜不勝。此時張偉問他,他便立時大聲答道:「大將軍,我在想你登基為帝之後,我把老娘接來,也享享福!她老人家快七十的人了,我這傻兒子現在有點出息,當然要接她過來,讓她知道兒子現今也出息了。」

    他是個老實人,卻沒有逢迎張偉幾句,只把自已所思所想盡數說出,卻是引得張偉一陣大笑。

    「柱子,打天下易,守天下難。何況天下還沒有真打下來,若是此時就要耽於安逸,享受太平之福,只怕你這顆腦袋都未必保的住呢。」

    見他雖是唯唯諾諾,卻是一臉的不以為然,張偉知道漢軍實力強橫,明軍一擊就潰,漢軍又曾在遼東與女真人打過,到也沒覺得遼東女真如何的難對付。是以江南一下,各軍各將都是歡呼鼓舞,都道天下可得,太平易致,漢軍並台灣諸系的官員將佐,都到了享福的時候了。

    張偉不再與他多說,因到了城門之外,便催令儀仗快行,卻見一路上儘是黃土鋪路,鮮花香案,說不盡的威風顯赫。待到了孝陵神道前的駐馬坊前,張偉翻身下馬,因見吳遂仲等人迎上前來,張偉沉著臉向諸人道:「太過鋪張!若是下次仍是如此,我便撤儀仗,微服簡行。教你們再弄這些!」

    因見馮錫范亦在,便向他令道:「我這邊都是如此。那些將軍們天高皇帝遠的,還不知道怎樣!你知會各軍的軍法部,漢軍攻下城池,穩定局勢後,無論將軍士卒,一律不得居於城內。凡敢擅自取用州府庫藏,或是騷擾百姓,鋪張浪費者,一律軍法處置。不得放縱,不得姑息。」

    馮錫范點頭應道:「大將軍不說,我也正要稟報此事。前些日子,漢軍下武昌後,竟有人在城內安置宅業,迎娶妾室。」

    他抿著嘴角冷笑道:「那校尉就是武昌土著,原是衣綿還鄉來著。既然他這麼心急,末將已命他先赴黃泉,在那邊先行安家置業去了。只是有些舉措,比如鮮衣怒馬,縱騎城內,驚擾百姓;又或是喝斥州縣官如同奴僕,漢軍軍法無法處置。既然今日大將軍有命,那麼咱們也就好辦事了。」

    向他嘉許一笑,張偉命人上前整衣,淨手。待一切整理清爽,方白服素冠,由神道向上而登,由正門而入,過寶城、明樓,一直至崇丘而止。其餘隨祭各人,皆緊隨張偉身後而行。

    這祭文乃是官樣文章,除了對太祖的文治武功大加讚頌之外,其餘盡皆是指斥自當年成祖靖難之日起,成祖一系諸帝的荒唐亂政,比如嘉靖好道,武宗自封大將軍,神宗搜斂天下民財為已用,二十餘年不出禁宮;將明朝諸帝種種荒唐可笑,殘暴殺戮怠政輕疏等事全數念了出來,因是言之有據,特別是神宗當年派太監四處搜斂,荼毒天下,站在現場的人稍微有些年紀,都是親眼目睹。此時聽得那陳永華一五一十念將出來,將矛頭直指皇帝,而不是所謂「奸臣」,各人都是飽學儒生,雖是表面上不能贊同,心胸卻也是為之一快。待聽到張偉是建文後裔,此番回來要掃除弊政,興復大明天下,重振漢唐雄風云云,各人雖不相信,卻也忍不住暗想:「觀此人治政治軍,到是也有些手腕,不但神宗等人遠遠不如,就是今上雖是勤政,卻也差的甚遠。」

    崇禎居帝王九五之尊,治理天下已近五年,越治而天下事越壞。在場諸人除了一些富商平民之外,哪一個不曾做過官,又或是關心政治的東林儒生,對皇帝的能力自然是看在眼裡。張偉以一小小海盜起家,到現在已擁有整個南方,能力高下立判。就是有人在心裡嘀咕幾句,奸臣,篡逆,卻也是對他的能力激賞佩服,再沒有別話可說。

    待祭文念完,由張偉領頭,上香、獻爵,向崇丘跪拜行禮如儀。待三跪九叩禮畢,各人起身,祭祀孝陵一事,便告完成。此事一畢,張偉退後。卻由黃尊素上前,主持追祀方孝孺、鐵鉉、齊泰、黃子澄等當年靖南一役死難的忠臣良將。當年成祖入京之後,追逮建文帝屬下各臣,首倡削藩的黃子澄、齊泰等人,全被凌遲處死,抄拿全家,族中老少盡皆處斬。而方孝孺更是因太過強項,得罪成祖太重,被誅十族。鐵鉉力抗成祖甚久,守備山東,竟使成祖不得不繞道而攻南京。初時尚想招降於他,鐵鉉卻是正眼亦不肯看成祖一眼。結果當場被碎屍割乳,殺其全家,他的兩個女兒被充入教坊司為營妓。後來有司上奏成祖,道是鐵鉉妻子並女兒每天要接幾十個兵士,已經都有孕在身,請求皇帝寬恕。卻不料成祖批道:「由她,不地到長大也是個**材兒。」

