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17
翠松居,碧蟬閣。
李平坐穩了身子,一顆小心臟噗噗咚咚的亂跳,貌似平淡,實則心亂入麻,那逢紀交代的要點自己竟是一句也說不出口。
眼前的少年一身何府下人的衣服,身上還帶有幾處血跡,不過看起來人倒是精神奕奕。唐婉兒美目流轉道:「翠松居內外皆是官家之人,平小哥難不成要在官老爺身上撈一筆麼?多日未見,小哥兒膽子越來越大了。」
方纔的酒勁兒還沒有消退,紅暈仍存,看著眼前女神帶著幾分慵懶的望著自己,只覺得內心狂跳不止。明明還未言語,卻好似說了千言萬語,明明氣態自若,偏偏覺得臉頰發燙,口乾舌燥。
「我……我,已經不做了……」
往日裡伶牙俐齒的孩子,眼下成了大結巴,看的唐婉兒莞爾一笑,更添幾分嫵媚動人。看到唐婉兒對自己笑,李平頓覺腦子裡「彭」的一炸,好似滾沸的熱水,亂糟糟的一片空白,完全不知所措。
「平小哥兒平日裡也是這般直勾勾的看人麼,走在大街之上,不知嚇跑了多少姑娘。」以袖掩面,毫無矯揉造作之感,一舉玩笑頓時說的李平猛地垂首,不敢直視唐婉兒。
「哪有……」心知自己唐突佳人,李平一陣懊惱,隨即卻是暗自叫苦。
自己明明是奉大將軍之命,受逢紀先生所托入內查探消息的。只是擔心唐婉兒的安危,所以先來觀瞧一番,往日裡能夠說上幾句已經是天大的喜事兒,足夠自己高興幾日。但從沒有與唐婉兒獨處一室的這麼對坐而視,
「白波帥韓暹在脫身之前曾言自己專程來看唐婉兒的,那舞女的底細十分乾淨,但也不可放過。」
輕聲細語響在心間,回想起逸塵樓上逢紀的再三囑咐,李平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只是雙眼卻好似被吸在唐婉兒身上一般,根本沒辦法挪走目光,挪走思緒。
「想不到昨夜之事竟是鬧的這般大,看來要有些清閒的日子了。平小哥兒能陪婉兒飲幾杯麼?」
玉臂一探請捏酒壺在手,雪白手臂從碧袖中滑出,但見手如柔荑,膚如凝脂,如玉般潔白無瑕,看得李平本來漸漸轉涼的臉袋又是發燙。
「我,我有要事在身,不打擾婉兒小姐了。」
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較為完整的話來,李平一狠心起身便要離開。自己面對唐婉兒這朝思暮想的人兒,不知為何只是覺得自慚形穢,畏手畏腳,歡喜是著實歡喜,只是眼下不是歡喜的時候。
自己肩負血海深仇,家族老小慘死於黃巾賊之手,立志戎馬,除盡黃巾賊的自己本以為此生無望。而今得大將軍青睞,以一探翠松居來決定自己是否可以進入西園軍這當下京師最為火爆的軍隊。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無論如何自己要把握住,否則便真如逢紀所言,要做一輩子江湖中人,自此與戎馬仕途絕緣了……
唐婉兒那曼妙身影緩緩起身,盈盈秋水望著李平,直讓李平如墜其中難以動彈,嫣然一笑道:「外面全是官老爺,平小哥兒這般出去,可是百口莫辯的,不如在婉兒這裡,等官老爺們走了,再離開也是不遲。」
李平素來以什麼為生,久在翠松居的自然都知道底細,見唐婉兒此時仍不知自己今非昔比,把自己當做小偷來看待,李平心中唯有一陣感動。
並非因為唐婉兒是自己仰慕的姑娘,才如此感動,就算是一個毫不相干的人,這般時候為自己著想,也是少有的。
一股暖意湧上心頭,緊張的情緒一下子舒緩了許多。李平嘿嘿笑道:「我有此物,進出皆是自由,婉兒姑娘敬請放心便是。」
說話間李平從懷中掏出了逢紀借給自己的大將軍府掾的令牌,唐婉兒妙目一亮,嬌笑道:「平小哥兒什麼時候還攬了這份差事,難道與昨晚發生的事情有所牽連?」
點了點頭,對於此事李平沒有絲毫隱瞞,一五一十的講述這一夜的遭遇,就算是如今的自己,仍是帶著幾分不可置信的感覺。
靜靜聽著李平的敘述,唐婉兒不時的插上幾句,盡量讓李平的描述變得完整。看到唐婉兒聽得投入,李平更是講得起勁兒,從遇襲時的震驚,到與那黑衣人拚命時心中所想,再到僥倖活命,以及最後在大將軍府。
待講到了離開大將軍府,屋外忽然傳來拍手聲,伴隨嘈雜的腳步以及高亢尖銳的聲音傳來!
