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西進（上）
翌日清晨，司馬昭才得知蜀軍連夜撤退的消息，有些哭笑不得的味道。收兵長安之後，司馬昭召集了文武群臣商議對策，熬了一夜製成了二次出戰的方案和各個細節。到頭來竟是白忙一場，不免有些沮喪。
過了幾日，派出的斥候打探清楚了蜀軍的動向。蜀主劉禪留下人馬守衛咸陽，槐裡，武功三處，劉禪本人則帶一隊人馬撤入了駱谷之中。司馬昭志在替西線守軍解圍，於是留下鄭恭並五千人馬守衛長安，李輔率五千人馬負責運糧，司馬昭率領五萬魏軍西進。
咸陽，槐裡，武功三處都是蜀軍佔領不過數日的地盤，百姓還沒適應角色轉變，不少百姓還是向著魏國的。因此守城頗有難度，不但要拒敵於外，更要安撫震懾內部的百姓，防止城中的豪族暴動，內外勾結。
蜀人的用意司馬昭非常清楚，遷延日月只會誤事，於是魏軍在咸陽城下而過，逕直殺奔槐裡。
三城之中以槐裡的城池最為薄弱，城牆最是矮小，而且槐裡的守軍並不比咸陽和武功的守軍要多。同等兵力下，司馬昭選擇進攻槐裡，集中所有力量先破一城。
咸陽城頭上文鴦眼睜睜的看著司馬昭的眾軍從眼前經過，恨不得立即殺出城去，刺殺司馬昭替父親報仇。魏軍看似簡單的在咸陽城下經過，其實各個是凝神戒備的狀態，司馬昭有意讓自家軍隊看起來單薄，目的也是在引誘咸陽的蜀軍出城。
只要文鴦帶著蜀兵殺出，就會發現不僅殺不到司馬昭，還會陷入重重魏軍的圍困之中。如司馬昭般老謀深算的人物，一舉一動都透露著心機謀算，一個不慎便會著了道。
護軍杜珍是個成熟穩重的人物，其父杜禎字文然曾經是諸葛亮時期的得力臣子。見文鴦情緒有了起伏波動，杜珍在一旁開口提醒著。文鴦也知道杜珍的好意，眼下就算是咬碎了牙也得往自己肚子裡咽，只能恨恨的看著魏軍從城下經過。
魏軍很快便對槐裡發動了攻城戰，沒有試探，一上來便投入了大量的發石車，聲勢驚人。蜀將柳隱拔劍在手，指揮蜀軍前仆後繼的守衛城池。事先準備好的牛皮等物盡數掛在城牆上，減少對方投石車的破壞。
攻城戰只持續了片刻，蜀軍已經有了數百人的傷亡。原因無他，槐裡的城池過於矮小，魏軍的發石車可以躍過城牆直接投擲到城中。城中的百姓和蜀兵躲避不及，不少都受到了碎石的迸射。
蜀將柳隱做好了死守的準備，雖然沒有完全預料到魏軍攻勢的猛烈，但心中早已有了最壞的打算。一聲令下，蜀兵紛紛的撤下了城頭，各自尋找掩護躲避魏軍的發石車。
司馬亮見狀催促魏軍步卒攀城而上，發石車則暫時停止了攻勢。此時蜀兵也各自返回自己的崗位，投入了守城戰。魏軍畢竟佔據了先機，霎時間槐裡的城牆上爬滿了魏軍步卒。身手矯健，戰意旺盛的此時已是快到了城頭。蜀軍被動反應，自然慢了一些，雖是施展各種手段也難以阻擋魏軍登城。
司馬亮在城下看到槐裡即將被破，忍不住放聲大笑道：「退守城中便想擋天兵之威麼！」
見魏軍不少已經登上了城頭，柳隱嘴角一絲冷笑浮起。大批的魏軍攀上城牆，只見城頭的蜀兵竟是大盾長槍的列好了陣勢。領頭的魏將還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情況，戰鼓聲咚咚響起，無數弩矢從蜀軍陣列中爆射而出。
魏卒立足不穩，又是無處騰挪，帶著盾牌的連忙舉起抵擋，可苦了沒有盾牌的魏兵。那諸葛連弩一弩可射五十支箭，戰陣之中只是速射以求密集殺傷，如今城頭之上魏軍一個個儘是活靶子，蜀漢的連弩手反而玩起了「點射」。
無數的魏兵士卒從城頭跌落城下，後面正在攀爬的見了都是驚愕萬分，不知是繼續爬上還是退回城下。
兩千張諸葛連弩被分配到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每一方的城牆上都佈置了五百張諸葛連弩。槐裡矮小的城池雖然不利於固守，但柳隱卻是發現諸葛連弩特別適用在這種場合。發射頻率快，而且射五十支箭才換下一名連弩手射擊，這樣的攻擊頻率足以守住槐裡了。
可以說魏軍衝上城都少人，至少要死一大半，有的是被射死，更多的則是跌落城下摔死。就算命大沒摔死的，還沒醒過神來也被不斷落下的同袍砸死。看看魏軍不敢繼續登城，柳隱傳下命令，蜀兵列陣許久的盾牌軍和長槍兵緩緩的壓上，硬生生的把無路可逃的魏卒推下了城牆……
