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業城中一切如故,陽光明媚,萬里無雲,皇宮的紅牆白瓦之內草木茂盛,與以往沒有什麼不同。巡邏在皇宮外圍的魏**卒也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對於任何人來講這都是平凡的一天。
就算是唐府之中也只是認為唐彬有事外出,沒有來得及告訴眾人罷了。畢竟以唐彬的地位權利和身手,要說遇到了什麼不測,那簡直是天大的笑話,更何況建業自從被佔領後便一直安樂太平,讓人在內心深處有著一分安逸的感覺。[.]
到了傍晚仍舊不見自家老爺回府,而官署中的一些將領官吏也因為尋不到唐彬請命,因而來到唐府。這個時候唐府的一干人等才發覺事有蹊蹺,老爺沒有去處理軍政,又不在府中,人究竟在哪裡?!
前來尋找唐彬的官員越來越多,唐彬身為留守建業的主將,雖然諸事不用操勞,可底下官吏的各項政務和工作還是需要請示唐彬或是向唐彬匯報的。建業為江南魏軍之後勤基地,每日裡接收的錢糧,運往前線的錢糧都是無數,少了唐彬這麼一個總調度的人物,不過一日的功夫已然耽擱了不少的事情。
府中親兵家將紛紛前往四處打探唐彬的消息,武將文吏有的幫忙尋找,有的乾脆就在唐府等待。唐彬有傷在身之時都未曾有過延誤公務,如今傷勢近乎痊癒卻是沒來由的不見蹤跡,這讓眾人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卻又沒有人願意宣之於口。
陸府之中三個小童讀書寫字忙的不亦樂乎,周處在柴房養傷也是足不出戶。陸府人丁遠不如以往興旺,所剩的三十餘名壯丁分管各處的產業,根本無暇回到府邸。府中的男女老幼喪子失夫人人哀痛,也是無心打理事務。唯有陸機,陸雲兄弟二人雖然年幼,儼然成為了一家之主,每日安排諸事毫無遺漏。周處藏身陸府之事,唯有三名小童知曉,陸府中人竟是毫無察覺!
時間一天天過去,唐彬失蹤的消息雖然沒有公之於眾,可城中各處魏軍都加重了巡邏和守護,在上層各族之間都流傳著唐彬不見蹤跡的消息。魏人如何努力尋找,搜尋任何的蛛絲馬跡,皆是毫無頭緒,如同大海撈針,希望越來越是飄渺。唐彬何時不見,為何不見,根本沒有人知曉。要知道唐彬深夜離府根本沒有通知任何人,而已唐彬的身手想不驚動任何人的離開府邸也是輕而易舉之事。任憑唐府的親兵家將想破了腦袋,也是想不出自家主人是何時不見的。
建業城中一切軍政由其他人暫代執行,可唐彬生不見死不見屍,這事總是蹊蹺的。這個時候雖然沒有人願意將心中的預料宣之於口,可大家早已心照不宣。
唐彬,多半是出了意外!
