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04
天色漸暗,夜風輕送,高玩與何越二人並肩步入村中館驛。見到有人投宿,驛卒面帶幾分訝異走上前來,仔細打量二人。
高玩乃是當朝重臣,風度自然迥異常人,何越一身內外修為同樣深不可測,一身農夫打扮,別有一番氣質。
「二位大人要住宿?」這驛卒年約五旬,拖著一條腿走起路來一顛一跛,不甚敏捷,然一眼卻看出二人非是尋常人等。
館驛乃是本地府衙所設,本是負責傳遞消息,豢養馬匹所用。待引入商業發展以後,便時常作為途徑附近商隊的落腳之所。原本近乎荒廢的小小館驛,也隨之不斷的增設房屋場地。
而今偌大的館驛只有一名老卒看顧,門庭冷清不說,四下積塵也是隨處可見,本地商農之衝突想必是許久了。
「自然是投宿一晚,還請老者招待。」高玩見老者的表情心中已有了幾分瞭解,一旁的何越卻是四處打量著,不知作何感想。
那老卒不過是軍中傷殘之兵罷了,無兒無女,又難以自食其力,所以被安排在這館驛做些事情。見高玩並無輕視之之心,舉手投足又合乎禮儀,老卒更是深信面前之人來頭不小。
「大人言重了,此間年久失修非是住宿之所,還請兩位大人移步小樓,且隨小老兒來。」言罷老卒自是帶路,高玩與何越二人微微點頭,便在後跟隨。
步出館驛的側門,又是經過一片花園,眼前豁然開闊。十丈見方的廣場上雜草叢生,一些捆綁馬匹的木樁竟是開了新芽,有了些許的綠葉。那雜草從中還有幾道深深的車轍,更添幾分荒涼。
「若是放在數年之前,想必此間也是車水馬龍啊。」高玩雙手負在身後緩步跟隨,見到這般光景,禁不住歎道。
「咳咳,這位大人一看便不是本地人,這館驛荒廢足有五載,不過就算是當年,也未曾有多繁華。」引路的跛腿老卒聞言應道,語態之間頗有幾分無奈之感。
高玩微微錯愕道:「這館驛規模已經超過本村之規格,若非是當年人滿為患,何以建設得如此廣闊?」
「大人有所不知,人滿為患確實有過,不過卻是在館驛未曾擴建之前的事了。陳年舊事,不提也罷,兩位大人且看此間房屋怎樣?」跛腿老卒對於當年之事,似乎並不願意多說,此時推開了廣場正東一處小樓的房門道。
比起先前館驛之主樓,這間小樓倒是打掃的勤些,牆角屋簷未曾見到積塵,桌案床褥也是整潔許多,雖然比起正規的館驛仍是相差甚遠,但若是在這偏僻村落也算是上佳的落腳之地了。
舉步邁入更是眼前一亮,原來這小樓看起來雖然數層,可實際上這處於一樓位置的房間中卻是有木梯通往二樓。這般的設計在郡中也是少見,可見當初擴建之時這村落的商路十分廣泛,遠非今日之象!
