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步來到江統府前,孫秀定了定心神,將思量的說辭又好生整理一番,端正了衣著之後,便派侍從拿著自己的名帖到江府門前拜見。
「哼!彼此皆是司馬氏的臣子,如今降了漢人倒是六親不認,看我孫秀如何整治與你!」心中想著,孫秀用那雙狠毒神色的眼睛盯著車外,微微有些感慨。
在晉國之時自己為司馬氏親近之官吏,別說王衍,便算是當朝的重臣也對自己頗有態度。如今歸順了漢朝,彼此都給漢帝做臣子,自己撈取了權職但想在這朝堂上,官僚系統中吃得開還差得很遠。
相反王衍雖然落得閒職但整日高談闊論,聲望與日俱增!不僅僅是原本的晉臣,包括漢朝之內的各方名士也都是趨之若鶩,對於王衍讚歎有加。自己想求王衍的事雖然不大,但對於王衍也並非沒有好處。
攤開了說,若是你嫌好處不夠,這事情拒絕也就罷了。偏偏擺出一副清高的樣子,聚眾清談說些用不著的不說,而且還罵我孫秀是俗人!丫的你王衍難道不食人間煙火,不食五穀雜糧,不用吃喝拉撒睡?
「不是你王家財勢雄厚,焉有你自命清高的假面孔?!」忍不住啐了一句,孫秀想一想便是滿腹怒氣,很是不爽。
不一會侍從灰溜溜的跑來回來,恭敬的稟報道:「大人,聽說江大人出府未回,要等麼?」
「嗯?江應元公務繁忙,若不在此又當在哪裡呢……咦?」孫秀聞言一愣,自己倒是聽說今日江統在府內辦公,想不到自己興致滿懷而來,竟是撲了一個空,頗為掃興。
正自思索,忽見江府之內一名文官踱步而出,奔著車仗而去。孫秀眼尖,一眼便認出那人乃是當今朝中的尚書溫羨,於是連忙撩起車簾,快步跳了下去叫道:「溫大人留步,溫大人留步!」
那溫羨官居尚書之位,前來江統府上無論公私皆是出入自如,入內未曾見到江統,卻是遇到了些許官員,一番寒暄之後便匆匆出府,尋找江統。聽得有人呼喊自己,聲音並不熟悉,溫羨轉身望去,不由得臉色一緊。
「溫大人可曾見到尚書令?」孫秀見溫羨一臉正色,心知這位可不是自己惹得起的,素來以正直聞名,連忙施禮問道。
雖然少有接觸,溫羨也知道孫秀人品,見狀答道:「本官在府中未曾見過尚書令,孫大人有何要事?」
孫秀皺眉道:「倒是沒什麼要緊事,只是……」
孫秀為人在朝中本就是沒什麼好評,溫羨見孫秀這般表情支支吾吾,臉色一凜道:「尚書令大人公務繁忙,孫大人可知?」
話語雖短,語氣卻重,饒是孫秀素來狡猾此刻也是被溫羨的氣勢死死的壓住,不敢有絲毫的反抗之意。這溫羨不僅僅是為人正直不阿這麼簡單,更是才智過人之輩,就算是鬥智斗手段,孫秀自問也不是溫羨的對手。
「啊……這個……溫大人有所不知,下官近來多聞是非……所以……」孫秀深怕溫羨誤會自己是來獻媚與尚書令江統連忙解釋道。可攝於溫羨的氣勢,又是拿捏不準這事情是否透露給溫羨,不由得一時結結巴巴,語無倫次起來。
見孫秀一副小人嘴臉,溫羨心中更生厭惡,臉色一沉道:「孫大人以為尚書令是處理是是非非的麼?!」心中惦記著清談一事,溫羨尋江統不著自是心中焦急,被孫秀拖住時間更是不耐,說罷大袖一甩轉身便欲蹬車。
「大人留步啊!」孫秀見誤會已成心中一陣顫抖,溫羨的手腕自己是知道的,若是對自己有了成見,日後自己向在這朝堂上更進一步是絕無可能了。情急之下孫秀上前拽住溫羨的衣襟,竟是跪地疾呼。
上不得車溫羨返身怒道:「孫大人你這是何故!」
