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魏兩國在溝通無效的狀況下終於開戰,而導火索卻是中原名士荀勖的身亡。
吳人把荀勖和幾百名魏國侍從一路送上了樓船之上。然而船還沒到北岸,便在江心發生了事故。三層高可容納八百人的巨大樓船,不知道什麼緣故開始漏水,隨即緩緩的沉沒在了長江之底。
包括荀勖在內的數百魏人皆死於江中,吳國方面卻是毫無損失——船是魏國的,船上的人也是魏國的,實在和吳國沒有什麼干係。
吳國表示不干我事,魏國卻不這麼想。荀勖在江東之時,就被吳人封鎖了消息。好不容易能返回故國,又恰恰遇到了船隻沉沒。天下的事情沒有這般巧合的,吳國必定是包藏禍心,與這事兒有所瓜葛。
那三層高的戰船是魏國水師中的大船,更是為了彰顯魏國的威風才由魏主曹奐准許使用的。
無論是船身質量還是船工手藝,都足以應付普通的渡江。不是你吳國做了手腳,這船會無緣無故的沉沒?
二虎相爭必有一傷,蜀漢在這個時候明著協助東吳,實際上採取的也是坐山觀虎之態勢。
斗具盡數被毀的消息隨著荀勖的離世變得只有江東和蜀漢知曉。這事情瞞得住一時,但絕瞞不過太久。畢竟知道事情的人實在是有些多了,就算吳國加大控制的力度,紙終究包不住火。
蜀漢的力量更是有限,在南方和雍涼邊境投入大部分兵力之後,能支援吳軍的兵力也實在是有限。無奈之下只好有龐宏帶著一支蜀軍遊走於吳國外圍,作為聲援,暫時震懾魏軍罷了。
戰事持續數月,南陽地區的吳兵已達到了十萬之眾,勉力抗衡司馬昭的強勢壓境。陸抗早在被任命為荊州北部督時就著手佈置防線,依據每一座城池築起大牆和密集的工事來防禦魏軍。
就算你司馬昭兵力雄厚,可城池之外儘是防禦工事,工事不拔魏家鐵騎便無用武之地。純粹用步兵硬推,吳國兵力不佔優勢但也頑強抵抗,每一處工事,每一寸土地都要消耗大量的敵軍才肯放手。
騎兵佔據了魏軍的兩到三成,這可是魏國壓箱底兒的騎兵了。無奈偏偏只能看熱鬧,餘下的魏軍比吳軍也多不了一兩萬,本是優勢兵力的魏國因此陷入了苦戰之中。
蜀軍數月來只是虛張聲勢,吳人看著頭疼,魏人看著也不覺得煩了。若這支蜀兵真的是那支無堅不摧的隊伍,恐怕早殺過來了,還會忽左忽右的造勢麼?何況江東也有謠傳,蜀漢的斗具只是一次性的消耗品,經過上次大戰後盡然全毀。結合實際戰況一分析,這謠言還真有可能。
戰火可不止荊州一處,由於吳國丟失了淮南地區的江北防線,因此潘翥和樓玄的守軍只能據守濡須口。國內的戰船倒是無數,可兵力早已入不敷出,平定山越之後吳國內部盡量多留些兵力鎮守,這便苦了荊州方面。
用荊州單獨抗衡司馬昭的大軍,這是非常吃力的舉措,也是無可奈何。荊州大肆的征發兵役,補充百姓負責運輸,無論是人力還是財力都是極大的透支。南陽就像是一個絞肉機,吳魏兩國的戰士沒完沒了的消耗在其中,而戰事的進展非常的緩慢。
南陽是吳國北伐的勝果,更關係江夏方面的成敗,因此吳國傾盡全力也不願意丟失掉這重鎮。另一方面南陽直接威脅到許昌,也阻礙了魏國恢復故土的重要道路,魏人也是勢在必得!
吳國疲於在南陽和魏軍作戰,江夏的守軍卻是危在旦夕。兩淮的魏將王基看到吳國在江東的守軍無力北上,於是揮軍轉而向西,攻取江夏郡。
江夏守將留平帶著三萬吳兵奮勇作戰,然而無論智略還是兵力都不及魏將王基,可謂是連戰連敗,只好固守不出,期待新野方面的支援。
然而荊州軍根本是力不從心,分兵來援只是一個幻想,留平帶著吳兵死守不降足足與王基抗衡了數月。除了石陽之外的江夏駐地盡數被魏軍奪取,就連江夏地區的碼頭港口也在魏人的掌控之中。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甚至水路也被斷絕,留平和吳軍都是絕望。面對如此困境吳國能調動的僅有潘翥和樓玄屯駐在濡須口的軍隊。吳國戰船入山橫行長江無忌,可謂是三國之最——不過登岸作戰,救援江夏戰船就用不上了。
潘翥,樓玄二將率領吳國水軍連續嘗試登岸江夏或是攻取淮南圍魏救趙,然而兵力不足,戰力不堪,損兵折將之後只能望城興歎。
很快石陽城破的消息傳來,留平和一眾吳軍將士戰死在城中,竟無一人投降。吳主孫亮使舉國法喪,來祭奠殉國的將士們。回到宮中便是破口大罵,從蜀漢出工不出力,到馬覓的蹤跡皆無,再到陸喜出的爛點子!
