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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帝王之業 第三百三十六章 分崩離析(上) 文 / 乾坤不動

    更新時間:2013-04-19

    茶冷,殘局猶在。

    祖納已然被押解出營,帳中唯有匈奴大單于劉淵以及一干文武。劉淵呆坐半晌道:「祖士言之意,汝等可是知之?」

    劉曜抱拳道:「祖納以棋喻世,先前有意居於下風奮起直追乃指河北;次局全力以赴,變幻莫測暗指中原。此人雖以棋藝見長,然洞悉世事,非是尋常之輩也!」

    兩局棋,不同結果,預示著在祖納心中晉國就算頑抗到底,仍是棋差一招難以避免國破家亡的下場。而匈奴如何強盛,拿到中原戰場卻是不堪一擊,最終會被大漢所收拾掉。

    這不過是祖納個人的推斷,憑借高超的棋藝祖納自然可以在兩盤棋局上游刃有餘,隨心所欲。然世事如棋局,棋局非世事,匈奴大單于劉淵聞言並沒有言語,反而手捻黑白兒子閉目沉思。

    晉國氣數已盡,就連晉國的官吏都是看得清楚。祖納被俘虜之後,一直拒絕投降,此番下棋也不過是以囚犯的身份而至罷了。殘破的晉國尚有這般忠義之士,那興盛的漢朝豈非更加難以對付?

    兩盤棋上祖納表現出來的棋力可謂是雲泥之別,若以此度量晉國去推測漢朝的實力,恐怕匈奴還真的要早做準備才是了。

    重臣劉宣年高位重,此時見眾人都有了焦慮之色,微微張口道:「祖士言深諳棋道,卻是不通兵法。河北之棋其竭力抵抗,滿懷憧憬罷了,眼下我塞外聯軍各處開花,捨幽州一路之外,河北安有抵禦勢力?聞風而降者不計其數,在行棋之間豈有表現?」

    這話一出引起在場匈奴文武之共鳴,棋盤上祖納倒是頑強抵抗,但頗有一廂情願的嫌疑,而且還是較重的嫌疑。要知道現實中塞外聯軍勝多負少,晉軍方面投降者不計其數,比起祖納在棋盤上寓意的抵禦程度可謂是差之甚多。

    大家都是聰慧之輩,劉宣一句話便已點明兩盤棋不過是祖納個人的理想罷了,充滿理想化的棋局如何能夠映射世局呢?

    劉淵起身在眾人身前掠過,來到營門出望著外面的陽光道:「仍有晉人懷有不切實際的想法,這些人精神可貴,但對我匈奴帝國並無任何益處。相關人等統統押解塞外,各地軍事行動務必加快!」

    劉曜上前一步道:「我匈奴大軍一路南下,晉陽當時要衝之地務必奪得,除此之外幽州晉軍甚是棘手,兒臣請一路人馬入幽州擊之!」

    雁門郡,新興郡完全落入了匈奴的掌控之中,接下來匈奴大軍兵鋒所指便是晉陽!而晉國大將軍馬隆發兵幽州一路殺入塞外的消息此間的匈奴大單于劉淵等人也是知曉,去撲殺馬隆無疑要付出極大的代價,與其如此,倒不如直接攻陷幽州地區,使馬隆這一支人馬成為無根浮萍,孤懸塞外。

    一旁的匈奴大將劉欽面色陰沉同樣上前一步與劉曜並肩而立道:「幽州晉軍勢大,此戰必然險惡,劉欽願引一軍前往!」

    ……

    鄴都,皇宮大殿之內一片嘈雜。

    晉廷文武群臣猶似煮沸的開水般止不住的議論紛紛,新興陷落,晉陽危機,遼東大敗,戎國覆滅,燕王戰死等消息接連不斷的傳入這大晉王朝的樞紐所在,讓整個晉國高層為之擔憂。

    北方的屏障一一被塞外聯軍拔除,有劉弘這般的重臣帶頭投靠匈奴,其對晉國守軍帶來的影響是不可低估的。匈奴大軍只要攻破晉陽,然後便可抵達壺關,打穿了壺關,接下來便是晉國的國都鄴城!

