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圖窮匕見(下)
雍州地界之內魏軍強勢壓境,鍾會分撥各路魏軍齊頭並進接連不斷的猛攻蜀軍陣地。
前方戰事激烈,鍾會與一般謀臣留在後方大營冥思苦想。蜀軍無論是兵力還是兵種都佔不到任何優勢,相反處於絕對的下風,為何仍是這般負隅頑抗?
照理來說若是敵眾我寡,自當退入城池之中憑借城防來拖延魏軍腳步,奈何要在這曠野上安營屯兵?
姜維那邊就沒有鍾會如此清閒,說是據守險要,可平原曠野上哪來的險要之地?無非是相對重要的交通所在罷了,在戰略上是要地,可真打起來了與一般的平地無甚異處。
文鴦,范登等蜀將早已分派出去堅守營盤,姜維親自率軍在中軍大營督戰,激勵眾軍士氣。雍州境內的各郡縣城鄉先後各自抽調城中青壯前來支援,多的城郡有四五百人,少得不過一百來號……林林總總加到一起,前後共計四千餘人,雖然是新兵娃子,但也緩解了燃眉之急。
這一仗打得異常艱苦,平地之上魏騎來去如風,犀利無比。蜀軍的營盤乃是依照諸葛武侯之法而設,一營護著一營,營中有屯,屯屯相連。打破了一處寨子,剩餘的蜀兵便躲入另一處寨中繼續抵抗。攻下了一處營盤,周圍各營的蜀軍不顧兵力薄弱也是紛紛來搶。
你來我往拉鋸戰一連持續數日,折損甚多的蜀軍漸漸支撐不住。往日裡捨命反撲的次數越來越少,轉變為了堅守不出。
為了以防萬一,鍾會分出數千人馬去攻打附近的城縣,卻發現附近各城的守軍雖然不多,但防禦的十分嚴密,非是一時半刻可以攻下。探得到了附近蜀軍虛實,鍾會與一眾魏將的心裡總算是踏實了。
蜀漢的兵力本來就不多,如果不是益州山川險要,蜀漢軍力只需要在幾個關鍵處死守就穩得住形勢,擋得住數倍的魏軍的話,恐怕益州早被曹魏掃平了。
平心而論,益州若是如同雍涼般無甚險要,單憑益州的十幾萬軍隊如何是魏軍的對手?
國力和軍力皆遠遜於魏國的蜀漢,長期以來憑借的不過是「地利」二字而已啊……
這等軍力拿到平原上,又要顧及長安,又要顧及雍涼,必然是捉襟見肘的佈局。兵力不足本身就是硬傷,對於蜀漢來說八萬機動兵力留在長安四萬,雍涼兩萬已經是傾盡全力。但也要看對手是誰,司馬昭使使勁兒就能號召十五六萬魏軍來作戰,就算蜀軍八萬兵力都留在長安一樣是眼下的形勢。
這是國力上赤裸裸的差距,沒有任何花巧可取。
攻下長安時劉禪和姜維本應該順勢攻取潼關,這樣就可以完全奪取三輔之地。但魏軍也不是吃素的,各路兵力尚有數萬不說,東線的吳國早沒了動靜,如此行形勢和曹魏硬拚,並不是明智之舉。
蜀漢的八萬兵力消耗兩三萬才能從國內補充一兩萬人,而魏國的兵力消耗掉兩三萬卻可以隨時補充五六萬人。沒有吳國在東線牽制,曹魏單憑人力就足以讓蜀漢吃癟。
因此,與其和曹魏做無謂的消耗戰,不如保留兵力先穩守長安和雍涼。與東吳一同進軍北伐才是取勝的關鍵,單憑蜀漢一國和曹魏對戰絕對是下下之策。及時收手還能有八萬人可用,和曹魏消耗一段時日留守西線的兵力恐怕連五萬人都湊不齊,到時候就算佔領了再大的地盤沒有兵力去鎮守,最後不過一場空罷了。
蜀漢要做的是保存實力,哪怕這一舉動是多麼的不合時宜,但結果要比繼續進軍有利得多。
曹魏做的是抓住時機,不管東線的孫吳政權揣著什麼想法,只要東吳不發兵,就集中兵力攻取長安和雍涼二州。蜀漢這點兵力都在檯面上,被動作戰又沒有川中的地利,並沒有什麼勝算。
所以見到附近各城蜀軍確如情報判斷的那般兵力薄弱,鍾會等人才放下了心。於是魏軍加緊猛攻蜀軍營盤,同時鐘會分出一萬騎兵在四周布下了埋伏,這次可不讓姜維跑了!
身處軍營之中,姜維也是見到了附近的形勢變化。魏軍仗著兵力優勢,分批的攻擊蜀營,隨著一個又一個寨子被魏軍攻破,蜀漢大軍已然處於魏人的包圍之中。這個時候想撤退已經來不及了,或者說危險係數比之前要大得多。
曠野平原之上面對近兩萬的魏騎和三萬的步卒,就算姜維可以倖免於難,這支蜀軍也是全軍覆沒的下場。
這是騎兵的戰場,並不屬於蜀軍。
蜀漢那四五千騎兵在兩萬魏騎面前也只有被殺戮的份兒,想打開局面實在沒有多大的希望。
環境如何惡劣,姜維也有死守不退的理由。
糧草!
