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長生作為天師道的首領,為人卻是喜好養民和清淨。如果不是劉禪主動聯繫天師道,此時的范長生多半還在青城山修身養性。
最初只是認為劉禪不過是保境安民,這對於疲憊的川中百姓來說倒是一個修養生機的機會,因此范長生一反本性出山協助劉禪平定川中的內患。隨著時間的推移,接觸的增多,才知曉這幾十年昏庸無為的劉禪赫然有一顆爭霸天下的雄心。
興復漢室多少年來作為口號早就失去了號召人心的作用,然而劉禪的抱負便是如此。興復漢室,收復中原,一統天下,這是當年先主劉備和丞相諸葛亮提出的最終目標,也是兩代蜀人堅持不懈卻未能達成的目標。
征伐之事本就不合乎范長生的本意,只是已為人臣,這君主之命始終要服從的。等到魏軍大肆伐蜀,鄧艾輕兵深入,川中一日數十震近乎瓦解崩潰時,范長生才意識到,保境安民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並不適合這個三分天下的亂世。
只有天下一統,才能實現自己養民之志的大好抱負。
與武陵蠻夷的交涉毫無結果,饒是涵養極佳的范長生也是勃然大怒!這攻取下的城池都是漢家地盤,百姓自然也是漢家百姓,蠻夷燒殺搶奪之後,漢軍還如何統治城中百姓?
要知道本身吳國百姓變更了統治者就會有仇視的心理,加上蠻夷這番舉動那不算在蜀漢頭上才怪了。
「發兵圍剿!」范長生火冒三丈,怒髮衝冠,頓時下令對蠻夷用兵。
范恩乃是范長生的族弟,當年雲遊大江南北,因緣際會之下也是入了漢家班列。雖然身為天師道的二號人物,然而范恩的習性不似范長生般。見狀范恩想要出言勸諫,可也知道蠻夷如此的後果。
武陵城被滿意塗炭,餘下的吳國城池必然會以武陵的遭遇作為前車之鑒,而更加的同仇敵愾。
「切慢!」羊祜聞言連忙挺身而出喝止道。
「羊叔子有何高見?」范長生並不因為羊祜是降將而看輕羊祜,相反卻是深知羊祜的智力。
「蠻夷之輩未服王化,貪利而重義,末將有一計,可使蠻夷服膺為我所用。」羊祜胸有成竹道。
武陵外蠻夷抱著財物糧食興高采烈的準備回歸部落,卻不想黑壓壓的蜀軍早把附近圍了個水洩不通。蠻夷見了都是有所警覺,紛紛掏出兵刃比比劃劃的叫嚷著,可漢軍卻是聽不懂蠻夷言語的。
漢軍擺開陣勢旌旗鮮明,刀甲齊整,大盾兵在前,長槍兵在後,弓弩手在中,刀斧手在後,兼有兩三千騎兵在陣勢左右兩翼往復盤旋,一派蕭殺景象,殺氣瀰漫四野,讓人不寒而慄。
蠻夷雖然未曾王化,可危險還是分辨得出。見到漢軍這般氣勢一個個漸漸平靜了下來,不再聒噪。原本緊攥財物的手也漸漸放開,反覆摩挲著手中兵器,進入了戰鬥的狀態。
這些蠻夷就算是以寡擊眾也不會懼怕,哪怕是心中存有畏懼之感,可動起手來依舊是毫不含糊。
「嗖!嗖!嗖!」一輪弓箭毫無預警的從蜀陣中射出,整齊的落在蠻夷軍隊之前,插在地上。
「哇!」蠻夷見了不約而同的叫了起來,這是漢軍的示威,比起叫罵,行動更被蠻夷們所認同。
「殺!」
「殺!」
「殺!」
三聲大叫,更是響徹雲霄,蜀軍整齊的口號聲透露金戈鐵馬之氣,讓蠻夷壓力倍增,終於知道這些漢軍可不是和自己開玩笑的。於是便有蠻夷迅速跑入城中通報首領。
城中的蠻夷三十五十的一群群奔來,不久蠻夷的首領也是帶人趕到陣前,參與此役的蠻兵至此算是到齊了。蠻兵首領看了看漢軍的旗號,頗感奇怪的派人和漢軍交涉,意思很是清楚,你們不是請我們幫忙麼?現在又來做什麼!?