「如此我二人便落腳在此了,不知館驛之中可又茶水酒菜,有勞老者為我等準備。」一直沒有張口的何越此時應聲道。
那老卒倚著門欄站立,聞言兩手一攤,苦笑道:「若是住宿倒是無妨,飯菜茶水真是難煞小老兒了。」
「既然如此,這些銀錢權當房費,酒菜我等自去準備便是了。」高玩心中一動,伸手入懷掏出些許銀錢交給了老卒。
老卒接了銀錢興高采烈的離開,在這荒廢的館驛一年到頭也就是微不足道的官餉罷了,高玩給得不算多,卻足以讓老卒好好生活一陣子了。
待人離開,何越眉頭一鎖道:「高兄有何發現?」
高玩看了看何越道:「此間館驛興建費用不低,規格又是不差,若非親眼所見,實難想像是在這樣個偏僻村落之中。何兄又怎麼看呢?」
「興建館驛乃是本地縣衙之事,規模大小卻須依照商隊往來多寡而定。既是縣衙出資,自然不會無故建造如此大規模的館驛。因此今日之冷清荒涼,內中必有緣由。想不到你我偶然之間,竟是遇到這等蹊蹺之事,不妨一探究竟!」
何越對於民間疾苦,農商衝突有所瞭解,但同樣對於館驛一事百思不得其解。要知道若是當地縣衙虛報數額,從中獲取私利,完全不用大興土木搞出如此大規模的館驛。
但若確實有必要興建如此場所,又為何任其荒廢,不加以管理維持?難道說本地百姓與過往商隊的矛盾,真的到了如此駭人聽聞的程度麼?
屋中的擺設雖然陳舊無比,有的甚至破損不堪,但依稀可以看出都是當年的好物件,若是沒有破舊,就算拿到縣裡典當,也能換得不少銀錢。可惜如今破舊損壞,便是一文不值了。
二人心中各有所思,在屋中四處觀察,又登上了二樓看了一番,卻恰巧看見眼細如發與頭大如斗兩名隨從踏入院落之中。
眼細如發的中年人叫做梁發,頭大如斗的中年人喚作高鬥,二人皆是呼雷闕中的骨幹精英,素有威名,出去打探消息,竟是片刻即歸。
梁發與高斗打探的人群不同,但得出的消息卻是相差無幾。這村落本就是沒有多少人煙,那商隊初時經過倒也是兩方相安無事。本地百姓提供酒菜,商隊之人出手也不吝嗇,一方得方便,一方得錢財,可謂是互惠互利。
隨著過往的商隊越來越多,弊端和矛盾也逐漸顯現出來。首先是館驛並不足以容納太多的商隊,先來的住進館驛,其他商隊只能餐風露宿了。這不過是普通的村落罷了,只有館驛稍微大一些而已,尋常百姓之家哪能容得下他人居住?
要知道一個商隊少說也要三五十人,要安置人員車仗馬匹,又要保護貨物,怎會散居百姓之家?
出手大方的商人讓這偏僻淳樸的小村莊羨慕不已,自己日出而耕,日落而作,一年到頭也只是養家餬口罷了。這些本事讓人看不起的商人們,如今到了村子中手筆大把,派頭十足,不說作威作福,可本地的農戶們便是相形見慚。
自有禁不住誘惑的少年人前去投奔商隊,想有朝一日也能夠衣錦還鄉,其中便少不了家族與外來誘惑的衝突和碰撞。村中百姓本就是不多,若是商隊來得多了,別說是耕作,就算全村人都來置辦飯菜也是費時費力。
家家戶戶能有多少糧食?就算是風調雨順,收穫頗豐,但該上繳的上繳,該出售的出售,自家留下的糧食也是有限。除了家中必須的儲備之外,誰不用多餘的糧食換購其他用品?
初時商隊到來尚有飯菜換取錢財,可隨著商隊超出了村落的負荷,事情便開始失控。米糧不說,菜肉也是需要去縣裡採購的,這邊賣得紅火,附近的百姓也有挑著飯食過來叫賣的,一時間小小一處村落,就此不再寧靜。
那商隊之人無奇不有,皆是走南闖北慣了的,加上手中大把的金銀,吃酒喝肉如何少得了女人?最初還是攝手攝腳,可村子就這麼大,百姓彼此都是識得的,如何包的住火?
麻煩事越來越多,雙方碰撞起來吃虧的自然是百姓。商隊彼此維護,又是通曉拳腳,尋常百姓根本不是對手。一來二去,事情便鬧到了官府。
當時本地的縣衙還算是公正,秉公處理了一干人等,只是雙方仇怨已結,人心漸冷,久而久之仇恨對立也是不足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