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6-05
「漢軍非是晉人,坐擁天下十分之七八,如何肯降?」劉曜心念電轉不由搖頭否定道。
呼延鎮臉色一黑嚷道:「漢人貪生怕死,貪財利勢,若有不從我大軍立刻破城,焉能不降!?」
呼延氏在匈奴族中乃是大姓,其族長呼延翼與劉淵更是莫逆之交,兩姓姻親無數幾乎是不分你我。劉曜雖是劉淵養子地位尊崇,然在呼延家族眼中也不過如此罷了。
大單于劉淵膝下四子,劉曜不過養子而已,今日之地位多半都是憑借其才略所得,與身份倒是干係不大的。
連日挫敗方有一勝,劉曜涵養雖佳此刻也是心浮氣躁,強壓心頭怒火緩緩道:「既如此,將軍儘管一試,若不成立即攻城以免夜長夢多!」
「來人啊,遣使勸降!」呼延翼聽罷大喜急忙招呼自家的族人前往城下,又率領三千餘人稍微靠近了河內城,其中不少兵卒分往四處尋覓粗壯的大樹砍伐做攻城的準備。
這般動作完全不把劉曜放在眼中,對此也在劉曜的意料之中。自己與劉和的矛盾暗自升級,縱然沒有挑明但也是眾人皆知。呼延氏作為劉氏一族最為強大的支持之一,當然是支持具有血緣關係的嫡親劉和,無論如何也不會倒向自己這一側的。
「急功近利,鼠目寸光,此輩不足以拉攏,卻也不可有所怠慢。哼,早晚有一日,爾等會知禍根何在!」劉曜微微搖頭,即便對方明目張膽的搶奪這攻城的戰功,也是不願意出面做出回應。
腦海中閃過讓自己忌憚的面孔並非是匈奴大單于劉淵,劉淵對自己視若親生骨弱,更有養育成才的恩德,這輩子就算粉身碎骨也是難以報答這份恩情,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做出背叛父王的事情。
劉和雖是大單于劉淵欽點的繼承人,但劉曜只是忌諱其掌握的權力,而非劉和的能為。能夠讓劉曜真正忌諱而不願意輕舉妄動導致兩敗俱傷,漁翁得利的,是一張年輕的面孔,與大單于劉淵頗有幾分相似的面孔……
「河內攻取之後呼延鎮必然貪圖河東之地,屆時大可使其繼續進軍,我當返回鄴城協助父王才是啊。」
心中思及劉淵,對於眼前之榮辱頓時看得淡了許多。能夠有父王如此信任,劉曜只覺得他人的眼光與看法根本無法進入自己的內心深處,造成影響。唯一能夠影響自己的,不過是這些人營造出來的局勢罷了。
慘呼聲傳來,劉曜回神一看可謂是哭笑不得,強板著面孔看著那城下的呼延氏使者十餘人連人帶馬竟是被那城上的漢軍射成了刺蝟……
「咦,這等射程?速速測量!」劉曜那幸災樂禍的心情不過停留了數秒鐘,便立刻意識到了事情有所蹊蹺。
一聲令下早有斥候飛奔上前哨探,越過破口大罵的呼延鎮及三千多名兵士,飛快的抵達了那屍體所在之地,眼睛一掃便已目測出了對方的射程,隨即拍馬返回陣中向劉曜報告。
「果然如此,漢軍斗具竟是比晉人優越許多!有備之敵,不可輕視,傳令撤軍!」劉曜智慧非常,心中一絲憂慮升起,連忙使人招呼呼延鎮速速撤軍,自己卻是率領兵馬轉身就走。
那呼延鎮見族人被射殺氣得暴跳如雷,戟指城頭大罵不止,正在興頭上忽聽下令撤軍,不由得怒髮衝冠,火氣更盛。
「劉曜膽敢如此!?」呼延鎮正要罵劉曜膽小怕事,卻是目瞪口呆的沒了下文。只見河內城兩側忽而轉出無數漢朝兵馬,或騎或步急速殺來。然這些兵馬都是各個屏氣凝神,不做聲響,唯有馬踏大地,腳踩土道,以及甲冑兵器的聲響罷了。
「撤!」呼延鎮見狀不由得大吃一驚,連忙率軍急退,卻是為時已晚!