羊祜見了微微發笑,這蠻夷雖說是未服王化,可裝傻的本事卻是可愛。請蠻夷出兵之前的交涉,蠻夷對於錢財那是一點也不放鬆,不說獅子開大口也是讓蜀漢頗為出血。
當然這個出血只是相對於在誘惑蠻夷出兵這件事兒的預算而言,並非是針對蜀漢的國力——現在蜀漢的國力還是無法和曹魏相提並論,那是因為時間的累積所致。若雙方能休兵罷戰十年,蜀漢超越曹魏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兒。
要價還價的時候頭腦這般清楚,沒理由到了這個時候就變成什麼都不懂的「野人」。這些蠻夷別開是漢人眼中的「野人」,實際上卻是有些許心計,更兼幾分狡猾。
不然的話,就憑這個族群的好殺和貪財,早被歷代統治者掃平和同化了,哪會到現在還有些許部落被蜀漢誘惑和勾引呢。
對於蠻夷的疑惑,羊祜給出的答覆倒是很簡單,這城池和百姓以及城中的財物都是漢軍的。蠻兵的報酬早就給了你們,放下財物,立誓以後服從蜀漢的指揮,並且永不再犯,方可離開此地。
否則,就別怪蜀軍不客氣了……
蠻夷使者也是知道這些漢人當初求自家部族出兵時有多麼費力氣,現在突然轉變了臉色如此的厲害,著實讓蠻夷使者嚇了一跳,當下屁顛屁顛的趕回本陣通傳話語。
蠻兵首領聽了回話頓時跳起丈高,辟里啪啦的說了一大堆,手舞足蹈的衝著漢軍這邊一通叫喚。
羊祜冷眼看著對面的蠻兵只是等待,這蠻夷作為戰力來講確實不俗,可也有弊端。今日之事既然蠻兵開了頭,那麼索性便把這批蠻兵收為己用,對於日後吸收武陵蠻夷也算是一個開頭,同時也加強蜀漢在荊州的戰力。
蠻兵首領鬧騰半天沒見眼前的蜀軍有一絲的動搖,可後方的武陵城卻是城門突然緊閉起來。而城中又是開出了一支蜀軍,堵住了蠻兵的後路。這卻是范登帶著萬餘蜀軍趁機入了城,再出城圍住了蠻兵。
前後被圍,大大的刺激了蠻兵的神經,本來站得亂糟糟的蠻兵此時卻是緊緊縮在一起,拿著兵刃雖時準備開殺!
羊祜縱馬上前,對著長期和蠻夷打交道的密探吩咐了幾句。那密探很是乖巧的縱馬前往蠻夷陣中通傳話語。蠻兵戰鬥力凶悍,可也是知道進退深淺,處於弱勢的時候並不毛躁,而是耐心聽著漢人密探有什麼話說。
漢人密探依照羊祜的話轉述一番,仍舊是之前的意思。這一點甜頭沒有,轉臉就讓自己做奴才,世間還有這般的事情麼?蠻兵首領當下氣的差點拿刀把這蜀國探子當場剁殺,可蜀漢大軍強勢環圍,蠻兵首領竟然還能忍住衝動,讓羊祜忍不住高看幾眼。
蜀漢的探子其實心裡也是打怵,可羊祜是交代過的這個時候底氣要足,氣焰要狂才能保命回來。回到這邊和羊祜一說,羊祜微微點頭,示意蜀軍準備進攻。
尋常的蠻族首領可沒有這般的心智,這蠻夷首領眼下只不過是一個小部落的族長,日後的前途卻是讓羊祜有所期待的。
前後的蜀軍步步逼近,蠻兵顯得有些緊張。先前攻擊的不過是一座守衛薄弱的武陵城,如今面對的卻是兩三倍於自身的精銳部隊。出人意料的是蜀軍逼近了些許距離,圍上來的前後只有不足千人的蜀漢戰士。
蠻兵首領眼中充滿疑惑,可眼前卻是突圍的好機會。擊潰這不足千人的漢人很是簡單,趁機殺出一條血路就顯的非常容易了——這當然是蠻兵自認為——蠻兵對於自己的戰力還是很有自信的。
「啊啊啊啊~~~~~!!」蠻兵同時發喊衝上前去,根本不理會身後的蜀兵,全力殺奔身前的蜀兵。
面對數千蠻兵張牙舞爪的衝殺而來,正面這四百多名蜀兵面容似鐵,身形如岳,站穩腳步毫不動搖。
更是毫無聲息,只有沉默。
沉默,往往是積蓄力量的過程,也是爆發的前兆。
而在這殺氣凜然的戰場之上,沉默卻只代表一件事兒——成竹在胸。
這是真正的精銳之師,真正的百戰之兵,坦然面對一切,視生死如無物,不存在絲毫的感情,唯有等待——殺敵!
「殺!」帶頭的蜀將輕叱一聲,整齊劃一的長槍刺出,其中間雜著一些大砍刀。
「嗯?」
「住手!」蠻兵首領見形勢不妙,急忙大吼叫停。
不待自家的首領喊停,凶神惡煞般的蠻兵們早就自主的停下了手。有人呆呆的看著地上死去的同伴,有人一臉費解的望著手中被砍斷的兵刃,更有人滿是驚訝的觀察蜀軍的盔甲,這一切都是如此的不可思議。
蠻兵首領一臉沉痛的走到陣前,看著地上數百具蠻兵屍體,轉首又看看屹立不動的漢人兵將。把手一招,使人通傳要親自和漢軍主事交談。
羊祜見狀也不見什麼得意之色,一身輕鬆的縱馬上前,四百餘名身披先進的斗具的精銳之士拱衛在羊祜身旁,看著那蠻兵首領的動作。
蠻兵首領略有遲疑的踏步上前,身側並無一人跟隨。羊祜見了頷首頗有嘉許之意,心知收服這支蠻兵的計劃至此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