蜀國南方的動亂依舊是沒有進展,瞧諸葛瞻那架勢倒像是和馬承做持久戰;而蜀漢方面提供的投石車明顯也不如以往,連續使用之後超過一半的投石車開始出現問題,甚至無法運轉——這倒也是無所謂,城中基本沒有多餘的石頭給這些車投擲了……
憤怒的是黃崇信誓旦旦承諾的蜀漢援軍沒有半個影子,龐宏那支蜀兵只有五千來人,據說還是老弱殘兵。而蜀漢皇帝劉禪回到成都之後就沒有挪動屁股的意思,這和當日黃崇說的劉禪必將親提大軍和魏人死戰云云簡直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荀勖已死,黃崇也早就放走了,這個時候吳國就是想反悔,想親魏,又有什麼立場和態度呢?
白衣如舊,陸喜早沒了那一身傲氣和高人風範,站在殿下受著吳主孫亮的責罵。從戰事緊張以來,這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了。陸喜並不覺得自己做的有錯,自己為吳國的利益著想有什麼不對?
況且我只是提議,你孫亮不利慾熏心,不和我想到一塊,這事兒就能施行麼?無奈人家是皇帝,自己是臣子,只有忍著的份兒……
被流放到交州的陸凱始終關心著國事,十餘次上書陳言國策可謂是良藥苦口。吳主孫亮和陸喜,全尚等人初時看罷都是咬牙切齒,陸凱所言可謂字字敲中了眾人的要害。
孫亮埋怨陸凱,你都被流放的,就應該老老實實的呆著。等風頭過去了,朕自然會想轍把你召回來,這麼頻繁的上書陳情,難道是嫌朕的煩惱不夠多麼?況且朕現在做的事情也沒有什麼不對,為什麼偏偏和朕逆著來呢?
吳國皇帝有這樣的態度,原本就不見待陸凱的朝中大臣和政見相左的江東世家便開始不斷的誣蔑和誹謗陸凱。
那個時候吳國的一切都看起來很美,孫亮在群臣的輪番轟炸下怒火中燒,傳令賜死陸凱,王蕃,賀邵一幹不知自己身份,屢屢妄言國事,曾為自己「左膀右臂「的大臣們。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陸凱這般級別的人物都是如此下場,王蕃與賀邵更曾經是孫亮的心腹之臣。舉朝稱心如意的同時,這等舉動未免寒了一批有志於國家的大臣之心。而當事態急轉直下後,吳國君臣才深感當日陸凱等人的諫言是如何的珍貴,然而人死不能復生……
蜀漢的國力早已是今非昔比,只是劉禪不喜把力量拿到檯面上炫耀。投石車和斗具帶來的麻煩已經足夠大,這兩次衝突甚至把一個幾十年相交的盟友變作相互算計的「盟友」,這並非是劉禪的初衷。
就算藏著掖著,也終究會有這一天。只要天下三分的強弱發生變化,那麼吳國也好,魏國也好就一定會聞風而動,擇利而從——蜀漢也不甘落於人後。
南方大陸方面諸葛瞻步步為營,打得馬承毫無還手之力。鑒於劉禪想保留住檯面上蜀漢無力分兵的態勢絕天下人之口,因此諸葛瞻用超乎想像的優勢開始了拉鋸戰。
馬承佔據的土地還是那麼多,可人口卻是不斷的流向諸葛瞻一方。無論是百姓,還是兵士,這個時候都是知道天命所歸,更知道在那邊可以生活的好,不用被拉去送死。
實力的差距越拉越大,南中大陸的蜀軍便沒有必要留下那麼多了。多餘的兵力早就回到了南中休整,同時原本鎮守漢中招募兵員的楊戲暫代諸葛瞻鎮守南中地區。
年輕的時候楊戲曾經做過庲降副貳都督,和蠻人也是久打交道之輩,有這老爺子給諸葛瞻治理後方,蜀國南方更見欣欣向榮。
川中操練的人馬有十三四萬之眾,劉禪每日處理政務,陪伴皇后幼子外就是操練軍馬。
這些兵力大可以投入到北方戰場或是雍涼戰場上,然而劉禪並不願意這麼做。雍涼在廖化和霍弋以及鮮卑,羌等部族的合力之下,已然把反對蜀漢統治的少數民族趕到了沙漠深處,實在沒有必要增派兵力增加後勤補給的負擔。
而活捉了馬覓之後,對於江東的險惡用心劉禪也是頗為反感。江東的山越愈演愈烈,便是劉禪暗中授意呼雷闕搞的事端,不過行事都以魏人的名義罷了。
若真以時間推算,還是呼雷闕的行動在前,吳人的暗潮在後。作為吳人來講,一心自己獨大的態度自然不是一兩日形成的;作為劉禪來說,一個蜀漢已經無法滿足自己的掌控欲,天下盡在掌握才是目的所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