鍾會的魏軍強勢來襲,確實讓人難以抵擋。但蜀漢有蜀漢的難處,曹魏也有曹魏的短板。
從長安到雍州沿途的城池盡數被魏軍攻下,只有長安被困,這是事實。鍾會大軍補給線拖得老長也是事實。駱谷大火總有熄滅的時候,漢中的傅僉乃是姜維,廖化之下的強將,蜀主劉禪也是知兵的君主,大發救兵前來是遲早的事兒。
鍾會進不了雍州,和蜀軍野戰,蜀軍消耗的是兵力,魏軍消耗的是糧餉,同時消耗的是時間。
長安不丟,雍州不丟,只是三輔的幾處城池被魏軍奪取並不傷及根本。蜀漢要扎根在這片土地,最根本的東西絕不能讓。一讓,鍾會的魏軍便有了依托;被魏軍紮下根,川中再來多少軍隊都難以扭轉眼前的頹勢。
雍州各城池都是清野堅壁,守軍雖然不多,好在有姜維這條大魚吸引魏軍火力。鍾會如何自負,也不敢在姜維全師尚存的情況下分兵去強行攻城。更何況蜀軍的營盤搖搖欲墜,焉有不先行圍剿蜀軍主力的道理?
鍾會不是看不透形勢的人,駱谷處早已留下萬餘魏軍嚴防死守,長安有晉公的大軍坐鎮,沿途各郡縣都在組織兵力和人力運送糧草輜重。補給一時半刻難以充足,但只要擊潰姜維的蜀軍,雍州的城池就可不攻自破。
姜維,賭得是蜀軍堅守到底;鍾會,倚仗的是此戰必勝!
同樣的自信,同樣的搏命,注定有人失敗,有人勝利。
……
西城縣外劉禪,霍弋,龐宏各引一軍和魏軍激戰。羊祜稍微逼退了蜀軍的攻勢,便率軍且戰且退,更是一把火焚燒了大營來阻攔蜀軍的追擊。有蜀將冒險衝殺了過去,卻是遭到羊祜的伏擊。一戰敗走魏軍,總算是解了西城縣的圍,於是蜀漢皇帝劉禪傳令眾軍停止追擊。
「這魏將智勇雙全,真是好對手!」戰後的劉禪帶著眾將到附近的山頭觀察形勢,見到魏軍退出沒有多遠竟然又是安營紮寨,不由得讚道。
「此人乃是司馬氏的心腹名為羊祜,謀略深遠,冷靜沉著。論其謀略或不如鍾會機巧,深沉卻在鍾士季之上。」龐宏與羊祜對峙數月,早摸清了底細,此時娓娓道來。
霍弋看了看遠方正在安營的魏軍道:「瞧這魏軍不過三四千人,餘下的想必是埋伏四處,防備我軍偷襲。此子不除,西城縣終究是被其所困。」
龐宏沉思道:「司馬昭,鍾會出兵長安,宛洛之間想必兵力薄弱。若是吳人能夠趁機北上,長安魏軍不攻自退矣。」
霍弋點頭道:「吳人恐怕指望不上,當設法先行擊潰眼前魏軍,然後或取宛洛,或援長安,使魏人難以兼顧,方有勝機。」
劉禪胸有成竹,見霍弋和龐宏都執著於鬥智,不由得啞然失笑道:「我大軍數萬,戰械齊備,只需一路打將過去,步步為營,小心謹慎即可,破敵又有何難?」
一語點醒夢中人,霍弋和龐宏聽了也是大笑,自家憑借投石車佔據絕對的優勢,何須和魏軍鬥智呢?
第二日清晨,戰事再起,依舊是劉禪,霍弋,龐宏各引一軍殺奔魏營。左中右三路人馬環環相扣,根據地利安排兵力,也不急於進攻。
魏營中羊祜觀察片刻,見蜀軍的陣勢無懈可擊,自己的兵力又不足以衝動這數萬蜀軍,只好帶著魏軍繼續撤退。
沒等魏軍開始撤退,蜀漢的投石車在對面已然組裝完畢,空中石雨落下砸得魏軍抱頭鼠餐。幸好羊祜提早決定了撤軍,剛遭受到攻擊魏軍便開始撤出營寨,一把大火將魏營付之一炬。
蜀軍也不追趕,便在當地安下營盤靜觀魏軍動靜。羊祜帶著魏兵走出十餘里,見蜀軍不來追趕,於是也是安營。
等到魏軍的營寨安頓好了,蜀軍便拔營起行殺奔魏營。在營外列好了陣勢開始組裝投石車。羊祜見了不由得歎氣,沒等石雨落下,魏營已是一片火海。
雙方反覆如此,劉禪不慌不忙的緩緩進軍,穩紮穩打;羊祜審時度勢的組織撤軍,處處安營,這般僵持到第三日魏軍終是堅持不住。
不做戰也不用跑,每天只是不停的撤退和修築營盤,一兩次尚可,天天這般對軍心士氣是嚴重的打擊。無奈之下羊祜只得改變策略,百般引誘蜀軍正面作戰,夜間也是屢次偷襲。
然而劉禪抱定以拙擊巧的策略和心態,任你智略通天,我只穩步推進不留半點破綻,憑借優勢一步一個腳印,既不給你正面交鋒的機會,又逼迫你難以設防。這副硬生生磨死對手的態度使得魏軍有力無處使,無所適從,把劉禪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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