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鎮倭(九)
就在大軍登船之際,台北指揮使司衙門軍機處的各軍機卻也正在會議,因張偉有意壓制軍機處的規模,只撥了一處廂房給軍機處權充處公入值之所,是以五六個軍機加上十幾個書辦擠在三間廂房內,平時就有些狹小侷促,坐議時各人都離了本身的坐位,擠在一處,就更加顯的擁擠不堪了。
吳遂仲坐在主位主持會議,只是他彷彿有什麼心事一般,一直低頭不語,凝神沉思。其餘各軍機都是性格沉穩百練成鋼的人,卻也無人催促於他,各人也都攢眉咬牙,只待那吳遂仲發話。
直過了小半個時辰,呈遂仲方好像剛睡醒一般,一迭聲道:「怎麼沒有人說話,今天召集會議,是要大家商議出個章程,大軍出征,調集糧草分撥補給,安撫家屬諸事,可都是咱們軍機的事,大家說說看,怎麼個處置法兒?」
那袁雲峰原是何斌手下工商署的吏目,論起職務和地位,卻是比當軍機前的吳遂仲強了許多,只是此人才幹雖有,無論金銀錢谷釐金數目,都是弄的一清二楚,脾氣卻不大好,頗有些孤高自傲,在工商署並不討何斌喜歡,故而軍機處一成立,張偉令各衙門推薦軍機人選,他到是第一個被推薦了過來。待後來全台上下知道軍機處之重要時,袁雲峰卻已憑著自身才幹,牢牢立穩了腳根,軍機各有職掌,袁雲峰自然是偏重財斌工商一塊。此時吳遂仲動問,袁雲峰便立時答道:「仲則兄,錢糧等物,張大人何大人早已準備妥當,咱們只需督促政務署和三衛留守的官兒們不要扯皮,妥妥當當的把物資發送,下撥,便是完成任務了。」
吳遂仲點頭道:「是極。逸宸兄,此事就交給你辦,若是有官吏不聽招呼,敷衍了事的,大人有令,此番給與咱們先免後報的權力。逸宸兄,凡事定要親力親為,大人如此看重咱們,不可令他失望。」
袁雲峰拱手一揖,以示知曉。那吳遂仲又分派其餘各人任務,六名軍機包括他自已在內,皆各領一塊,各自對所領任務負責,這樣事權分明,軍機又只對張偉負責,張偉此番能夠領兵出征,也是托了設立軍機之福,不然的話,卻又如何能盡然放心。
待會議結束,各軍機便魚貫而出,各自出門辦事去也。袁雲峰與呂唯風卻是一路,他去分派調集軍隊補給,呂唯風卻分派了巡查軍營的任務,兩人正好同路去那桃園軍營,於是兩人同車而行。因都是心機深沉人物,那呂唯風自出使島國兒狼狽而回後,頗得張偉的賞識,由一個小小書辦升為軍機要員,卻從未見他露面驕色,仍是一副恬淡自若模樣,袁雲峰夙不喜與達官顯貴交往,這呂唯風的性子卻讓他甚是欣賞,故而肯折節下交,兩人若論私交,在軍機裡算是很不錯的了。
因見呂唯風做閉目養神狀,袁雲峰忍不住問道:「季明兄,今日會議,怎麼不發一言,現在又心事重重模樣,什麼事如此憂心呢?」
呂唯風只是閉目不理,袁雲峰一急,便攀住他胳膊搖道:「季明兄!」
「唉呀,不要擾人清夢!」
「呸呸,大白天的,做什麼夢,快同我說話!」
呂唯風無奈,只得張開雙眼,目視著袁雲峰正色道:「逸宸兄,難道你沒有覺出來,吳遂仲神色有異,顯是對張大人的安排不甚滿意,嘿嘿,我只怕這軍機處遲早取消啊。到時候,咱們哪兒來回哪兒去,因又任過要職,只怕日子難熬啊!」
袁雲峰詫道:「怎麼可能!大人新設軍機處為他解勞,咱們做的不錯。又是群議分別做事,不怕有人專權。大政方針都是按大人交辦的來,連大明的內閣大學士也不如,又怎會突然取消呢。」