    相隔雖是數百里,然沿途能夠阻擋塞外聯軍的便是晉陽到壺關這一路途了。只是這一方向的晉軍折損無數,又是投降了不少,眼下能夠聚集的兵力並不樂觀,更重要的是缺乏強力的將領震懾三軍!

    胡奮傷重而死,劉弘獻城而降,這兩大重臣發生了變故,讓這一方向的晉軍不僅僅頭疼於兵力眼中的不足,更是缺乏統一指揮的良將。平北將軍司馬泰在營救定襄之戰中失利,便引發了體內的宿疾,此時已在返回鄴都調養的路途中。

    而鄴都附近的兵力都在前往晉陽的路上,晉國君臣敲破了腦袋,也拿不出定點的戰力去補充這一線的防務……

    平北將軍司馬泰雖非一流的將才,可素來穩重精於軍事。連劉弘這個級數的重臣都背叛國家,晉帝司馬攸縱然心中有合適的人選一時也是躊躇起來。遙想當年晉帝司馬攸作為臣屬時還算果斷,可一旦手握大權,君臨天下,方才知道為何上位者都要那般的遲疑。

    同樣的事情,作為諫言的臣屬與作做出抉擇的君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眼界與心境,所考慮的問題根本不太可能相同。

    而做出的選擇攸關國家走勢,這般沉重的負擔也讓晉帝司馬攸漸漸的難以判定究竟如何安排方是對的,久而久之自然形成了優柔寡斷的個性。實際上若是此時能夠讓晉帝司馬攸恢復平常官署的身份,定能乾脆利落的把事情辦清楚。

    可重壓之下,負重太久的司馬攸不知何時早已模糊了視點,無從發揮自己的才能。

    就算你才華橫溢,但若是沒有足夠的承受能力上位,即便做了一輩子的帝王,反倒是不如在下面更能發揮自己的才華了……

    遼東慘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北平已然淪陷,眼下遼東的塞外聯軍兵分兩路殺入幽州,另一路猛攻南皮!

    被寄托厚望的戎國化為了灰燼,兩國聯手抗敵的豪言壯語蕩然無存,孤零零的晉國如何抵禦塞外大軍的侵襲?南皮乃是要害之地,由南皮一路南下則是平原等各縣,若是南皮這咽喉之處扼守不住,匈奴為患之深不在壺關這一方向之下。

    各地兵力不斷的調配支援,可想要再增加如今的軍事編制,晉帝司馬攸卻發現已然力不從心。

    國庫內的軍械尚有,可錢糧輜重已然告竭。

    放眼朝中文武竟是沒有退敵之策,人人束手無策唉聲歎氣,晉帝司馬攸高高在上而坐,卻是覺得自己處於萬丈溝塹之中。

    「諸位愛卿,蠻夷肆虐,各地戰事不利,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麼?」晉帝司馬攸竭力的喊著,是不甘心,是不願意,更是痛心疾首。

    衛瓘站在大殿之中沉吟不語,對於這老臣來說早已貢獻了自己的所有能力,眼下已然是無計可施了。何遵,山濤等重臣也是無話可說,國家到了這個時候內外交迫,群臣手中按下的各地頻繁爆發起義的消息還有許多不敢告知陛下,這般情況下哪兒還能抽調兵力協助各條陣線?

    「陛下,為今之計唯有堅持我國戰略,等幽州兵馬前來解圍!」群臣之中有人出列道。

    晉帝司馬攸聞言搖頭苦笑道:「朕今日聽聞異族分兵數路進入幽州地界,此刻想必正在大戰,哪有多餘的兵力援助晉陽,南皮?」

    其實大家都清楚這不過是場面話罷了,當初匈奴人放言一月內滅掉晉國,如今時間已經過了二十日。二十天的時間晉國喪失了四分之一的土地,可整個國家的力量已經見了底兒。

    竭盡全力的晉國仍是難以維持均勢,這場仗顯然已經是輸了。

    塞外聯軍無論如何也沒有一月之內佔領晉國的能力,可晉國能做的也不過是等死罷了,等死之餘還能等一等所謂的奇跡。可幽州軍團的表現,讓人看不到絲毫的希望,並非前線的將士們不賣命,而是敵人過於強大了!

