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4-28
山中亂戰,異族大將斗當勇猛,可卻不是祖逖與祖約兄弟二人的對手,一陣混戰異族戰士被砍殺得七零八落,斗當也死在祖約手中。祖逖不敢怠慢,連忙率領兵士火速趕赴晉陽城,以避免異族其他部隊搜尋而來。
要知道異族大軍雖然遭遇挫敗,可實力仍是強悍,如今的暫退不過是一時之舉,早晚必然捲土重來!
晉陽城下先前鏖戰的戰場仍是沒人收拾,在沒確定異族大軍撤走之前,司馬越可不準備再出城了。即便是佔盡優勢的情況下,最後反而被異族一個回馬槍殺得狼狽萬分,每每想起都是心有餘悸,怎敢妄動?
「咦?何以乞活軍屯於城外?」祖逖帶著數百人接近晉陽城,卻是發現在城池後方五里之處,赫然是乞活軍的軍營!
事先定下的內容乃是乞活軍進入晉陽協防,如今乞活軍屯兵城外,似乎事情與預想的有所不同。
祖逖心中一動,帶著眾人先趕赴乞活軍營,可謂是滿腹心事,行色匆匆。
入了營盤直奔帥營而去,尚有十餘步的距離便可聽到帳中有咆哮之聲,憤怒之氣充斥著每一寸空間。
「李惲脾氣素來不差,何以如此雷霆大怒?」祖約跟在兄長身後,聽出那咆哮之人乃是乞活軍將領李惲,不由得奇道。
祖逖微微搖頭道:「怕是你我一般的遭遇,切忌不可多嘴,且隨為兄入內。」
見祖逖心中有所預料,祖約也是心中一沉,當下也不多話跟著兄長進入了帥營之中。
營中不過兩人,一人大步遊走氣勢洶洶,滿臉的怒容,正在破口大罵。另一人平靜如水,端坐營帳之中默然不語。
「我等捨生赴死心懷國家,到頭來竟是這般的境遇,真是可悲啊!!」遊走四方,破口大罵的正是乞活軍大將李惲。
「士稚來了。」那平靜如水一言不發之人乃是乞活軍的另一員大將薄盛,見祖逖與祖約步入帳中,方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祖逖把手中衣襟包裹的人頭擲在地上道:「此乃異族大將斗當之首,短時間內相信異族不敢輕犯晉陽了!」
「哦?士稚你又立一功,英雄少年我李惲服你!」那李惲罵了半晌都是自己一個人甚是無聊,見祖逖又是斬將立功,毫不掩飾自己的欽佩之意。
「將軍過獎了,不知將軍何事發怒?」說話間祖逖已然看見那薄盛的顏色,頓時明白這李惲是勸不住的,否則薄盛也不會一言不發坐到現今了。
「哼!坐下來說!」李惲見祖逖兄弟二人站在一旁,自己也不好意思繼續咆哮,於是說道。
眾人落座,李惲開始大吐苦水。原來乞活軍聽從祖逖的安排前往晉陽,那晉陽方面早就得到了曲特的消息自然知曉乞活軍的由來。當下便有曲特率眾將乞活軍迎入城中。
李惲與薄盛見了司馬越本是打算就此投軍的,誰知那司馬越聽聞二人不過是雁門,新興的郡縣校尉出身,頓時有了奪兵之意。給予二人的官位雖是不差,可不過是後方縣城的縣尉罷了,這比起二人之前的官職各有千秋,然卻是沒了軍權。
乞活軍乃是流民以及散兵游勇組成,官吏出身之人都因為戰敗沒了官位,因此軍中唯有能者上位。李惲,薄盛不是乞活軍的主事之人,可也是支柱之一,麾下兵將不少,甚至祖逖麾下的將士都來自於二人的分撥。
辛苦聚集的個人勢力,一旦投身行伍便成為了他人所有。若是自己二人因此能夠得到厚待,這也是無可厚非之事,然小小的縣尉豈非是侮辱人一樣?
