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吳郡有書信傳來!」一名兵卒拿著一封書信遞給了王基,態度甚是恭敬,王基在軍中仿似一尊天神般。
「吳郡人馬抽調近半,看來是無力過來幫助我等退敵了。」王基看罷書信悠悠的道。
「將軍,兒郎們早已準備就緒,何須借助外力呢?」大將曾沖在一旁不解的道。
「蜀軍看似一體,實則四分。蜀主劉禪是一軍,諸葛瞻是一軍,羅憲是一軍,宗預是一軍,這四路人馬可不會奔往同一處。」王基似有所指的說道。
曾沖等魏將思索片刻道:「將軍是說蜀軍若是退去,必然是兵分四路而退?」
王基哈哈一笑道:「江南之地一番攻守,我軍只佔這建業和吳郡,其餘州郡數月未有戰事,如今想必都已安寧。蜀軍就算不圍建業,也需要分兵把守各地困住我等,以便有足夠的時間來加強控制江南之地。」
「哦?那我等豈非更該立即出戰?不讓蜀軍遂願!」曾沖聞言「霍」的一聲,已然起身。
「哈哈哈哈!」王基見狀忍不住發笑,心中卻是萬般的無奈,論起治軍作戰,曾沖等一干將領皆是一等好手,可提及兵法韜略,在場之人竟然無人可以達到唐彬的高度。想起唐彬,王基心中一陣失落,南征北戰數十年,唐彬在固若金湯的建業城中被殺,直到現在也是自己不願意相信的事情。
唐彬素來忠心,跑去吳國皇宮做什麼呢?王基百思不得其解,口中猶自道:「蜀人著眼於江南部署,因此拼著大軍力疲,也要圍困建業。可老夫著眼卻非這區區江南之地,你們可知為何?」言罷,王基目光掃過在場眾人,希望從中可以找到一二瞭解自己意圖的將領。當幾近失望之時,卻見傅袛在一旁不以為意,仿似一切都是瞭然於胸的樣子,王基忍不住心下暗奇。
「傅大人知兵麼?」王基若無其事的問道。
傅袛這段日子在建業城中所見所聞,這王基雖然有功高震主之嫌,可若非王基得人心如此,又怎會使這兩淮和江南之地固若金湯一般,成為曹魏不敗之地!無論是城中百姓商賈還是江南門閥世家,對於王基的各項安排舉措均是稱讚有加。這老者雖然是武職,但也深諳為政之道,傅袛自忖就算是自己,也難以向王基做事這般滴水不漏。
每每想起違心上奏許昌之事,傅袛心中始終是不安,加上近日流言蜚語不斷,傅袛更是輾側難眠。見王基看著自己,傅袛心中一動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在下並不知兵,只是晉公曾言,兵無常勢,水無常形,王公高瞻遠矚非是下官可以胡亂揣測。」
傅袛一番話似是而非,魏將曾沖聞言一怔,旋即明白過來道:「王公之意是避重就輕,著眼大局,莫非晉公已然發動?!」
王基微微點頭,心道這傅袛雖然是太子身旁煽風點火的紅人,可對於戰略考量卻是別有一番見解。見曾衝開了竅,王基頗有幾分欣慰道:「姜伯約蜀漢名將,縱是晉公恐怕也難以取勝,我曾上書請杜武庫南下,唯有此人才可威脅到蜀軍。」
「前些時日收到消息,杜元凱一到宛城便擊殺了蜀中大將龐宏,一舉震懾宛城後便按兵不動,此子真是如此可靠麼?」傅袛這個時候倒是帶有幾分不信的道。
王基洒然笑道:「傅大人在朝中品人論事也是這般姿態麼?」
「這……」傅袛聞言臉色一沉,卻是有著幾分尷尬。自己已經有意擺脫朝中那種論調,可在這裡說出來,仍是給人一種厭煩的感覺。杜預在北方的表現其實毋庸置疑,只是習慣了這種調調縱是刻意改變,卻難以一時完全的轉變。