孫秀伏在地上也是不敢起來,索性道:「實不相瞞,下官見清談之風日盛,朝中官員心思鬆散,唯恐此風影響施政,因此特來與尚書令大人商議,今說與溫大人,還望溫大人切勿外傳,切勿外傳啊!」
「哦?隨我詳談。」溫羨沒想到這孫秀小人之心也有如此憂國憂民的度量,不覺愕然,隨即便有了打算,帶著孫秀登車而談。
……
劉輿受了王衍所托前往胡毋輔之府上去王澄,一路上從容不迫所想甚多。孫秀小人也,卻敢於在眾士人面前喧嘩鬧事,雖是被驅逐出了王衍府上,可其言語並非沒有道理。當今陛下處處務實,對於虛誇奢靡之風甚是厭惡。
蜀漢官吏作風踏實,學識精煉,為天下文人之最。可眼下的漢朝充斥大量江南,荊州,中原,河北各地的官吏,這些官吏都是淵源頗深,各自的家族更是來頭不小。地域不同風俗不同,國家不同,朝風自然也是不同。
吳國舊臣投靠漢朝,乃是為了自身家族的利益,同時也是沒得選擇;魏國的官吏投靠漢朝,雖然不及吳人早,可與漢朝目標一致,同仇敵愾皆是視司馬氏為敵。這兩股力量與漢朝融合甚久,雖有自命清高之人,但多被朝廷束之高閣,不加任用,只是徒有虛名罷了。大量的朝臣官吏還是符合漢帝劉禪的要求。
晉國官吏大都是跟隨北伐的漢軍而來,說白了是國家被人滅掉,皇帝又投降了漢朝,可謂是最晚歸順的一批人。可就是這一批的官吏進入朝廷之後,徹底激發了中原與江南世家忍耐許久的衝動,揮金如土的生活以及高談闊論的作風,在短時間內感染了許多人。
漢帝慣於東征西討,太子又遠在南方,鎮守中原的不過是江統,何攀等人罷了,秉承皇命的二人雖然掌權,但並不是漢帝劉禪,也不是皇室宗親,而是士族的一份子。
但孫秀以陛下來壓制眾人,反倒是被眾人言其俗物而驅逐出府,若是去陛下面前告上一狀,其後果可大可小……
「待領回王澄,定然要與王衍痛陳利害,陛下若是有心,此事怕不易善了啊……」心中想著,卻是到了胡毋輔之的府門前,只見府門處男女老幼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四周圍攏了許多百姓指手畫腳,議論紛紛。
心中一動劉輿暗道:「胡毋輔之不問政事,素來飲酒而已,雖是過度卻從未惹是生非,如何這般景象?」
「奉命前來請王澄回府,還請通傳。」劉輿看了一眼或坐或跪哭號不斷的男女老生,皺著眉頭對胡毋輔之府上的管家道。
劉輿也曾多次拜會胡毋輔之,那管家正在垂頭喪氣見是劉輿連忙快步上前哭訴道:「我家主人與幾位大人被人抓去了,劉大人你快快救救我家主人吧!」言罷竟是跪在地上磕頭不止。
「嗯?胡毋兄所犯何事,被何人抓走?」劉輿心中狂跳,暗感事態不妙,但若是那孫秀搬弄是非也不應是胡毋輔之這裡出事才對,連忙問道。
胡毋輔之府上管家道:「我家主人與王大人,畢大人,光大人等幾位大人裸飲,在這門前驅趕圍觀之人,卻是驚擾了車駕,因此被官府派人抓走了。」
「哎!飲酒誤事,裸飲到這街道,爾等怎不看管!!」劉輿一聽王澄也在被抓者之列,不由得怒道:「何人車駕,你可知曉?」
管家愁眉苦臉道:「主人脾氣我等如何敢管……據說是當朝尚書令車駕……」
「什麼!?」劉輿心想最多不過是哪位官員的車駕,如此憑借王衍等人的威望名聲倒是可以私下解決,可一聽是當朝尚書令江統的車駕,頓時一股寒氣涼到了心底,一時也顧不得那管家說些什麼,推開人群便去王衍府上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