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05
日正當午,蟬鳴處處,草木飄香,飛鳥於枝頭上唧唧咋咋並不安靜,酷熱的天氣更是讓人心浮氣躁。大約六千名魏兵正在林子裡歇息,林蔭外則是百餘名散兵游勇遍佈四周,監視動靜。
林中滿是席地而坐的兵將,鎧甲皆是穿在身上,陽光穿不透密實的林木,只是罩下些許樹影在鎧甲上隨風晃動。刀槍劍戟都是搭放在一起,有的是幾人合夥,有的乾脆就靠在樹上,不論何種的佈置,只要一聲令下,這些兵將都會以最快的速度抄起兵刃,進入狀態。
看似隨意,實則暗藏殺機!
「附近幾路人馬正自尋來,將軍何以愁眉不展?」
林木邊緣,兩名矗立許久的魏將衣甲鮮明,一望便知是這支軍隊的主事人。其中一名中年將領體態健壯,聲如洪鐘,雖是壓低了聲音,可林中的兵將都是聽得真切入耳。
這支魏軍皆是虎牢關久駐之軍,對於自家主將的特點也是熟悉,雖是聽得清楚,卻都是自顧歇息,未曾理會。
那說話之人乃是魏國振威中郎將嚴震,魏人粗勇好殺,又是粗中帶細,算是西線魏軍將領中的一把好手!
與其並肩而立者,不過二十餘歲的年紀,額頭上的皺紋卻似四十幾歲,讓人望而生畏,正是虎牢關守將明威將軍郝彥!
自從當年自告奮勇前往虎牢關抵禦蜀漢大將姜維之後,因其守禦得法,便被司馬氏委以重任,指揮西線魏軍。
要知道郝彥不過二十出頭罷了,放到以往這般年紀就被委以重任,簡直是不敢想像的事兒。這可不是群雄並起,亂世之時,朝中論資排輩,軍中驍勇善戰之輩不計其數,偏偏以郝彥為西線總指揮,如何不讓人訝異?
尤其大環境下司馬氏很少信任外姓將領,軍權也是少有外放,對於郝彥之破格提拔,便更顯得難能可貴。
若無過人之能,如何擔次重任?那姜維是蜀漢乃至天下第一人,用兵之法神乎其神,變幻莫測,當年的司馬昭,鄧艾,鍾會等人誰不在其手下吃虧!?就算是杜預這後起之秀,在宛城也是一籌莫展,唯有忍氣吞聲的固守城池而已。
虎牢關雖是天險,卻未必難得住蜀軍,尤其一路北伐,蜀漢攻堅之能力已然鍛煉得爐火純青。郝彥沒日沒夜殫精竭慮的組織兵力,建築工事,將虎牢關之防務與當地地理混為一體,終是讓姜維沒有得手,但魏軍付出的損傷卻是大量的。
看郝彥如今的額頭,就知道抵禦姜維,已然讓著蓬勃的少年挖空了心思,耗盡了心力……
「司馬敦將軍的一萬人馬本是在我等之後,如今遠遠將我等甩在後方,我已派人多次勸阻,皆是無功而返,讓人不能不憂啊……」
額頭的皺紋又是擠在一處,對於司馬敦這一路魏軍的去向,郝彥很是擔憂道。
「明威你又想多了,那司馬敦本就是許昌來的援軍,又不是你我可以左右得了,執意去送死,你又何必為其擔心呢!」
振威中郎將嚴震眼中閃過不屑神色,略帶幾分不快的道,對於郝彥的多慮頗有幾分埋怨之意。
「我亦知曉事實如此,非是人力所能左右。只是齊萬年此人足智多謀,堪稱我等大敵,若是不能將之除去,虎牢以西永無寧日!」
郝彥眼中仍舊是擔憂之神情,身旁的嚴震見了心中一軟,也是跟著歎起氣來。這個少年手中兵力從來沒有超過一萬五千人,可硬生生的抵擋住了蜀軍的數次猛攻。朝中說是重視,但派來的兵力都是另有將領,非是歸為郝彥節制,作戰起來不能互相配合,又難以統一策劃,這才屢屢敗給了齊萬年。
「只好祈求上天,讓司馬敦這一路人馬平安無事,我等聚集兵力之後,便可與河北大軍匯合了。」對於遠去的司馬敦,嚴震也沒什麼辦法。畢竟這邊若是繼續行軍,不知道要面臨多少障礙,而其他的魏軍都在改道而來,自己也是沒法動彈。
