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會戰(下)
九品官人法在曹操執政期間便已經產生,當時的執政者曹操並不贊同這一提案。但到了曹丕這裡,便成了曹氏與士族的一個交易。
試想滿朝皆為士族,士族間雖然有幫派傾軋攻擊,但在對付皇族上,士族的利益是一致的。因此曹氏和夏侯氏的沒落便顯得更加的理所當然,一個家族如何強盛,也保證不了世世代代的與天下的官僚分庭抗禮。司馬氏作為士族的代表,由此強盛便是理所當然之事了。
夏侯劭的父親是夏侯懋,祖父是夏侯惇,可謂是苗紅根正的皇室宗親。但到眼下也不過是橫野將軍的名號而已。與司馬氏做對的宗親貴族死的差不多,剩下的只好趨炎附勢。
已然站到了司馬氏的隊伍裡,但見眾將都為司馬氏美言,夏侯劭的心情仍是不快。酒席之間又不能表現出來,不免喝的多了些,所幸還能控制住嘴,沒說出什麼過格的言語。
這夜便在喧囂吵鬧之中過去,長安城中的魏軍近十萬人,各軍分批守護城池,可謂是固若金湯。因此司馬駿等人徹夜狂歡,絲毫不擔心蜀軍的動向。
上黨王劉虔悠悠轉醒,負責伺候的婢女連忙通傳給魏將。不一會兒的功夫,司馬駿帶著眾將便來到了劉虔的房間。劉虔只覺得腰腹疼痛,起不了身,眼看身處魏人手中,心中涼了半截。
見劉虔一臉驚惶之色,魏將均有得意之色,聽說劉禪的幾個兒子皆不成器,想來這上黨王劉虔也是個懦弱之輩。
司馬駿坐在床邊,對劉虔道:「本將乃平西將軍司馬駿,此處為長安城內,上黨王無須驚慌,本將保你安然無恙。」
見司馬駿如此說,劉虔心中僅存的一點希望也隨之破滅。到了長安城中,只能任魏人魚肉了,劉虔挺身想坐的直些,腰腹一陣刺痛,身形不由得一縮。
「你傷勢不輕,還不能活動自如,就留在此安心養傷吧。」司馬駿笑了笑,帶著魏將離開了房間。
從始至終劉虔未曾說過一句話,而司馬駿不過交代兩句便選擇離開,也超出了劉虔的料想。
作為蜀漢的皇子之一,對於蜀漢的國力,兵力,佈防,民風等各個方面都是瞭如指掌。這些對魏國來講都是不可多得的情報和機密,而且身為蜀主劉禪的兒子,劉虔必然還知曉許多不為人知的辛秘。
司馬駿為司馬氏的得力人物之一,當然明白此事不可操之過急。劉虔那傷勢雖是動彈不得,可若一心尋死卻也容易,還是緩緩入手比較妥當些。要是因為冒失而失去如此功勞,那才叫做自毀長城。
長安城中的守軍增加,消耗也隨著增加,不過從後方源源不絕的送來了無數的糧草輜重解決了這一問題。將近三萬的騎兵負責守護糧道,蜀軍的探子都很難接近探個清楚。
自從大戰之後,蜀軍大營便沒了出擊的動向,整個蜀軍如同劉禪此時的心情般,顯得無比的沉重。兒子落在了魏人手裡,無論生死都不會有好下場。更糟的是一旦劉虔向魏人妥協,投降了魏國,那麼蜀軍此次北伐的虛實,以及國中的機密便都落入了魏人的手中。
蜀漢皇帝的兒子投降敵國,這對於志在興復漢室,奪取中原的蜀漢軍民來說無疑是天大的打擊。
劉禪從心底不忍見兒子死亡,而且是受盡魏人的屈辱死掉,可又不想劉虔做一個千古唾罵的叛臣。其中的矛盾非是旁人可以理解,劉家幾個兒子不是自己的親骨肉,可父子多年早有了情分。
自己一個錯誤的判斷把眾皇子推上了戰場,危機之時又是眾皇子捨命相護,想起平時的點點滴滴,縱然鐵石心腸又怎能不為之感動?
負責監督三城的劉林早帶著部下到了大營之中,在劉禪的大營內負荊請罪,磕頭直至流血,請求劉禪處置自己的失職之罪。
由於劉林敏感的身份,群臣在此事上都是有所保留。某種程度上講,這是陛下的家事,而且牽扯到了先主劉備,並不是群臣可以插手的範圍。
咸陽,武功,槐裡三處為劉林所都督,上黨王劉虔便在咸陽附近被魏軍劫持。從任何角度上講,劉林皆是罪責深重。劉林也明白自己的過錯,但遭到這種禍事也是無可辯解,任何辯解都抵不上失子之痛啊!
在群臣面前,劉禪努力保持一副平靜的臉孔,可看到劉林一頭磕在地上便是一處血漬,再難控制自己的情緒,沒有言語但卻淚流滿面。
劉林心中悔恨交加,當時急於搜尋魏軍的蹤跡,又覺得劉虔那一支蜀軍比自己的軍隊多上數倍,便掉以輕心。不想正因一時的疏忽釀成了如今的慘劇,可謂是自食其果,又怨得了誰?