「說得精彩不如扮得精彩,想不到何府的一個小廝,街頭的卑賤扒手,竟是如此福大命大,逢紀先生你說呢?」
見到來人,唐婉兒緩緩起身,微微施禮道:「民女拜見中常侍大人。」
背對來人,李平猛地轉過身去,但見進入屋內十餘人,為首的赫然是那逸塵樓上出現的十常侍之一,中常侍孫璋,以及一干護衛兵將。而在中常侍孫璋這閹人身側,赫然是與自己一路前來,交心以陪的玄衣文士逢紀!!
「逢紀先生……這,怎麼?」目瞪口呆,手足無措,七八名軍爺走上前來,迅速把李平圍在當中,李平不禁望著逢紀,投以求助的目光。
逢紀一臉陰鬱,玄色衣袖一抖道:「事情已經說得清楚,我需帶此子返回大將軍府,恕不奉陪了!」
中常侍孫璋用一雙迷離的眼神正盯著唐婉兒看,聽到逢紀如此言語,那高亢尖銳的嗓音又道:「逢紀先生乃是大將軍府上的掾吏,沒有真憑實據本官也是奈你不何。只是這小子麼,嘿嘿,在強賊手下竟然未死,其中必有隱情!既然他自己不說,本官便要帶他到牢裡好好的說上一番。」
「哦?逢紀的話說得不夠清楚麼,此子自述之中全無破綻,可以斷定非是亂黨同夥,中常侍大人難道要與大將軍對抗不成!」
話鋒一轉,逢紀說話再無半分餘地,一身玄色衣袍隱隱發出淡淡黑氣。明明離得最近的孫璋,不知為何,竟是發覺自己看不清對方的面目,這種感覺玄之又玄,不由得心生恐懼高聲叫道。
「鮑校尉何在!」
看著逢紀與孫璋爭執,李平方才緩過神兒來,原來一切不過是眼前浮雲,都是自己一廂情願罷了。大將軍何進也好,逢紀也罷,不過是想藉著此行試探自己是否與那些黃巾賊有所勾結而已……
話說起來,自己在那黑衣大漢的手中得以不死,連自己也是不清楚緣由,旁人看起來便更加的不可思議。可是自己全家都慘死於黃巾賊之手,這般訊息逢紀是應當知曉的,大將軍更是清楚的,為何還要懷疑自己?!
正思索間,應著孫璋的呼喊,屋外又是走入一人。這人身材魁梧,膀大腰圓,偏偏舉手投足輕飄飄好似羽毛,一雙大腳落地軟綿綿沒有聲響。
「鮑鴻在。」魁梧漢子雙拳一抱,輕聲應和,一雙銳目上下打量著逢紀。
對於這漢子的打量,逢紀似乎渾身不自在,寬大的額頭上隱隱有了汗漬,緩緩說道:「下軍校尉鮑鴻鮑大人,此子乃是大將軍指名要帶回的人選,你也要違抗大將軍的旨意麼!」
「好啊,連西園八校尉都來了,自己真有這麼重要麼?」
換在任何時間,能夠見到西園八校尉這樣的人物,都足以讓自己心潮澎湃。可今時今日,李平想著想著,只感到心情無比沉重。這被人安排好的宿命,無可抗逆的現實,要如何掙脫?
「哎……」
幽幽輕歎從身後傳來,李平回首看去,唐婉兒臉上嬌羞未退,顯是之前中常侍孫璋那眼神不善。
見李平看著自己,唐婉兒竟是垂下頭去,流露出一絲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