李惲脾氣暴躁也知晉陽城乃是人家地盤,自己不可造次。薄盛頗有幾分心計,謝過之後以接應祖逖為名,加上打著招回其他各路乞活軍的幌子這才出得了晉陽城。
司馬越也看得出來二人心有不悅,有心想強行留下二人,又怕因此導致內訌在眾將的勸說下也便應允了。
出城之後二人便在晉陽後方暫做屯駐休息,方才站穩腳跟,祖逖已然帶人回來了。
說起來沒什麼,當時卻是凶險萬分之事,若是司馬越強行留下乞活軍,最後會弄出一個什麼結果猶未可知,但對於有志之士保家衛國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兒。
李惲痛罵訴說之後,心頭惡氣削減了不少,接下來便是看祖逖的反應。祖逖聽了半晌也是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一時也是沉默不語。投身行伍報效國家,這是唯一的出路,然若不被對方看重投閒置散,褫奪兵權,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士稚,非是我等不想報效國家,只是此等人物高高在上,我等實不敢投之。」薄盛微微歎息道。
「是啊,那司馬越滿口胡言,說我等乃是逃兵本應治罪,如今封賞乃是格外的厚待,此等態度實在讓人難以接受!若非強敵壓境,國家危急,李惲才不與這等小人低頭!」李惲手一拍桌案恨恨的說道。
祖逖苦笑道:「我與約弟皆是白身,先前已被人遺棄一次,如今即便入城也是人微言輕,若不投靠官軍,乞活各部人馬又如何生存?」
在乞活軍中拼出了名聲,但在官方眼中祖逖等人不過是卑微之輩而已。類似如司馬越一般看法的人不在少數,所謂的敗兵敗將逃回來都是有所懲罰的,但眼下這般形勢還知道千里迢迢不畏艱險返回故國的都是好漢子。
投身官軍吃的便是官餉,獨自遊蕩各地縣城自然不可能給予補給,乞活軍自己又沒有領地,沒有錢糧來源,想生存都是困難。
話說到這裡,又輪到了薄盛與李惲沉默不語。乞活軍非是一人所有,卻都是各部將領辛苦得來的財富。若是沒有補給而導致乞活軍解散,大家空有一身武藝孤家寡人的餓死街頭?
祖逖道:「若是二位信得過祖逖,我這就前往晉陽一趟打探消息,只是在此之前二位不可輕舉妄動。」
李惲聞言點頭道:「我信得過士稚。」言罷把言去看薄盛。
薄盛歪著腦袋想了想道:「士稚年少有為,文武雙全,若有晉身之機切記不可錯過,莫要為我等耽誤了大好前程。」
祖逖微微一笑道:「薄將軍高看祖逖了,只是不知祖逖在他人眼中不過籍籍無名罷了,告辭。」
待祖逖離開了大帳,李惲湊到薄盛身旁道:「方纔那番話是什麼意思!?」
薄盛掃了李惲一眼道:「我知你有留他之意,然我等自身尚無落腳之處,強留又有何用?如此人才便當為國家出力才是,若以我等拖累此子,你我尚能安心否?」
「哼!別以為我不知你的用意,你也想祖逖小子回來吧?」李惲哼了一聲,不以為意的走出大營。
薄盛見了莞爾一笑,喃喃道:「人各有志,一切但看天意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
離開軍營祖逖與祖約兄弟二人飛身上馬奔赴晉陽城下,先前二人帶領幾百人由遠至近,那城上的晉軍看得清楚,如今見二人又至當下便有人前去通傳。
司馬越在府中正是火起,訓斥石鮮等一干替乞活軍說話的將領。說是什麼去接應祖逖,遊說其他的乞活軍,可那薄盛與李惲出城自後哪兒都沒去,就在晉陽城後方安營紮寨,哪有要動彈的意思!?
司馬越堂堂皇族,如何受得了這般明目張膽的欺騙?若非石鮮等人頂著口水勸諫,此刻早已開城率軍前去質問了。
「祖逖?又是乞活軍的人!不見!」司馬越聽說來人是祖逖,心中怒火又是騰騰燃起,一口回絕!