    撲通一聲,晉臣向雄跪在地上突然磕頭不止,這一舉動驚訝了晉國君臣。

    晉帝司馬攸急問道:「向大人何以如此?快快起身!」

    向雄聞言抬頭,額頭磕破幾處鮮血順著耳根,面門流淌也是顧不上。但見向雄悲聲道:「臣有一大逆不道之言欲講,懇請陛下賜臣死罪!」

    「向大人尚未吐露何言,朕如何以罪加之!?」晉帝司馬攸眉頭微皺道。

    向雄一臉凜然道:「陛下若不賜臣死罪,臣不敢吐露胸中所言!」

    「這……」晉帝司馬攸見狀一時躊躇,向雄曾經出使漢朝求和功勞不小,就算其個人有所要求,自己身為九五之尊,怎可毫無緣由的賜大臣死罪?尤其在這非常時期,豈非更加的讓朝堂動盪不堪了麼。

    見陛下投來求助的目光,衛瓘微微歎息一聲,上前道:「向大人不可為難陛下,有話直說無妨,未曾言語之前,怎可貿然定罪?」

    向雄聞言微微點頭,清了清嗓子道:「蠻夷勢大,國力不濟,臣以為陛下當思考向南之事,以解眼下之危!」

    重重的一頭磕在地上,也重重的磕在了每一個人的心裡。向雄說的話,是許多人的心裡話,只是不敢吐露罷了。晉帝司馬攸早有準備,可聞言如此仍是一臉錯愕,臉色數變氣的渾身發抖!

    堂堂晉國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向劉禪老兒低頭,成何體統!

    何遵在旁聞言出列戟指喝道:「向茂伯何以出此大逆不道之言!我堂堂大晉怎能屈膝漢賊!!」

    向雄苦笑道:「國庫空虛,各地暴/亂,外有蠻夷勢如破竹,內無兵將增援防務,如此形勢下諸位大人真的要兵臨城下方有覺悟麼!?」

    「你!?」何遵聞言也是不知如何言語,蒼白的無力感沉重的壓在心頭,饒是自家富可敵國,也無法負擔這長期的軍事消耗。況且眼下的狀況即便是有錢糧,也招募不上來軍卒。

    各地夠年齡的青壯早已參軍入伍,甚至四五十歲的男子也是沒有放過。如今民間剩下的恐怕沒有多少男丁了,即便有不是動亂也是藏匿,要不就是身體虛弱之輩。百姓躲避官府的兵役還來不及,官府又沒有多餘的力量去徵人入伍,這樣的情況下國家要負擔軍餉,以及日常的開銷,談何容易?

    「我大晉與漢既然言和,又是同一族類,此刻若是求以援手乃是人之常情,豈關乎顏面?若是國家不存,顏面又有何用!?向雄知此想法非是一人所有,今日捨命提出,乃是迫不得已!」

    「還望陛下三思而行,臣在九泉之下亦可瞑目!」言罷不等他人反應,向雄猛地起身衝向左近的柱子,碰的一聲腦漿迸裂一命嗚呼……

    「啊!?茂伯啊!!」晉帝司馬攸身形巨震龍目垂淚,以袖掩面泣不成聲。

    向雄自盡於晉廷大殿之上,天子朝臣面前,可謂是深深震撼了晉國君臣。然向漢朝求援,無論如何都是說不出口的。向雄雖然抱有必死之心,可話說的仍是含蓄,漢國無緣無故派出兵將包圍晉國領土,這不是笑話麼?