漢騎左右兩側此刻包抄到位,正好截斷了呼延翼的後側,無數漢軍蜂擁殺將上來,頓時把這三千匈奴兵將包圍的密不透風,長槍大戟,箭弩刀兵劈頭蓋臉的落下便是一陣砍殺!
那漢朝大將軍姜維此行率領的乃是中原兵馬,首戰的西涼軍卻是留下休整,早已埋伏在河內城後方,否則那城頭的漢朝文武怎有心思指點笑罵,不早就嚴陣以待的心懷忐忑?
劉曜機警,見守軍超乎尋常的射距便知城內定然是有所準備的,因此連忙撤軍。不想漢軍動作如此之快,回頭間漢軍已然將呼延鎮一軍圍困當中,眼看呼延鎮是走脫不得。
「哎!回軍衝殺!」心中著實不願,卻也不忍,劉曜歎息一聲率領兵將折返衝殺漢軍包圍營救呼延鎮。
來自西涼的漢軍都是雍涼兩州的精銳部隊,山麓一番大戰之後休息已有數日正是精神飽滿,體力充沛,鬥志旺盛之時。力戰匈奴強悍兵馬不僅不落下風,更是殺得內中呼延氏一軍難以抵禦,外圍劉曜一軍頻攻無果。
河內城下喊殺聲震動四野,但見漢軍陣勢忽而一變,一五旬漢將威風凜凜,英氣逼人,策馬挺槍衝入匈奴軍中一陣刺殺,殺得匈奴人連番倒退,中槍倒地者不計其數。
「趙統在此,呼延鎮已被我所殺,爾等還不知退!」這將領乃是大漢鎮軍將軍趙統,往昔多在雍涼馳騁,負責鎮守兩境,如今隨姜維北上,正是這一路西涼兵馬的主帥!
匈奴兵將定睛去看,誰不認得呼延鎮的人頭?劉曜遠遠見了又是歎氣,若是聽從自己的指揮說不定這一戰未必大敗,可這呼延鎮偏偏搶攻推進所部到了城下,反倒是進入了漢軍的埋伏範圍。
自己不能見死不救,這呼延鎮也是堅持不久,如此呼延鎮折損了是小,自己所部又要因為這往來的折騰損兵折將,實在是讓人費心費力。自己在軍中頗有威望尚且如此,可想各族兵馬作戰之時豈非是更加的不便?
如此說來想要與漢朝逐鹿天下,匈奴立國之事是勢在必行的。唯有將各族束縛於國家之下,才能更好的分配權力,整合勢力。否則彼此消耗,積少成多,終究不是長久之策呢。
呼延鎮一死,外圍匈奴兵馬且戰且退,逐漸退出戰圈。西涼漢軍一方面要消化包圍圈中的敵軍,一方面也不敢追擊的過於猛烈。劉曜乃是精通兵法之輩,如今雙方勝負未分抽身而退甚有順序,麾下步騎輪番斷後死戰,讓人難以小覷。
而陣中的匈奴兵將雖然喪失了主將,卻是人人悍勇反倒是沒了求生之心,激起了這些兵將的拚死之心,漢軍縱然勢大也是不敢掉以輕心,唯有以重兵攻之避免己方不必要的傷亡。
「嗯……與慕容擴分軍不過一個時辰,此刻當速速前往山口打探消息。若是慕容部大功將成,我當扼守要路抵禦漢軍……」心念電轉劉曜已然確定了下一步的戰術,當下催動兵馬火速疾退。
雍涼漢軍殲滅那三千匈奴兵將之後也是奮起直追,雙方速度不相上下彼此相距十餘里皆是迅速向著壺關移動。
壺關下旌旗狂舞,殺聲鼎沸,但看無數漢軍正在圍攻一部鮮卑人馬。慕容族大將慕容擴的旗幟在垓心中高高矗立,顯是慕容擴一軍在壺關之外遭遇了埋伏。
號角聲響起,壺關城門大開,慕容部族長慕容廆一臉怒色,率領萬餘兵馬殺將出來!自己剛剛抵達壺關,便見漢軍在外圍早已包圍了慕容擴的兵馬,而且竟有不少漢軍正要乘機攻打兵力虛弱的壺關。
「劉永明智略非常,如何中這般計謀!?」慕容廆率領本部人馬急急趕到,後方兵力仍是未到。本是以為慕容擴與劉曜一同行軍當是無恙,誰曾想兩軍同出只有慕容擴一軍折返還中了漢軍的埋伏。如果不是自己率領精兵搶先一步抵達壺關,這一刻怕是連壺關都丟掉了。
不顧週身疲憊,慕容廆催馬掄槊率軍奮力衝擊漢軍陣勢,振臂疾呼慕容擴姓名。漢軍似乎不防關中這麼多的兵馬殺出,頓時分為左右兩翼散開,讓開了去路。慕容部勇士一擁而上,將近垓心地帶忽見前面漢軍竟是一同轉身,陣勢森然,而內中揮舞的慕容部旗幟更是瞬間跌倒,取而代之的皆是漢軍旗幟!!