魏軍大將司馬亮的臉色蒼白，沒有半分血色，這種從未見過的守城方式徹底鎮住了魏國兵將。
遠方的司馬昭冷冷的看罷這一場攻城戰，對群臣道：「守將頗有膽略，此城早晚雖破，我軍也會折損甚多，收兵回營吧。」
魏軍在咸陽和武功城下以及附近的交通要道都留下了軍卒和斥候，用以隔斷咸陽，武功兩處蜀兵與槐裡的聯繫。
計算司馬昭大軍攻打槐裡過了數日，槐裡方向始終是沒有動靜，文鴦不禁心中焦急起來。派出去刺探軍情的探馬已經折損了幾十人，魏軍佈置在附近的兵力雖然不多，但佈置的十分嚴密。
又過了數日，槐裡方向仍舊是看不出什麼動靜。反而是魏軍的糧草輜重車輛不斷的從咸陽城附近經過，源源不絕的送往槐裡方向。司馬昭大軍有了後勤的補給，圍攻槐裡就不會存在時間的問題。
初時文鴦與杜珍尚計議司馬昭大軍攜帶軍糧不多，圍攻槐裡不過數日便會退卻。哪知魏人竟是敢在蜀軍眼皮底下運輸糧草輜重，全然不把蜀兵放在眼裡的樣子。文鴦三番四次要出城截擊魏軍輜重，都被杜珍勸了回去。
槐裡的守衛條件是眾人皆知的，文鴦每日看著魏軍往來巡邏護送車輛而行，望著槐裡的方向心急如焚卻又無計可施。
蜀軍分三處守禦，目的便是牽扯魏軍西進的時間。為姜維平定雍涼，劉禪從漢中補給軍力盡量的爭取時日。無論魏人是同時進攻三處，還是逐一破之，都是時間消耗的過程。
所以當初黃崇和范長生堅決不讓劉禪留守，憑借三城的客觀條件，魏軍數萬兵力猛攻之下，破城不過是早晚的事兒。劉禪若是親自留守，城破之日便是蜀漢亡國之時。
生死面前唯有勇者方可等閒視之，所以文鴦等人主動請命留守。但自己以身殉國和看著同僚以身殉國完全是不同的感受。坐看槐裡被魏軍圍困，自己卻什麼都做不成的滋味絕不好受。今日槐裡柳隱的被困和曾經文欽的陣亡，處境何其相似？有心無力……
無論是文鴦還是柳隱和黃崇等人都做好了殉國的準備，若是擋不住魏國大軍西進，此番北伐便會功敗垂成。雍涼之地還沒有完全的平定，魏國大軍一到蜀漢根本守不住已經奪取的地盤，何況姜維等人也不過是擊敗了當地的魏軍，奪取了幾座重鎮而已。
日復一日便到了這晚，槐裡方向濃煙沖天而起，遠遠的火光映紅了半個天際。文鴦和杜珍全身披掛來到城頭上觀察著，一臉驚疑不定的道：「槐裡怕是丟了！」
「槐裡一失，不知司馬賊欲取何處！」文鴦問道。
杜珍一臉凝重道：「或取此處，或取武功，我等唯有見機行事。」
文鴦立眉道：「我等安可坐以待斃，槐裡戰況未知，我引一軍前去救援，有勞護軍守城！」
杜珍思慮一番道：「司馬昭大軍應盡在槐裡攻堅，將軍若去救援切記不可硬戰，牽制為上。」
「我自曉得！」文鴦見杜珍終於贊同出兵，心中大喜，連忙奔下城頭調集人馬準備出戰。
正要出城之時，只見護軍杜珍縱馬持刀追了上來，身後尚有千餘軍卒。文鴦詫異道：「護軍何故如此？」
杜珍笑道：「將軍若去支援槐裡可先斷魏人糧道，縱火燒之以張聲勢。然後從小路進發，去接應槐裡人馬。某引一軍為將軍後繼，作為策應。」
「也好！便依護軍之計！」文鴦喜道。
於是文鴦引兩千五百人馬在前，杜珍率領千餘人在後，分兩路殺奔魏軍在咸陽附近的營盤。
魏營不過是接應護衛糧道所用，留守的軍卒不過千餘人，今夜槐裡方向大火，魏軍自然也是看得到。做好了防禦的準備，但文鴦何等勇猛？不過片刻功夫便率軍衝入了魏營之中，加上杜珍從側翼夾擊，魏卒頓時崩潰。
文鴦與杜珍知道救援槐裡要緊，也不趕盡殺絕，驅散了魏軍後杜珍指揮軍卒焚燒此處魏軍的屯糧，文鴦則是帶人抄小路去支援槐裡。
文鴦不是智計絕倫的將領，可也不憑一身蠻力作戰的武將。雖然是全速馳援槐裡，但也在周圍數里之內不斷的安排斥候探查，尤其是槐裡方向的動靜。行出四五十里，斥候來報，大路上一支魏軍向咸陽方向而去，看樣子是去救援被蜀軍攻破的魏營。
咸陽留守的軍卒有一千多人，兵力不多但配備了七百張諸葛連弩，魏人就算五六千人攻城也可抵擋一陣了。想到這裡文鴦催促眾軍急行，終於進入了槐裡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