石鮮在旁面沉似水道:「祖逖設計擊敗胡人,此乃功勳之臣,將軍何以輕視!?」
司馬越怒道:「此人不過乞活軍一份子罷了,朝廷之外另設軍號,此乃造反之舉,石將軍一味替其說話,不怕他人懷疑將軍別有用心麼!?」
即便是抗擊異族,非常時期,朝廷自然也要維持朝廷的顏面與權力。類似乞活軍這種在敵區誕生的部隊,還從來未曾有過。在當年群雄割據的年代屢見不鮮,可晉國方才立國多久,如何能夠容忍轄內出現了自立旗號的武裝力量?
若是人人如此效仿,晉國不四分五裂才怪呢。
因此司馬越才百般刁難準備褫奪軍權,這般意思雖然沒有明說,可眾人都是清楚。造反的罪名誰也擔當不起,大家都是有家有小的,何必強出頭?
石鮮也是不肯相讓,可是想想司馬越如此器量,自己若是執意替人說話,恐怕……想到這裡石鮮把眼去看曲特,祖逖之計策讓曲特倖免於難更是反敗為勝,依照情理來說這個時候曲特為祖逖說兩句乃是分內之事。
不想曲特若無其事的站在一旁,看也不看石鮮一眼,惹得石鮮好生沒趣暗自搖頭歎息。
「兄長何必如此,不論祖逖什麼身份,總是我大晉有功之人,見上一面又是無妨,若是不見,恐寒了世人之心啊。」司馬模在一旁見局面僵持,氣氛尷尬,於是解圍道。
旁人多嘴會被當做有異心叛國之人,可司馬模乃是自己的弟弟,又是皇室家族之人自然沒有這般的口舌。司馬越怒容消褪,看著弟弟的臉龐,想了想道:「也好,便使其入城,看看有何好說。」
眾將聞言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無論祖逖是何等的身份,乞活軍儼然成為了保護晉陽的一股戰力。多一份力量總是好的,更何況這祖逖足智多謀武勇過人,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類似祖逖和乞活軍這般強而有力的臂助若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不僅僅削弱了晉陽的戰力,更是讓兵將軍民心中有所不滿,對日後的作戰有百害無一利。可石鮮看著司馬越的眼中似乎有其他的東西,心中一動不由得又替祖逖擔心起來。
這晉陽城,說的算的是司馬越,而司馬越對於自立軍號的乞活軍,以及被拋棄過的祖逖顯然沒有什麼好感。
過不多時一身帶血衣甲的祖逖,祖約兄弟二人步入府中。兄弟二人一身鎧甲,血染征袍,雖是煙熏火燎,滿身污穢,卻掩蓋不住英風傲骨,豪雄氣魄。眾將見了紛紛暗自稱讚,如此人物埋沒郡縣之中實在可惜。
那祖逖初次見時雖有雄姿,舉止多有放浪,如今歷經劇變已然脫胎換骨了。
「祖逖,祖約拜見將軍,身著甲冑不便施禮,還望將軍見諒。」祖逖兄弟二人無法跪拜,於是抱拳為禮。對於軍中將領身著甲冑有些動作不便也是人之常情,司馬越雖是輕視二人,但對此並無意見。
「此戰若非二位挺身相助,恐怕凶多吉少,本將軍並非不通情理之人,來啊,賜座!」司馬越雖一時憤慨,然畢竟身居高位也是非凡人物,此時以禮相待倒是讓人刮目相看。
只是那石鮮聽得眉關緊鎖,似乎猜到了司馬越的用意何在。
待祖逖兄弟二人獻上那異族大將斗當的首級,然後方才入座。對於異族人物雖是不熟悉,但混戰之中有將領見識過這斗當力戰龐淳情景,自然識得這是一員胡人猛將。
「祖家兄弟真乃國家棟樑之才也,斬殺此輩足以震懾胡夷,使其不敢對我大晉起小覷之心了。」司馬越倒是不在乎什麼猛將不猛將,見斗當的頭顱沾滿鮮血,可那樣貌卻是十分嚇人,若是活著時候多半也是窮凶極惡之輩了。
祖逖兄弟二人自然謙虛連連,可心中對於此等招待都是懷有戒備之心。要知道乞活軍的遭遇與自己兄弟二人的境遇可謂天壤之別,同樣都是乞活軍中之人自己兄弟有別於他人,難道這司馬越要行拉攏之事?