    黃子澄妻在營中生一十歲小廝,奉旨也都道由她。後來鐵妻病故,有司上奏,成祖批曰:「吩咐上元縣抬出門去,著狗吃了。」

    當初靖難起兵的誰是誰非,在這些儒生眼裡自然是清楚的很。再加上成祖當年抄拿殘殺太甚,動輒誅人九族,一殺便是一大批。忠臣義士多半絕後,妻女被人淫辱。現下隔之當年雖已是兩百餘年過去,隨著陳永華追祀的祭文聲起,仍是有不少人激動落淚。待聽到方孝孺追諡為文正,配享太廟,其餘各人亦都有追諡,隨祭諸人都是連聲稱讚,只差伏在地上,向張偉山呼萬歲了。

    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成祖建文叔侄爭位,誰當皇帝干臣子何事?只是以當時儒家學說傳承來看,方孝孺等人卻是難得的忠臣,可以堪與岳飛、文天祥等人並列。張偉雖也是反逆,卻將成祖及成祖身後諸帝罵了個遍,自已到好像成了正統的皇位繼承人。成祖得位不正,到此時終於結出了最大的惡果。

    待祭祀諸事完畢,張偉卻是不肯放著眾人離去,將各人帶回城內,在皇城內宮門前賜宴。這些人中黃尊素因其子黃宗羲鐵了心跟隨張偉,一心要求天下大治。黃尊素無奈,也只得從子之志,為張偉效力。好在東林黨內心懷天下者多,到也不是一心忠於一姓皇室。自他投順之後,高攀龍、吳應箕等人亦是決心為張偉效命,奠立新朝。而史可法、王忠孝兩人早就放棄為明朝效忠盡節的心思,此時兩人卻是留在台灣,因台灣官員被調入內地者甚多,這兩人已是接手政務,都入台灣軍機處秉政。其餘黃道周、姜曰廣、張慎言等人曾在中央為官多年,一時卻是難以投順,卻被漢軍半拖半拽,強迫而來。各省的巡撫、巡按、推官、州同等各級官吏,其中有欲為新朝效力,博個開國功臣名份的,亦有死臣明朝,不肯歸順的。更多的乃是首鼠兩端,要看看風色再行決斷者。

    「諸位,請滿飲此杯。」

    略掃一下眼前被留下賜宴的千多名文官儒士,鄉紳代表,張偉心中雪亮,知道那些眼光熱切,一心想被留用的,大半卻是品格不佳,官聲平常者。越是那些對自已鄙夷不屑的死硬份子,卻是難得的清正廉能之士。而那些畏首畏尾,張惶失措者,大半是些膽小怕事,或是沒有決斷的無能之徒。

    見各人或是隨他飲酒,或是全不理會,張偉只做不見。夾了一口菜吃下,便不再飲。只向吳遂仲略掃一眼,那吳遂仲立時理會。站將出來,向場中諸人先敬一懷,然後大聲道:「漢軍初定江南,政事繁蕪。這麼多省份州府,止留了州縣知府於地方敷衍,一時半刻的還能將就了事,時間久了,難免會拖延政務。」

    他歎口氣,向著眼前坐的最近的張慎言、張有譽、范景文等原明朝的中央堂官道:「各位都曾是各部的主官,自然知道沒有中央協調,地方上實難料理。在台灣時,吳某便是負責協調處置各衙門事物的軍機官,說句狂話,大概和大明的內閣官員職權相似。現下以大將軍的意思,還是要重立中央,再設內閣。內閣中設總理內閣大臣一員,協理大臣若幹員。內閣之下,原六部以外,增設理藩部管理與西夷交通、諸藩王士司事物、設靖安部捕盜拿賊,維持地方治安、設稅務部收繳天下賦稅,內閣及各部皆由大將軍統管之。除此之外,都察院不歸內閣管治,管理彈劾糾察官員之務。其餘翰林院、通政司、大理寺等院寺依舊,悉從舊制。因人才難得,咱們台灣出來的官員,不曾治理過這麼大的地方,是以要請各位出來襄助吳某,共謀大事。」

    見各人都是默不做聲,吳遂仲微微一笑,向著張慎言道:「張老先生,你便是不想從逆,也需得為百姓著想。天下紛擾,四處軍興。若是仁人君子們都置之不理,那百姓們又該如何呢?」

    說罷,也不待各人發話,便向身邊由台灣帶來,原本的軍機書辦們,亦就是現在的內閣中書官們令道:「將任命名錄拿出來,依著姓名,職務分發下去。從今日起,眼前的諸位,都是我大將軍的臣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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