「這!?」慕容廆見狀心中一驚!
「姜維在此久候了!」一聲蒼然斷喝,但看漢朝大將軍姜維縱馬緩緩從陣中而出,左右兩翼本是四散潰敗的漢軍亦是返身殺回,儼然對慕容廆一軍形成了夾擊的態勢!
慕容廆目光閃爍不斷打量姜維,緩緩張口道:「慕容擴何在?」
姜維聞言手撚鬚髯朗聲長笑道:「此獠也勞慕容族長掛心麼?」話音未落,但看身後漢將陳雄,周廣拋出數顆頭顱,慕容擴的人頭赫然便在其中!
「老匹夫你敢殺我族人!!」慕容廆見狀頓感頭暈目眩不由得破口大罵!這慕容擴乃是族內少有的悍將之一,自己本是委以重任,不想剛剛抵達壺關,愛將竟是慘死於漢軍之手。
要知道慕容擴一路人馬剛剛回轉尚未抵達壺關外圍便被漢軍伏殺,一路衝殺至關下便是困戰局面。那壺關縱高可相距甚遠不過是能夠隱約辨認旗幟罷了,漢軍不知何時斬殺了慕容擴,擊潰了萬餘慕容部的兵馬,竟是以慕容擴的旗幟故佈疑陣引誘慕容廆出關來戰。
久經沙場,一生戎馬,對於陣前叫罵姜維早已淡然處之,見狀冷笑道:「老朽欲取壺關,卻是爾等作梗,既如此自當請來相殺了!聞馬孝興喪於爾手,何不拿出手段讓姜維見識一二?」
慕容廆見狀神情一斂,目透猙獰道:「姜伯約不愧中原第一人,慕容廆領教!」
姜維身後漢將見慕容廆如此心下終是釋然,漢軍已然形成合圍之勢,大將軍何以遲遲不動?原來大將軍早已看透這慕容廆佯裝暴怒引誘漢軍發動攻勢的目的,因此以言語點破,使慕容廆此計難以繼續!
「我軍一番大戰略有消耗,爾等遠道而來亦非完軍,今日之戰到此為止,慕容族長以為如何?」姜維見對方果如自己所料,帶有一絲神秘莫測的笑容侃侃說道甚是輕鬆自如。
慕容廆聞言臉色又是一變,仔細觀察四周漢軍發現雖有損傷,可都是鬥志旺盛,兵力亦在自己之上。自己身處漢軍包圍之中,僅有一條後路而已,若是相殺兵員略遜一籌的自己未必能夠佔得便宜。
「慕容族長若是以為緩兵之計對老朽有效,不妨繼續考慮。」姜維神情淡然的說著,可一支手臂卻是緩緩舉起,三軍肅然!
見那手臂舉過頭頂,慕容廆臉色一變終是一歎。只要自己再有半分遲疑,姜維必是毫不留情的發動攻勢,絕不會有任何的拖延。漢軍可以在半個時辰之內擊潰慕容擴,自己兵力與慕容擴相仿,形勢也是不利,並無十分的勝算。
這一戰必是迅疾猛烈,無論勝負漢軍皆有脫身的能力,而自己要遭受的損失怕是不小……
「改日再戰!」慕容廆雄心萬丈而來,卻是出師不利,咬牙切齒的迸出四個字便不再言語。
「哈哈哈哈哈,如此老朽告退了!」姜維仰天大笑,率領漢軍緩緩退去。
慕容廆身後有人按耐不住道:「宇文部即將抵達,族長何不與之纏戰?」慕容部的目標是壺關,而宇文部則是進駐晉陽,然後再由晉陽出發前往壺關,如此兩路行軍可以保證漢軍無法對壺關以及晉陽下手。
如今慕容部雖然大軍在後,可慕容廆率領精銳日夜兼程抵達壺關,另一路的宇文莫圭亦是知兵之人,早已是輕騎兼程出發,此刻想必也是快要抵達的。如果慕容部與漢軍激戰,宇文部隨後殺來,這一戰大有戰勝漢軍的可能!