「哼,我看咱們這個衙門只是大人靈機一動,又因吳遂仲上的條陳不錯,覺得他能參與軍機,這才設立。現在經過這麼一段時間,明眼人都看出來,軍機處只理政務,不理軍務,前幾天我聽說大人打算設參軍處,選拔老練參軍襄助軍務,下設後勤、軍法、軍情、戰略等署協助,你說說,咱們軍機處是不是地位尷尬,是留還是不留?」
袁雲峰細思片刻,卻撇嘴嗤道:「我看你們成日不擔心怎麼辦好手中差事,到是琢磨這些費盡心思,季明兄,咱們只管好生做事,還怕沒有用武之力不成?我料類似軍機處這種協調諸部門的機構必然要保留,至於換成什麼名目,也是大人的事,咱們就別操這個心了。」
呂唯風心裡不以為然,卻也只得點頭稱是,兩人換了話題,一路談談說說,自去辦事提。
張偉此時卻正在台北水師的旗艦鎮遠艦上,因艦長室最為軒敞寬大,張偉便佔了原施琅的地盤,正舒適的躺在那鐵床上向第一波登陸的神策衛諸將訓話:「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最蠢不過,炮彈能值幾個錢?比人命賤的多了!你們的計劃我看了,什麼強攻,什麼猛衝猛打的,一律不行!我的章程就是少死人,炮火準備要足,然後是延伸火力偵察,等到岸上敵人沒有喘氣的了,再行上岸。上岸後一遇抵抗,即刻後退,通知水師大炮,再行轟擊,一直待陸戰野炮上岸,再配合大炮推進。倭人火槍雖比咱們落後,卻比明軍火器差不多少,而且倭人中武士比明軍士卒勇猛的多,又是在人家的土地上做戰,你們得多加小心,凡有大意損兵折將的,我有情,軍法卻是無情!」
他的這些佈置舉措正合周全斌的心思,因笑道:「你們可聽清楚了?」
諸將躬身答道:「唯大人之命是從。」
此時除張傑被任命為金吾左軍前將軍外,那林興珠顯然亦是佔了個將軍名額,只是沒有宣示,其餘三衛各軍七名將軍的名額尚沒有分配,張偉有言在先,不論是校尉、都尉,島國一戰打完後,擇表現優異者任為將軍,故而不論士兵的士氣如何,這些各級將官們都是鉚足了勁,打算在島國大幹一場,掙了軍功好更上一層。
張偉自是知道諸將心思,心中暗笑,只盼這幫丘八爺們在島國好好的大幹一場,只是不能弄的千里赤地,將來還得來島國賺銀子,建立殖民地什麼的,把島國弄的沒有人煙,那可是得不償失了。
令這幫神策衛軍官出去,免不得又召來艦上諸軍官慰勉一番,其餘各部軍官分散各艦,不及親自指示,好在做戰方略大體上都已佈置完畢,到也不需要再多囉嗦。船行數日,卻已是到了島國九州外海,遇著留守停靠在九州的炮船,得知島國方面一直無有什麼新的舉措,至於內陸是否調兵至各個港口城市,卻也無從知曉。張偉便令那幾艘炮船回台北休整,又令水師齊集長崎港外,掩護陸軍登陸。
因早前長崎便被台北水師轟炸的七暈八素,不但島國海軍全軍覆沒,便是岸邊的步兵也是一個人影也無,整個三衛士兵三萬人登陸上岸後,別說是軍隊,就是連平民的影了也是蹤影不見。待登陸點都被佔據,連野戰火炮也盡數拖拉上岸,便由飛騎護衛簇擁著張偉上岸,待張偉聽到稟報通傳後,便向身邊周全斌、張鼐、劉國軒等人問道:「你們說說看,敵軍打的什麼算盤,怎麼沒有人敢在此阻擋我們上岸?」
「咱們炮火大猛,他們估摸著難以抵擋,乾脆放棄外圍,直接縮在長崎城內固守,大人,咱們這便去打他娘的?」
