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淮南之變(2)()
天色微亮,折騰一夜的成都城剛消停不久,迎來了新的一天。百姓們提心吊膽了一宿,大都沒有睡好,迫不及待的走出家門,三三兩兩的打聽究竟發生了什麼。不乏睡的死沉,覺重的,眼睛一睜,也跟著湊熱鬧。在朝為官的就不同了,除了少數知情者外,大都是早早洗漱妥當,整理衣冠,迫不及待的出門打聽消息。
尚書令陳袛精神奕奕,不知情的真看不出來是一夜沒睡,吩咐了一聲,留長子陳粲在家應付前來詢問的官員,帶著許游趕赴尚書檯。
宮內眾人也是一晚沒睡,一個個被眼前的事實驚呆,感覺不到絲毫睏意。看看跪在當中的劉睿,費承,張郁,蔣顯,有人還是不敢相信,太子殿下要謀朝篡位。按理說已經貴為太子,登基稱帝是早晚得事兒,何必急於一時呢?可人生就是這樣,充滿著意外和未知。劉睿本是沒有這番心思,被召到長樂宮每日都與劉禪混在一起,時間久了不免覺得父皇大人是有問題,和以往判若兩人不說,好像農民一般,什麼都不會,什麼都要問,什麼都做錯,讓人費解。父皇這樣下去,估計離瘋也不遠了,想想當皇帝是什麼滋味,還真有點心癢。
這種事兒當然是回到寢宮和太子妃說,太子妃初時還叮囑劉睿不可胡思亂想,可見過幾次陛下,好似比劉睿說的還要嚴重,現在的陛下懂的還沒有農民多。小兩口晚上被窩裡說悄悄話,說著說著,說成了真事兒,**一下子膨脹起來。可這些話沒有和張郁,蔣顯說,二人多年來與劉睿亦師亦友,事無大小,必然咨詢二人。
可這也不代表關係有多親近,劉睿對文才武略都沒什麼興趣,行事舉措要咨詢二人,可心裡頭認為自己與這些文人根本不是一路人。找來的人是費承,太子妃費楊是費禕的長女,費承是費禕的兒子,這關係比張郁,蔣顯可要親近得多。都是自家人不說,費承在宮內供職多年,朝廷內外的門路都熟,三人見面一談,意見是出奇的一致,陛下一天天不見好轉,照此發展下去,劉睿上位是指日可待。可萬一好了,按照陛下這體格,又不知道等到哪年才坐得上龍椅。
見劉睿有意,妹妹又是太子妃,費承開始活動心眼兒,陛下本來體格就好,沒病沒災再活個十幾年應該沒差,最近又開始練武,氣色一天好過一天,得想個辦法。計議一番,只有一個方法可行,趁著陛下還沒好轉,煽動群臣來提出讓位。往大了說,是為國家著想,江山社稷著想,百姓著想。
不曾想的是,穿越後不到二十天,劉禪大體上已經適應了這個時代的生活,可能看起來還是有點怪,也是無傷大雅。扮豬吃虎,劉睿在後世就很在行,來到蜀漢又是故技重施。畢竟做了半個月洋相百出的皇帝,索性繼續扮下去,看看群臣的品性。沒曾想,還真有意外收穫。
張郁,蔣顯跪在劉睿身後羞憤交加,太子中庶子只有六百石,可權責等同於皇帝身邊的侍中,一旦太子登基,中庶子就是新朝的侍中,掌宮廷內外大權。太子僕屆時也是九卿熱門人選。二人自忖平時恪盡職守,對太子殿下淳淳教誨,不敢有絲毫懈怠。太子殿下也是事無大小,必然請教二人才放心行事。出了這等大事,二人身為太子重臣竟然絲毫不知,羞憤之餘,心如刀絞。多少年心血付之東流不說,落下罵名是小,牽連家族才是天大的禍事。
二人尚自痛心疾首,劉禪也是思索,就算今天劉睿已經親口承認謀逆之罪,仍是難以置信,劉睿並不是處心積慮,圖謀不軌的人,更沒有謀篡的能力。走到今天這步,只能用鬼迷心竅來解釋。費承身為忠良之後,不過在宮中任職幾年,就變得心術不正,可見這宮中舊人實是不能再用,否則難振朝綱。說起來,宮中這歪風邪氣都是黃皓攪合起來的,但上樑不正下樑歪,做奴才的討好主子也得看主子好哪一口不是麼,這種事,說不清道不明。
心情格外舒暢的董厥,前一天夜裡多喝了幾杯,沾床就睡,一覺醒來已是早上。夜裡外面哭爹喊娘一點都沒聽到。用過早餐,聽家裡下人這麼一說,頓感不妙。使人去找樊建,樊府說老爺半夜出去後就沒回來。董厥一拍大腿,不好,出事兒了。
急急趕到宮中見到昨晚相約今日一同入宮勸駕的眾人,都摸不清發生何事,看看人數也是不對,少了近一半的人。使人一打聽,都被陳袛喊走了,陳袛早早來到尚書檯,分派使命,安撫各個部門的官員,以及百姓。聽說有不少官吏都被抓了,將信將疑之間,一干人來到了長樂宮。