司馬越一番讚歎之後又是說道:「可惜時局動亂,祖家兄弟如此大才竟埋沒其中,今日既然立下了大功,本將軍自當論功行賞!」
司馬模在一旁也道:「此番大戰著實不易,三軍將校接應犒勞,兄長之提議甚是英明。」
三軍將領共同論功行賞,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是頗費周章。祖逖兄弟二人雖然立功,可不過是白身而已,因此只能在眾將之末等待封賞。那軍中將領甚多,留守的文臣官吏也有份,唯有等待而已。
城外的乞活軍大營中,兩名首領李惲與薄盛見祖逖兄弟入城這麼久仍是沒有動靜,不由得有些坐不住了。
「這麼長時間還沒有回轉,難道是有什麼意外不成!?」李惲等的心焦,在營中來回踱步自言自語道。
本以為那薄盛能夠接茬回答自己的疑惑,不曾想薄盛仍舊是一副淡然處之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對於自己的動作毫無反應。李惲不由得怒道:「祖家兄弟遲遲沒有訊息,可是有了意外!?」
方纔還是踱步的自言自語,可這一句卻是面向薄盛大聲說的。那薄盛好似在神遊太虛,對於眼前的李惲仍是未有察覺,頓氣得李惲血氣上湧騰騰騰幾個大步到了薄盛身前,張嘴便要開吼!
「我與你同樣在等待,哪裡知道出了什麼事情,你不用喊,我與你同樣就是了。」薄盛開口說道,聲音雖輕卻是把憋足勁兒的李惲噎了一個半死……
「你……哎!那我們就這樣一直等下去麼?」李惲急得直搓手道。
薄盛冷笑道:「不用擔心司馬越會有所動作,這個節骨眼就算我等是自立旗號,為了大局著想司馬越沒有這個膽量。祖逖已然入城,說不定便在談論我乞活軍的未來,若是輕舉妄動只會增添變數而已。」
見薄盛如此冷靜,李惲也少了幾分急躁沉聲道:「你是吃準了司馬越定會接受我等,還是相信祖逖能夠回來?」
薄盛見李惲認真的表情,想了想道:「我等辛辛苦苦聚集勢力,為的是抗擊異族,也為了功名權位,我說的**一些,可你能否定我之話語麼?」
李惲哈哈笑道:「我若否定你的說法,便安心去上任做一個縣尉了,怎會在此呢?」
「這便是了,你我皆自視甚高,很少服人。祖逖雖然年輕,可足智多謀,勇猛善戰,更難得是懷有一腔熱血。年少時的你我何嘗不是如此呢?」薄盛頗有幾分感歎道。
「所以你願意等他?」李惲自然清楚每一名乞活軍的首領花費了多大的氣力才建立了各自的勢力,擁有了部眾。祖逖兄弟孤身前來,唯有自己與薄盛願意分出部署給二人使用,其他的乞活軍首領都是嗤之以鼻罷了。
薄盛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道:「此子年紀雖小,雄才大略遠在你我之上,若能追隨定可名留青史不負此生。然乞活軍之內部並非你我掌權,若是沒有一個好的歸宿,你我也不可能放棄眼下的權利,這一點便看祖逖能帶回怎樣的消息了。」
李惲沉默不語,對於薄盛的意思自己清楚得很。乞活軍是抗擊異族的隊伍,也是一些人用來謀取私利滿足一己私慾的工具,這兩點並不衝突。就算自己與薄盛也不願意放棄眼下的隊伍,而投身朝廷做一個微不足道的角色。
還算太平的時候,被埋沒在層層的等級制度之下,難以施展抱負。如今遭逢亂世,手中握有兵權,正是揚眉吐氣,大展才華之刻。
有人籍籍無名做了一輩子的小吏,都沒有一次出人頭地的機會,而今機會有了,又要怎樣掌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