起身來到劉林面前,劉禪停住了腳步,群臣見狀心中為之一緊。劉林不敢抬頭,重重的一個偷磕在地上,便伏在劉禪腳邊不做動作。劉禪雙目赤紅盯著腳下的劉林,只須一聲令下,便可將這侄兒送上斷頭台。
今日慘事,這劉林難辭其咎!
父失愛子,君失賢臣,國失戰機,有此三條,足以讓蜀漢十餘萬將士四個月來的努力化為烏有。
北伐以來,為國捐軀的將士還少麼?
「犬子之事,與君無關。三城軍少,焉有餘力阻之,此乃朕佈置不周之過。」過了許久,劉禪緩緩的說道。
劉林伏在地上只等陛下宣判死罪,沒想到竟是如此言辭!劉林猛然抬頭,不可置信的望著劉禪,頓時淚如泉湧。
「陛下……罪臣百死難辭其咎,請陛下治臣死罪,臣死而無怨!」劉林悲泣道。
「朕已失愛子,如何忍得再失一子。」劉禪扶著劉林,叔侄兩人抱頭痛哭。
群臣見陛下赦了劉林的罪過,終於放下心來。劉禪和劉林叔侄年紀加在一起,差不多到了一百歲,如同孩子般在群臣面前放聲痛哭,群臣也多有隨之落淚者。
寬赦了劉林,蜀軍依舊是籠罩在悲痛的氣氛中。劉虔的被俘對於整個蜀軍的打擊著實太大了。
魏軍樂的蜀軍沒有動作,趁機將北方運來的輜重盡數迎入了長安城中。司馬駿與眾將每日研究軍事,閒暇之時便去與劉虔閒聊。
劉虔那邊接連數日調養,氣色日漸恢復,患處也沒那麼疼痛。見魏人軟禁自己,劉虔逐漸安心的思考自己的處境。
過了幾日,城外的探馬來報,言蜀軍大將姜維引數萬人馬趕到了蜀軍大營。司馬駿對眾將道:「姜伯約已至,當趁此時重創蜀軍,不知諸位有何妙計?」
跟隨楊欣跑到長安的魏國騎兵早將雍,涼二州徹底淪陷的消息帶給了長安的魏軍。若非捉到了上黨王劉虔,如今士氣低靡的便是魏軍了。
陳本眼珠一轉道:「劉虔那小子傷勢似乎有所恢復,將軍何不對其下手。」
司馬駿聞言道:「這幾日試探劉虔口風,並無投身我方的意思,恐怕需要用刑了。」
陳本點頭道:「傳聞劉禪數子皆亡,須留其一命痛擊蜀軍。」
龐會冷聲道:「我等武人,怎能依靠俘虜獲勝,某寧願去與蜀軍死戰!」
夏侯劭也是出聲應和道:「城中鐵騎三萬有餘,破蜀不過舉手之勞。」
眾將早已知曉陳本的計劃,如龐會,夏侯劭這等武勇之士都是不屑為之,但司馬駿等人卻覺得此舉甚妙。因此司馬駿與陳本沒有理會龐會等人,帶著親兵奔著劉虔的房間而去。
房門一開,劉虔便覺得今日的氣氛異樣,心中有了準備。司馬駿開門見山道:「昨日與君所言,可有結果?」
劉虔目光掃過司馬駿身後的魏將陳本以及幾名武士,於是道:「虔敗軍之將,承蒙活命,本不應拒魏氏厚愛。實是荒廢時日已久,才疏學淺難以相助將軍。」
「哈哈哈哈,閣下何必如此自謙,只須交代胸中所知,本將保證閣下榮華富貴。」司馬駿目透精光,隱含殺意的說道。
看出司馬駿面色不善,劉虔搖了搖頭沒有言語。半晌道:「某與蜀主名為君臣,實為父子,縱然粉身碎骨,此志不改,將軍請回吧。」
司馬駿冷聲道:「既然如此,休怪本將手下無情。刑訊之苦,非常人可受,本將為閣下的大好前程感到可惜,可歎啊!」
數日的苦思並沒有讓劉虔把問題想通,依舊是徘徊在路口左右為難。本是沒有答案的自己,在司馬駿的追問下竟然沒有因由的選擇了寧死不屈這條道路,連劉虔自己都沒有想到竟然會如此。
為人重情義,為臣守忠節,有些腦袋裡想不清楚,嘴裡也說不明白。可遇難之時率然而行,以命殉情,以身殉節,恐怕這就是藏在骨子裡難以更改的東西吧。
「自古以來,皆以德行服人,未曾聽說以武力服人者,某也替將軍唏噓。」劉虔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軀因恐懼而抖個不停,可心中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定和平靜。
司馬駿和陳本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有些懦弱的年輕人,在骨子裡竟是如此的執著,不由得怔在了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