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的大雨使得吳軍的後勤運輸陷入了較為困難的時期,道路泥濘車馬難行,嚴重拖延了補給的運輸效率。
尋常的車仗裝滿了錢糧輜重份量也是有限,可用這些裝糧食,裝草料,裝器械的車子去裝卸石塊,這重量可要大得多了。就是這些裝載石塊的車輛在雨中的泥土路上前行艱難,耽誤了整個運輸隊伍的速度。
運輸的吳兵人人身著蓑衣或是雨笠,就在滂沱大雨之中隨著車輛緩慢的行進著。這場大雨連續下了許久,搞得道路的積水越來越多,本來就辛苦非常的工作變得更加艱難和辛苦。
運輸隊從南鄉郡的治所南鄉城出發已有五十餘里,吳兵已是疲憊不堪,被大雨澆打著實在是難以提起什麼興頭來。
「嗯?怎麼又停了!」有吳兵見前面的車隊停止前進,忍不住抱怨著。平時這個時候都到了許昌境內的吳軍大營,速度快些恐怕交接手續都辦完了,而今走走停停使人漸漸煩躁起來。
「一定又是車輪陷住了,哎……大老遠的非要運送石頭,真是倒霉!」附近的吳兵都停下腳步,有人圍上來跟著抱怨。
「聽說前方採集的不順,魏人總是騷擾,想獲勝可全靠這些石頭呢。」一路上吳兵也是停歇慣了,於是紛紛三五聚在一起聊個不停。
「這倒也是,不過你說魏人怎麼就不來這邊呢?俺也好讓魏人嘗嘗老子的尖刀!」一精壯的漢子嘿嘿笑道。
另一名中年兵卒抬腿踹了這漢子一腳笑罵道:「胡說,大都督早派人把守附近的道路,魏人哪有那麼容易過來。」
精壯漢子被踹了一腳,退出四五步又是笑嘻嘻的跑了回來道:「俺這刀法可是祖傳的,可不要小瞧了。」
「得了吧……咦?」中年老兵剛要調笑一番,忽然間遠方亂糟糟的,似乎發生了什麼狀況。
幾名士兵都是舉目去看,遠端確實有些混亂,大雨傾瀉不停接連不斷的重重落在地上,模糊了視線更是遮掩了一切聲音。
「不好!抄傢伙!」中年老兵的直覺告訴自己,這個時候要戒備。
精壯漢子見狀一笑,剛要說些什麼,只見眼前的老兵突然身形暴漲撲向自己!「譚叔你……」精壯漢子下意識的弓背彎腰進入防禦的姿態,猛然覺得後背一涼,一股錐心的疼痛傳來……
「有埋伏!」被稱為譚叔的中年老兵嘶聲大吼,與此同時手中的鋼刀猛劈向精壯漢子身後出現的敵人!鋼刀瞬間斬下,雖然來不及救那精壯漢子但絕對可以為其報仇!
「鐺。」大雨中隱約可以聽到鋼刀與對方武器砍擊在一起的響聲,這不是一個敵人,而是一群敵人……無數身著蓑衣的魏兵從道路兩側衝殺出來,無聲無息的像是幽靈般貼近毫無防範的吳軍。
「保護糧車!」在隊伍後方隱約有吳人的喊聲不斷響起,譚叔帶著自己這一屯人砍翻了三四名魏兵,卻也被魏兵撂倒了四五人。運輸隊前後達十餘里之長,突然現身的魏軍雖然不知從何而來,但數量絕對是不少。
譚叔這一屯人最能打的幾個突遭毒手先後被殺,餘下的人都是依靠譚叔豐富的作戰經驗才能造成不小的殺傷。魏人似乎認準了譚叔紛紛殺來上來,譚叔鋼刀漫天飛舞,守了一個密不透風。若是精壯漢子沒死,必然會覺得慚愧,自己所吹噓的祖傳刀法甚至還不及這譚姓老兵的十之二三。
雨勢愈加猛烈,戰況更是趨於慘烈,運輸隊的吳軍兵將淬不及防先被殺傷不少,餘下的奮起抵抗卻是寡不敵眾。倒在地上的吳兵越來越多,鮮血混雜在雨水中滋潤著泥土,似乎在呼喊著還不夠。
譚叔身邊僅剩兩三人,背靠背的和十幾名魏兵交戰。雨聲和偶爾的雷聲蓋過了戰場上的所有聲音,眼角的餘光只能看到四周儘是三三兩兩的吳兵和魏人廝殺,聽不到聲音,氣氛無比的詭異。
……
就在運輸隊遇伏之後不久,有負責通訊的吳兵滿身泥濘的跑到南鄉城中,向南鄉城守將報告前方的戰事。運輸隊事關前方十幾萬大軍的存亡,南鄉守將聞言大驚色,急忙點兵三千人火速出城去援助運輸隊。
三千吳兵在大雨中跟隨著來報訊的吳兵出城沒多久,城下又是來了一支人馬,足有四五千人,看旗號卻是魏軍。當頭的魏將身形魁梧,手中大刀不停的左右手交替拿著,一副有勁兒沒處使的模樣。
「攻城!」魏將言簡意賅,一聲令下四五千魏軍各自拿著雲梯衝向南鄉城。城內的吳軍跟著運輸隊走了一半有餘,方才被守將帶走了三千人,城中剩下的只有一千多人,如何應付五千魏軍的猛攻?