郝彥苦笑一聲道:「蜀軍西退,目的地必然是函谷關,到了那裡蜀軍便可以坐擁堅城以逸待勞。我等越是如此料想,那齊萬年越不會如我等所願。我聊司馬敦一部定然遭受蜀軍重創,可惜此番虎牢關發兵四萬,先折萬人,可恨啊!」
「各路人馬兵力皆在我等之上,此番作戰主角非是你我,有這時間不如好生休息調養,你之傷體尚未痊癒,不可思慮過度啊!」嚴震是個粗人,對於郝彥這小自己十幾歲的將領卻是十分的欽佩。因為郝彥那憂國憂民之心,在這個朝廷當中已是罕見了。
正要答話,卻是看到遠方幾名探子正在奔回,再向遠處望去,郝彥轉身上馬道:「友軍已至,隨我出迎!」六千魏軍皆是能征慣戰之輩,聞令嘩啦啦起身,抄起兵器,迅速排好了隊列,緩緩開出林蔭。
「啟稟將軍,後將軍司馬植大人,安西將軍司馬虓大人所部人馬已至!」幾名探子急匆匆本來稟報之後,便迅速的再次返回自己的偵查範圍去了。
聽到探子的稟報,郝彥微微頷首,催馬前去迎接,只是眉宇間並不見喜色,反是一股憂愁掛在眉心。
「司馬植與司馬虓皆是晉公族中的可造之材,加上不聽勸阻的司馬敦,哎……此番作戰真是頭疼啊……」
心中思索著,迎面司馬兄弟的大軍已經映入眼簾,但見兩名騎士最先進入視線範圍之內,這二人生的雄壯無比,一臉兇猛之氣,胯下戰馬也是膘肥體壯,這身板和戰馬比起郝彥,嚴震二人還顯得威風。若是能征慣戰的猛將倒也無話可說,把眼一掃,不過是大軍開路的兩名旗手罷了。
「排場倒是不小!」指揮行軍的嚴震此時也拍馬趕了上來,目光卻是落在兩桿大旗之上。
大旗上自然寫著「後將軍司馬植」,「安西將軍司馬虓」的名號,這並不足為奇,讓人無奈的是這兩桿大旗比起軍中最大的旗幟還要大上許多,那作為旗桿的圓木更是粗壯。也就是這兩名旗手生得雄壯,氣力過人,換做旁人想做司馬兄弟的旗手,根本是望塵莫及……
「不可多言,我觀軍容鼎盛,兵將神情飽滿,倒是知兵之人。」郝彥示意嚴震不可埋怨,因為嚴震之嗓門,就算壓低聲音也是傳出老遠——或許說,嚴震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輕聲說話……
「明威將軍郝彥,振威中郎將嚴震,見過兩位將軍!」郝彥與嚴震雖然是虎牢關的鎮守,可說起來二人一個是雜號將軍,一個是中郎將,都是不及司馬兄弟的官職。
司馬植溫文爾雅,讓人看不出是一個能領兵上陣的將軍,但兩道劍眉隱隱帶有煞氣,讓人難以小覷。見郝彥與嚴震依足了禮數,司馬植溫聲抱拳道:「二位大人不必如此,此番與蜀賊作戰,還要請二位大人多多出謀劃策才是。」
「嗯?敦弟之軍為何還沒有到?」
這邊三人見禮上馬寒暄,司馬虓神情冷漠的一掃在場之人後,不禁發出疑問。自己和司馬植,司馬敦各引一萬人馬從虎牢關出發,參與這一次的作戰,如今眾軍匯合,卻是沒看見族弟司馬敦,心中頓感不快。
「末將多次派人請司馬敦將軍前來匯合,怎奈司馬敦將軍不肯應允,竟自追下去了,如今尚無消息傳回。」心知司馬虓乃是司馬炎這一代人中最為難纏之輩,郝彥微微抱拳如實敘述道。
司馬虓面色一變,冷冷的看著郝彥,冰冷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道:」敦弟孤軍深入,郝將軍你不去支援,反在此間停留,有何居心!」
話語落,氣氛頓時凝固,郝彥微微歎息便要解釋,不想嚴震卻是受不了對方這冷言冷語,頓時火冒三丈道:「司馬敦使人傳令我等不可相隨,免得搶其功勞,我等不敢僭越,唯有聽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