又是過了數日,屯駐在江北兩淮的太子舍人傅袛以兩淮督軍的身份輕舟過江而至,唐彬之職由這司馬炎身前的智囊暫代。同時傅袛還肩負著解開唐彬行蹤之謎。
甫到建業傅袛便恢復了建業城中一切的秩序,守軍巡邏一切如常,城中的氣氛頓時為之一寬。過了數日看不出有什麼異樣,陸府中人也是恢復了往日的生活,這個時候越是表現的不尋常便越引人矚目。傅袛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建業城中每日裡兵卒巡邏不斷,一派緊張的氣氛,這樣的環境下一切線索都會隱藏地下,魏軍就算有通天之能也沒辦法把建業搞一個翻天覆地。
想徹查只能暗中行事,不可打草驚蛇,這是傅袛初到建業的第一反應。
江東畢竟是魏國新佔領的土地,大部分的世家百姓都已經習慣在魏人統治下生活,可也不排除有部分排斥「魏人」這個身份。明面上查絕對差不出什麼頭緒,要知道對方既然能無聲無息的讓唐彬「失蹤」,絕對不是尋常方法就能找到的人物。因此傅袛化明為暗,仔細關注城中的一舉一動,希望可以找到什麼線索。
在建業城中尋找線索無疑是渺茫之事,凡事總要有個範圍,沒有範圍的盲目搜尋只會憑空增加許多亂子。譬如見到形跡可疑之人物,便抓進獄中審問,可到頭來對方只是偷運一些貨物,又或是其他不相干的行徑。如此重重日漸繁多,不僅增加了工作量更是鬧得人心惶惶,不得安寧。
確定範圍是首要之責,傅袛傳令將唐府之人盡數拿到官衙內審問。千方萬方家賊難防,傅袛有足夠的理由相信這事情和唐府內部脫不了干係,就算不是唐府之人所為,唯一能投提供些許線索的也只有這些長期和唐彬生活在一起的人了。
唐府中人暴怒無比,自家老爺失蹤,府中老少比任何人都要著急,如今卻是被當做嫌犯的待遇,如何不怒?可傅袛不管三七二十一,說不出讓自己滿意的答案,便沒有人回到府中,相反,會被當做嫌犯一律處死!
沒有道理,也不講道理,傅袛別看只是文弱書生,卻端的是心狠手辣。司馬昭托付傅袛這般的人物在司馬炎身旁充當智囊,絕非等閒之輩!
時間飛逝,又是數日過去,暴躁的唐府中人也開始消停起來。說什麼都是無濟於事,唯有提供有用的線索和情報才是解開唐彬失蹤之謎的關鍵。
終於有幾名家將向傅袛匯報了唐彬曾經使人暗中打聽「溫玉石床」的消息,而打聽的對象乃是吳中各大世族門閥,得到回復卻是從未有人聽說過。
傅袛敏銳的捕捉到這是案件的突破點,打聽溫玉石床發生在唐彬失蹤的白天,到了晚上入寢之後就沒有人再見過唐彬。若是溫玉石床和唐彬的失蹤有所牽連,那麼這溫玉石床究竟是什麼物件?又在哪裡?唐彬身為建業留守的主將,又為何要尋找這溫玉石床呢?
隨著眾人的不斷參與,事情逐漸明朗起來,可是眾人卻不知曉,在眾人推測案情之時,郊外的陸氏墳上一群人正在用唐彬的首級告慰陸氏戰死者的英靈。
半日之後一群人的行蹤在建業附近的一處船塢附近出現,周處和百餘名大漢埋伏在山林之中,緊緊盯著遠方的船塢中魏兵和工匠出出進進忙個不停。
這百餘名漢子皆是當初的吳國兵將,是周處暗中搜羅之仍舊忠心吳國之人,有人曾經是殿前的將軍,有人是一營的校尉,而如今眾人都沒有了身份,以周處為主,聽其號令而行。與魏人硬拚這百餘人無異於自尋死路,忍辱負重為的便是做一番大事。
前往柴桑乃是周處和陸氏兄弟與賀循三人最終的計議,陸氏在江東的地位早不如以往,各處產業因為人手不足的原因開始被其他家族併購。即便是明知被人欺凌,可仍舊是笑臉相迎,若非如此陸氏一族絕對沒有絲毫的安定。當年各大家族就和陸抗不對付,眼下陸氏衰敗族中無人,有什麼理由不欺負著孤兒寡母呢?若是陸胤仍在,或許各大家族礙於陸胤之名望仍舊不敢輕舉妄動,而魏人也會因為陸胤的存在對於陸氏另眼相待。
可這一切都是假設,陸凱,陸抗,陸喜,陸胤都死於國事,陸氏青壯精英大都殉國。陸機和陸雲兄弟二人把族中老幼的性命,陸氏一族的前途拿來與自己兄弟的固執相比,方知道這固執是多麼的渺小。二人不僅僅是要存活,更是肩負著陸氏門楣振興的職責,如此才不會辜負九泉之下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