「哼!慕容擴素來悍勇也是折於姜維之手,漢軍有速戰之力,姜維亦料到晉陽方向的動作,折損慕容擴一部人馬還不夠麼!?」慕容廆怒氣騰騰的喝道,心中甚是心疼慕容擴一路人馬。
慕容,宇文兩部在匈奴麾下可謂是並駕齊驅,尤其是塞外殲滅了晉國大將馬隆之後更是名聲大噪,聲望攀至頂峰。對於尋常的部族來說唯恐功高震主,可對於慕容廆,宇文莫圭這樣的大族來講根本不存在這一憂慮。
擁有最為強悍的部族卻始終韜光養晦,籍籍無名,這才是讓匈奴人忌憚的舉動。唯有不斷的征戰,擴大勢力才能在匈奴帝國中佔據主要位置,才是種族不斷發展壯大的唯一出路。
這一戰已然折損了慕容擴的萬餘人馬,對於慕容部也是不小的損失。硬拚漢軍等於便宜了宇文部,更何況慕容廆面對如此老辣的姜維心中還是沒有勝算呢……
漢軍退去,慕容廆率軍在壺關外久久不願退兵,迎風思索這一戰時忽而斥候來報,在前方的一處山谷中竟是無數慕容部的兵將倉皇奔出前來與大軍匯合!
慕容廆只覺得眉頭一跳,使人火速將這些兵將帶回,一番打聽不由得怒不可遏!
原來慕容擴一軍剛剛抵達壺關外圍便被漢軍攔截,與漢將廝殺之中被姜維親自出手取了性命。雖是中伏,可漢軍的兵力也不過是萬餘人罷了,慕容部的勇士丟了主將仍是兵力雄厚拚殺不斷,想殲滅談何容易?
一番激戰之下,慕容擴的大量兵力都被漢軍一陣猛攻退入了一處山谷之中被些許漢軍守住谷口衝突不出。而漢軍得了慕容擴首級收拾了丟棄的慕容部旗幟,便向壺關緩緩推進造成慕容擴困戰的假象。
「老匹夫可恨啊!!」仰天咆哮慕容廆七竅生煙,暴跳如雷。漢軍必然是分兵攻打壺關時發現自己的增援,於是姜維當機立斷改變策略,以此來誘惑自己出戰,卻又擺出一副姿態來迷惑自己從容退兵。
山谷的中部眾足有六七千人,久戰之下必可衝破漢軍的封堵,加上宇文部即將抵達的部隊,三面夾攻下姜維就算是天人又如何能夠脫身?
便在此時遠方塵土漫天飛揚,一支人馬飛馳而到,正是宇文族長宇文莫圭率領輕騎八千抵達!
兩下相會一番交談,宇文莫圭安慰慕容廆道:「素聞諸葛武侯以旬月之糧屢犯魏境而進退從容,今日姜伯約亦有此風,你我初到此地被其算計也不為過,來日定可斬之,何必介懷呢?」
慕容廆也是聽說過當年漢人領土的三分之爭,聞言不由得搖頭歎息,甚是惋惜這次沒能識破對方的手段。
「宇文族長說得也是……但……嗯?不妙!速速發兵!」慕容廆正要順著台階往下走,給自己找個顏面,突然腦海中響起一事不由得連忙催促眾人發兵。
「劉永明孤軍在外,走了老匹夫,其軍必危!」慕容廆心中懊悔,自己只顧憤怒,卻是疏忽了劉曜一軍的處境。宇文莫圭聞言也是色變,連忙與慕容部合軍一處火速前往接應劉曜。
漢軍在此地不過是萬餘兵力周旋罷了,那大軍自然留在後方,劉曜縱然兵略非常,可面對漢朝大軍加上剛剛縱虎歸山的姜維姜伯約從身後夾擊,焉有生還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