長樂宮外,數百人五花大綁,跪在地上,宮中宿衛,虎賁衛軍負責看守。再往裡走,更是熱鬧,劉禪高座堂上沒什麼稀奇,跪在地上的才叫震撼。太子劉睿,費承,張郁,蔣顯跪在一側,另一側是黃皓和長水校尉胡博。
「哦,你們來了。」劉禪見董厥一干人等入宮,似是早有預料的說了一句。
一干人等急忙跪下見聖,董厥偷眼去看樊建,樊建鐵青著臉,微微示意董厥。
「長元有話何不講出,莫不是朕聽不得麼?」二人小動作被劉禪看在眼裡,劉禪沒好氣的說道。這一宿下來大事一件連著一件,素來鎮定的樊建心中忐忑不定,想想和董厥的計劃,費承又是在自家門口捉的,外面跪著好幾百號人等著殺頭。劉禪這話說得極重,素來鎮定自若的樊建撲通跪倒在地,說不出話來。
「龔襲入宮,所謂何事?」不理樊建,劉禪轉過頭來先問董厥。
董厥見宮中竟是如此情形,一時也不明所以,但為官多年的經驗尚在,心中盤恆該不該說,嘴裡卻支支吾吾的不知所措。
「聽說龔襲糾集群臣,要入宮直諫是麼?」劉禪見狀冷笑,替董厥說了出來。
「這,這……」陛下已然知曉,看來不得不說,法不責眾,說就說吧,可外面幾百人都抓了,自己這十幾個官員實在是算不上眾,事到如今也沒有其他辦法。董厥一咬牙道:「啟稟陛下,陛下舉動失儀已有月餘,宮中內侍上不能禁止陛下失態,下不能教導陛下合乎禮儀,臣與眾位大人商議,應盡數更換宮中內侍,使才德兼備,正直敢言之人充之,匡扶陛下。」
「這宮內是該換人了,這皇位是不是也該換人了?」劉禪慢悠悠的說著。
董厥等人聞言大驚,磕頭如搗蒜般連稱不敢。聰明的已猜個七八分,前面跪著的太子劉睿,多半就是想換的那位了。
「黃皓,你說吧。說對了免你一死。」
「這皇宮,這江山社稷,都是陛下的,陛下願意給老奴什麼,老奴就有什麼!」黃皓跪了半天,聽陛下讓自己說,一時還沒想明白讓自己說什麼,聽到說可免一死,頓時醒悟,尖著嗓子喊了起來。
「朝中宿老,當今太子,都不如這麼一個宦官。」劉禪滿意的點了點頭,董厥樊建一干人臉上蒼白。陛下借黃皓的嘴說的明白,這是朕的天下,輪不到你們做主,朕看得起你們,你們位高權重,為人敬仰,朕一翻臉,你們什麼都不是。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帝賜給你們的,你們不感恩戴德,還處心積慮的謀取權勢,甚至想造反,連黃皓都不如。黃皓怎麼折騰,卻始終沒忘本,迎奉主子,可不敢往主子頭上騎。
「朕饒你不死,宮中之人,朕不會再用,一干人等貶為庶人徙往建寧,終身不得遷離。」
「謝陛下!」黃皓得免一死,重重磕了三個響頭,由宿衛押解出宮。
「你們起來吧。」處置了黃皓,劉禪尚在思索如何處置劉睿,先讓董厥,樊建,胡博一干人等起身。眾人無暇顧及黃皓免死,無不擔心自己的官運前程。
「陛下氣質蛻變,一言一行無不透露帝王之風,有先帝風範,實乃大漢之幸,社稷之幸!」眾人哪有幾個見過先帝劉備,可這種事兒往先帝身上套總是沒錯的。
劉禪心裡暗笑,這董厥樊建不愧是蜀漢朝中大佬,見風使舵的本領自然非比尋常,可連連打擊之下還有如此應變之力,也是非常之人。
「長水校尉胡博,勾結黃皓,私以武衛入宮,然忠心朝廷,臨陣勸降黃皓,亦是奇功,朕念你忠心,功過相抵,替朕掌管長水營,你可願意?」
本以為不死也難免貶職流放,如今竟然是功過相抵,保住官位不說,仍讓自己掌握軍權。得劉禪如此信任,胡博激動非常,感恩流涕謝道:「臣胡博,至死效忠陛下,忠心無二!」
「加董厥輔漢將軍,即日啟程,駐守漢中;侍中樊建,加尚書僕射,餘者不變,退下吧。」二人同是加封可一是武職,遠離帝都歸衛將軍姜維節制,一是加尚書僕射晉身尚書檯做陳袛副手,更加靠近權力中心,孰優孰劣一目瞭然。長歎一聲,二人各自領旨謝恩。身後一干人等也跟隨二人退下。
接下來就是如何處置太子劉睿了,劉禪合上雙目,揉了揉太陽穴。
遠在北方的漢中,姜維每日操練軍馬,悶悶不樂。自離開成都後,陳袛果然如朝堂所言,不再支持姜維北伐,從後方運來的軍械輜重,比以往少了大半,時間上也慢了許多。這天,有探子報,曹魏征東大將軍諸葛誕,挾淮南之地傭兵自保,聯合東吳聲勢浩大,中原震動。姜維大喜,急使人召集眾將商議。
與此同時,同樣的消息經永安,亦傳到了蜀漢都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