大雨城牆上順著牆壁流下,卻是阻擋不了魏人的雲梯。吳軍在城頭上射箭,箭矢又被雨點打得毫無準星和力度,落在魏軍身上造不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有人投石,扔木頭去砸魏軍,但南鄉的物資和石塊都裝上了車運往前方大營,能用的是在是太少了……
魏人肆無忌憚的攀爬雲梯,很快便登上城頭與守城的吳軍廝殺起來。吳軍遭到魏軍突襲已經是有些膽寒,眼下被魏軍衝上來也只能硬著頭皮應戰。這樣的心思和狀態,兵力上又遠遜色於魏軍,如何守得住城池?
城頭的魏軍越來越多,吳軍死的死傷的傷,殘部抵擋不住魏人只好退往城內。退卻也只是苟延殘喘罷了,魏軍四面圍城之下,城門很快也被攻破,那有勁兒沒地方使的魏將見狀縱馬狂笑,大刀盤旋之間殺入了吳兵人群之中!
哀嚎聲不斷劃過雨水,顯得那麼的蒼白無力,魏將越殺越是勇猛,越殺越是興起,殺得吳兵竟然丟掉兵器抱頭鼠竄而逃。
「哼!沒用的吳狗,給我掃清城內!」那魏將不屑的冷哼道。
「將軍,城內的吳狗沒有多少,可要去接應羊將軍?」一名悍將縱馬來到這魏將身邊,出言詢問道。
「羊稚舒深有智算,不須我等費心,我只是擔心張家兄弟能否得手。」這魏將勇猛之態一收,轉而一出沉思的表情。
那悍將道:「既如此,我去掃清城中的吳狗,然後再做打探。」
這魏將笑道:「有勞王兄弟了。」
那悍將微微頷首,縱馬提朔帶著數百人衝入了附近的巷子,去截殺魏軍。這魏將一臉笑意的望著那悍將遠去,回首道:「王起兄弟不愧是王老將軍推薦的猛將,我可以輕鬆些了。」
身後的副將一個個面容嚴肅,聞言都沒有什麼異議。那王起是魏廷宿將王基推薦的人物,本身就是王氏的族人,更兼韜略武藝絕倫,讓人就算眼紅也不得不敬服其能。
「夏侯鹹的隊伍似乎慢了一些,你等去城外打探一下,注意防備,莫使吳人殺一個回馬槍。」那魏將想起了什麼,又吩咐各部將領行事。待眾將走後,那魏將坐在馬上,淋著大雨,心情頗為舒暢的看著靜謐的街道,自言自語道:「這一仗真是無聊啊……」
……
南鄉城的援軍出城不過三十餘里,便遭遇了魏軍的伏擊。說是伏擊,不如說是襲擊……這魏軍似乎也是剛剛趕到的樣子,前面的部隊投入了戰場,激戰片刻之後,才有後續部隊陸續到達。
如此伏兵效果不由得大打折扣,先期的魏軍兵力較少,讓吳軍一時混亂後便緩過心思來作戰。等到後續的魏軍投入戰鬥,這已經是一場五五開的混戰了。魏將夏侯鹹心中懊悔不已,費盡心思才能在這次的行動走混到一席之地,結果因為自己的準備不足,導致部隊前後脫節。
前面的魏兵急於在有效時間內趕到位置,伏擊吳軍;後續的魏軍因為種種原因難以跟上前面的隊伍。本該是一個漂亮的伏擊戰,偏偏讓夏侯鹹打出了混戰的效果。這若是傳了出去,恐怕讓伏擊吳人運輸隊的羊琇和偷襲南鄉城的賈輔笑掉大牙!
「殺!後退者斬!」夏侯鹹見吳軍的心思似乎被運輸隊那邊牽扯不少,於是抓住這僅存的戰機,鼓舞眾軍奮力向前!
連南鄉城的援軍都會遭到伏擊,前方運輸隊的情況便可想而知了。這絕對不是許昌的魏軍,若是許昌的魏軍大都督那邊為何始終沒有動靜?吳國南鄉守將心中不斷分析局勢,越是思考越是心寒,衣甲被大雨打得精透,讓人忍不住打了個機靈。
假如這南鄉守將得知南鄉城也在魏軍的胃口之內,不知又是怎樣一番感想……
魏軍不斷的壓上,吳軍士氣漸漸衰敗,整體陣型不斷的後移。雨天本就是讓人不爽,連續的伏擊更使人心慌,吳國兵將後移的過程中不斷的有人摔倒,倒在泥濘之中便再沒機會爬起來。
這些魏軍雖然不比吳人多多少,但是各個勇猛善戰,尤其是夏侯鹹一心要取得這一功勞,挺槍躍馬直取南鄉守將。南鄉地處吳國大軍之後,是補給和運輸的最近之處,留守的將領武藝不過稀鬆平常,只是因為善於調度才被安插在這裡。雨中血戰,對於武藝一般的吳將來說,實在是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