    雖然一死證明此舉並無私心,然其暗中所指便是臣服漢朝,避免晉國被蠻夷所滅。

    ……

    曾經的高句麗,如今佔據的乃是漢軍。

    漢軍大將鄭綽,陰繚統領高句麗,新羅,百濟,以及倭國等地,組織人馬以及物資悄然屯駐,時刻關注著遼東以及河北的局勢。高句麗素來與塞外各個種族沒有什麼聯繫,可鮮卑族慕容部仍是派出使者前來求見。

    幸好鄭綽,陰繚二人早有準備,藏匿漢軍,將高句麗王室推上寶座,佯裝國力空虛矇混過關。那鮮卑族慕容部的使者沿途所見高句麗民生苦不堪言,這般的地方比起河北遼東那漢人的領土差得實在是太多了。

    唯有如此,才可以使異族不興起侵犯高句麗之心,否則一旦異族人馬殺到,此間的漢軍暴露不說,憑借這點兵力也是無法抵禦的。

    遼東的軍情,河北的狀況,通過海路不斷傳回中原地區。實際上自從漢帝劉禪專心南方之事後,中原的漢軍休養生之餘時刻都是保持警惕,未曾有半分的放鬆心思。

    昔日晉國使臣向雄入許,大將軍姜維以匈奴之角度推沙盤講武,便指出了晉**力難以抵禦塞外兵馬之事。如今事態逐步的發展,過程雖與姜維的推演不同,但結果的走向卻是殊途同歸。

    漢軍早有與塞外聯軍一戰的準備,只是戰場在何處仍是未知。漢與晉有互不侵犯之盟約,自然不會輕易的度過黃河北上。可若塞外勢力完全佔據了河北,其威脅遠遠大於今日奄奄一息的晉國!

    那個時候想要奪回河北,驅逐異族,恐怕便要大費周章了。

    即便是以漢國的實力,今時今日想要與塞外戰力對抗仍是要花費時間準備的。中原大地連年戰亂之下,尚不及興旺時的一半生產能力。漢國的根基更是需要重新扎根,這是一個緩慢的過程。

    因此劉禪是希望晉國可以專心抵禦北方的事情,如此漢朝也有恢復實力的機會。

    可如今看來,似乎晉國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階段。

    雖然各條戰線上仍是負隅頑抗,但實際上早已後繼乏力,一旦前方的有生力量遭受嚴重的損傷,晉國將因此一蹶不振!

    便在此時,卻是有匈奴的使者來到了許都!

    原來匈奴之主劉淵唯恐漢國對河北下手,因此老早便在劉宣等人的策劃下自稱中山靖王之後人,與漢朝皇帝劉禪可謂是同一血脈!打著漢朝的旗號來推翻晉國,這是何等的大快人心?

    劉淵自有熏陶在漢文化中,自然有將匈奴經營成大漢般存在的打算。這一步對於塞外各族來講除了稍微的牴觸外,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觸動。換句話說打什麼旗號,並不影響做什麼事兒。

    可對於河北百姓,乃至中原百姓來說卻是帶有一定的迷惑性的。通情達理,有些學識的不易被這般的宣傳所蒙騙,但一輩子只知道耕地放牛的普通百姓耳渲目染多了,卻是信以為真的。

    此舉對於統治漢人的領土可謂功莫大焉,同時在外交上更是讓劉淵的匈奴,與劉禪的大漢攀上了關係。

    大漢既然與晉國有互不侵犯的盟約,那興復漢室的事情便由我劉淵來做吧,大家一脈相承都是大漢的子孫,這麼做可謂是無可厚非。

    這般說話匈奴使者自然是不臉紅的,那劉淵想必也是毫不介意的,想要逐鹿天下這點事情又算什麼呢?

    可對於漢朝來說,如何應對便是個問題了。

    難道要當著世人的眼前承認劉淵這不知從何而來的身份?要知道塞外聯軍正在河北荼毒漢人啊!但以漢國的立場,又不好一下子撕破了臉皮,這誠然有日後戰略的考量,更是要表現出漢朝的恢弘氣度。

    姜維的應對可謂老道,以番邦之禮接見了匈奴的使者,並且將中山靖王的世系家譜送給匈奴來使一份兒,對於劉淵的身份提出了質疑,卻是點到為止。期間朝中的文武大臣更是輪番上陣,對河北之事發表看法。

    那匈奴使者如何招架得住漢朝文武的輪番抨擊?在眾目睽睽之下又不能發作,個中辛酸有誰能知?

    漢朝的態度藉著群臣的口徑說出,自然不屬於官方,但卻向河北的晉國傳遞了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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