張偉冷笑道:「這話是沒錯。不過咱們不必猛攻猛打的,留一部分人配全水師固守這些登陸點,大部隊前去圍城,你當那幕府是死人麼,咱們光封鎖其海港便夠讓其頭疼的了,現下更是直接攻上了倭人領土,無論是上對天皇,還是下對大名城主,幕府都需給個交待,我料現下幕府必然齊集大兵,只是害怕離岸太近,受到我們水師炮火的壓制,所以等著咱們往裡突進,然後最少十萬的精銳幕府大軍直衝過來,將咱們一舉圍殲。咱們若是和他們硬碰,到也不懼,島國人手中火器甚少,又沒有什麼精銳騎兵,等那些武士和足輕衝上來,還不夠火槍打的,更別提咱們還有一百多門野戰火炮,只是我卻不喜歡被人牽著鼻子走,況且最好是一戰定倭,把他們打疼了,這才方便我為所欲為。」
張鼐問道:「那大人打算如何料理?」
「圍而不打,一下子打下來了,幕府必然在內陸等我們,圍而不打,我到要看看德川秀忠是否能無視長崎百姓和城主的死活。等他奈不住壓力,則必然揮軍而進,到時候,我要讓他們知道什麼是大漢天威。」
周全斌想了片刻,頗為擔憂道:「大人,這方略雖是妙極,不過海上補給不易,費用甚高,再加上有荷蘭、西班牙人環伺左右,若是幕府與他們任意一國達成協議,這兩國派軍艦來斷我們的補給,那時候師老遠征,沒有了糧草,大軍一夜而潰啊。」
張偉咬牙笑道:「不妨事!我早便派人盯著這些紅夷的動向,若有異動即刻就知道,現下看來,荷人西人一向在島國的利益不大,幕府早就斷了與他們的貿易,此時他們又何苦來惹我?況且台北水師實力不弱,他們來之前也需考慮一二。再者,咱們又不是全靠台北補給,這樣如何得了?從明日起,就大索四方,將島國百姓的糧食統統徵用,咱們不過三萬人,這九州可是有過百萬人呢,能征到多少糧草?怕什麼?」
當下定計分兵,留兩千人掩護後方,其餘大部攜火炮向長崎進發,又大派飛騎偵察,以防敵人偷襲。近三萬人大軍浩浩蕩蕩將長崎圍了個水洩不通,長崎外圍早已沒有任何抵抗力量存在,島國的城池比之中國城池又狹小低矮,小小長崎城內除了近萬的武士和足輕外,還有十幾萬逃難的百姓,整個城市被圍之後,城內當真是驚惶之極。誰料城外的明國大軍卻不攻城,只是排開了上百門火炮,先是一通狂轟,打城內眾人打的如喪考妣,只以為敵軍即刻便要攻城,誰料一輪炮擊過後,那圍城的軍隊沒事便打上幾炮,炸死幾人,然後就是再無動靜。如此這般來回,時值盛夏,城內人口眾多,原本就超出這小城的負擔之外,再加上被炸平了無數房屋,死傷甚眾,城內又不好掩埋屍體,沒過幾天,城內疫病流行,死者更眾。
那長崎城主無奈,拼了命的派人偷偷出城繞過敵軍防線,向大名和幕府求援,那大名有什麼辦法援助長崎?只得也加派了一撥又一撥的使者趕往江戶,向德川秀忠求救。
長崎被圍半月之後,整個城內早已如人間地獄,死者過半,守城士兵亦是沒有幾個能夠持械而立,縱是如此,敵人仍是不肯攻城,那城主到是將自已府邸保護的極好,故而本身安然無恙,見治下百姓死傷如此慘重,心中大急,此時到是盼那圍城的明**隊快些攻城,只要敵人一攻,他便可即刻下令舉城投降。
誰料不但幕府的軍隊不見蹤影,城外的敵兵也是不肯登城,就這麼不尷不尬的又耗了數日,終於傳來消息,幕府齊集了十二萬大軍,其中有精騎一萬,就要來這長崎合擊明**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