「杜元凱在宛城按兵不動,必然有所圖謀。老夫在這裡牽制大半蜀軍,荊州兵力薄弱,杜元凱需要對付的不過是新野的蜀軍罷了,只要時間充足,時局無變,蜀軍退守不過是早晚之事。」王基略帶厭惡的眼光掃了傅袛一眼緩緩說道,心中對於當朝這種不理功績張口便是質疑的風氣感到作嘔。
不僅王基如此,在場的魏將都是把心情寫在臉上,鬧得傅袛好不尷尬,心中暗暗叫苦。自己在朝中高談闊論慣了,久而久之心中雖然知曉杜預此人可靠,可嘴裡仍舊是少不了的質疑和敲打。其實自己的本意也非如此,只是朝中大環境如此,人人皆是一樣,若你不跟風效仿便被踢出這個圈子。而這個圈子,便是自己這般文臣賴以生存的環境啊。
「王老將軍之意在下猜的幾分,眼下形勢我等在城中養精蓄銳,而蜀人逐漸疲憊,以逸待勞此乃其一;蜀漢主力盡在江南,我軍避而不戰牽制蜀人難以動彈,荊州西川必然空虛,此乃其二;蜀軍早晚退卻,無論是引後方起火,還是自行退兵,我等皆可趁機出戰,一舉克敵,此乃其三。有此三個理由,王老將軍才按兵不動,靜待戰機。」傅袛不爽被人小瞧,王基的佈置自己早已看在眼裡,此時滔滔不絕講出,倒是聽得在場魏將目瞪口呆,頓時震懾全場!
「傅大人還說不知兵,老夫這點佈置想必傅大人早就看在眼裡,眼下兩國交戰,勝負未知,傅大人有此韜略,何須隱藏呢?老夫這裡可不是那朝堂之上,只要有才能,便有位置。」王基意味深長的看著傅袛,一臉得意。
傅袛苦笑道:「老將軍激將之法果然巧妙,下官受教了。」之前王基有意試探自己,藐視自己,引起這屋中將領反感自己,為的不過是讓自己坦言。這般心計運用於無形之中,看似簡單,實則包羅了對於傅袛和在場眾人的瞭解與反應判斷,實在是讓人防不勝防。傅袛至此也知這建業城中,說起大略佈局恐怕只有自己與王基在一個層次,餘者雖然勇猛但終非帥才。
「最近外面風言風語,提及朝中大臣多有懷疑……這般謠言會否影響到……」曾沖略帶猶豫的說道,說的便是朝中大臣懷疑王基與傅袛有自立之意,準備處置二人留在許昌的家眷一事。
王基聞言雙眼一翻道:「老夫之心日月可鑒,這等佞言難以左右晉公,傳老夫之令,對此謠言進行彈壓。」
「嗯……下官有一策,不若使人散佈謠言,只說晉公力排眾議,信任我等,斬殺奸佞,派遣援軍,老將軍以為如何?」傅袛心知無風不起浪,這建業城尚有水路可通外界,這謠言多半是蜀人有意散佈,可朝堂上的形勢與風氣自己實在是太過清楚。說這事有這麼嚴重,自己不信,可若說朝中沒有半點的懷疑,自己更是不信!
「傅大人果然妙計!就按此行事!」王基聞言撫掌稱妙,對方用謠言來迷惑人心,自己同樣用謠言來堅定人心,如何不妙?
「譙郡似乎被叛軍佔領,傳聞高誕大人也被叛軍所殺,末將恐其影響到兩淮之軍,是否要末將親自引軍前往一探?」曾沖接令之後,又是道出了一個疑慮。
「水軍進出也是危險,我等在此鞭長莫及,長江水戰多少都會有所影響,不過蜀軍也快到了極限,這倒是不必憂慮。」王基略一思索,便否定了曾沖的提議。雖然水路可以通往外界,可是要打探長江的軍情乃是十分危險之事,水路過於遙遠便難以返還,王基可不希望失去自己因為臂膀的大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