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酒(中)
天陰沉,四周瀰漫開來的都是一種深深的壓抑,黑色,黑色,慢慢地往張彥唯的身邊聚集了過來。
柳煙留下的箱子被他放在了自己寢室的櫃子裡,裡面是曾經與張彥唯有關的所有東西。
一張已經泛黃的千紙鶴,一本字跡零亂的筆記本,一把破舊不堪的木梳子……
一樣樣,一樣樣都被完整地包裹著,直到現在仍然沒有太多的損壞。
張彥唯仍然能夠回憶起由這些零碎的東西所帶來的許多細節,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和她之間所灌注地就不再只有那份平淡的青眉竹馬。
張彥唯能夠想像,在每一個靜靜的夜晚,柳煙拿出這一個小箱子,用輕盈到極致的雙手將一樣又一樣的東西包裹好,然後小心地堆放在一起。
一個能夠將她和張彥唯所有的記憶完整地保存起來的女生會徹底地放棄自己和他的一切嗎?
張彥唯不會相信。
但是他知道,他對柳煙的追隨將要耗費掉他所擁有的一整個世界,到那個時候,他也就失去了擁有柳煙的資格。
烏雲低沉,就好像壓在張彥唯的頭頂上,他突然又想到了老三開始對他說的那句話:「當時我在寢室外的客廳裡,她就在我們的小寢裡替你寫那封留言,具體時間我沒有計算過,但是,怎麼都會超過十分鐘,事後,我注意到我們小寢的垃圾簍中至少丟了6張成團的餐巾紙,心相印,沒錯,然後再考慮到她走出來時淚流滿面的情況,毫無疑問,為了寫這份留言,她哭了很多!」
這份情債要什麼時候才能夠償還呢?他又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夠真正地擁她入懷裡。
前方就是學校的大門口,張彥唯有些茫然地邁動著自己的腳步,他今天已經不需要再趕往h市了,而明天同樣沒有比賽,他能夠在這段時間裡充分地辦好所有的留學手續,如果他願意的話。
下一場比賽已經要推移到一月四號,星期五的晚上了。
那會是一場淘汰賽,潮河將會以a組第二名的身份挑戰b組第一名的h市,至少,在張彥唯的腦中是這麼想的。
下一個轉角,張彥唯完全沒有預想到的人突然出現了。
她俏立在路邊,1米76的高挑身材已經注定了她所能夠選擇的範圍比其他的女生少太多,一件深黑色的外套緊緊地貼在了她的身上,勾勒出了魔鬼一般的曲線,每一個角度都幾乎趨於完美。
戴子欣!
張彥唯當然不會忘記這個佔據著潮河市文科第二名的「極品尤物」,當然,這個詞更多的是來自他的室友口中。
「怎麼了,不先打個招呼嗎?」戴子欣淡淡地笑著,那一絲綻放的溫柔能夠讓絕大多數的男子為之心動。
張彥唯也同樣不例外,在柳煙離開之後,他彷彿感覺自己的心防在慢慢地崩潰,有很多他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如潮水一般的湧入到了他的腦中。
「hi,你好!」張彥唯有如牽線木偶一樣忙不迭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打了一個招呼。
「算了,雖然難看了一點,但我還是勉強接受了吧!」戴子欣吐了吐小舌頭。
張彥唯什麼都沒得說,只有傻笑。
「我聽說,你要去美國留學?」戴子欣的表情突然緊張了起來,她臉上那一分完全超過一般程度的關心就算是盲人也看得出來。
張彥唯當然也能夠,於是,這個問題他只能盡量帶技巧地回答,雖然,也實在高明不到什麼地方:「現在還不能夠確定,我還在考慮中。」
戴子欣明顯地吁了一口氣,然後一片紅暈慢慢地浮上了臉頰,那一分嬌羞為整個世界點綴上了一層最華麗的色彩。
如果還有人不能夠看穿戴子欣的感情,他的大腦一定被鬼火煉成了鐵石……
而她的這種表情已經毫無疑問是一種徹徹底底地挽留!
張彥唯一時間完全愣住了,若是說他完全對戴子欣沒有好感那絕對是假話,但是,若是就這樣將柳煙拋在腦後留在潮河又似乎與他的心底那個隱隱的聲音有所違背。
「怎麼了?」戴子欣粉嫩的小手在張彥唯的面前揮了揮,潔白的手心將張彥唯的眼睛晃得有些花。
不知道為什麼,張彥唯突然有一種在戴子欣的紅唇上親吻的衝動,這種從來沒有過的想法在柳煙離開之後突然爆發得特別強烈。
他抽動著嘴角,那樣苦澀的表情一定要非常非常仔細才能夠分辨出那是一個笑容。
時間已經逼近下午一點鐘了,張彥唯更加索然地漫步在了潮河的街口,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應該在哪個方向。
在有些稀里糊塗地和戴子欣分開之後,他就一直陷在這樣的情緒裡,他所記得最清楚的是戴子欣離開時那回眸一眼,那一眼中所蘊涵的情感顯然並不僅僅只是朋友之情。
實際上,從劉靜旖那裡獲得消息的戴子欣能夠第一時間趕到七中本身就已經說明了太多問題。
愁腸百結,張彥唯從來都不是一個非常猶豫的事情,但是,這麼大的一件事若是用三兩分鐘就決定那顯然實在是太草率了。
天仍然陰沉,終於,有稀瀝的雨點落了下來。
張彥唯回頭,然後看到了一家正在營業的酒吧。
傳說中,最能夠讓人們忘掉煩惱的靈藥就在那裡面!
對於張彥唯來說,他一旦有了一個念頭,想要將這個念頭再打消就萬分困難了。
沒有經過太多的思考,張彥唯推開了酒吧的翻折式大門,雨點在他的身後不斷墜落,砸出細碎的聲音。
「來點什麼?」酒保只有一個,而且很年輕,至少要低於三十歲。
張彥唯本來沒有太多地注意,但是,當他與酒保的眼睛對視在一起的時候,一段不久前的記憶閃電般劃過,他突然把這個人認了出來。
「上帝?」兩個字一閃而過,但是其中的驚訝簡直是溢於言表。
酒保有些詫異地看了張彥唯一眼,然後淡淡地笑了一下,難以想像地瀟灑和自信:「只有一個地方的人才會叫我這個名字,你是在哪個隊效力的?」
「潮河市隊!」張彥唯脫口而出,在酒保奇怪地目光注視下才想到,「上帝」所說的隊伍並不是那個意思。
「我是說,螃蟹隊,我打的是前鋒位。」張彥唯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顯然,剛才他已經連出了幾次小丑了。
「三神?」酒保竟然第一時間想到了張彥唯這個驚魂一現的二流球員。
張彥唯笑了笑,心裡竟然對「上帝」還記得自己而感到有一絲榮幸。
「你變了很多!」酒保突然說,而這句話中的意思顯然並不僅僅只是無聊的五個字。
「如果說之前你還是一個內斂了鋒芒的長刀的話,那麼現在,你或者已經讓這刀鋒從刀鞘中拔出了不容忽視的一截了!」「上帝」沒有等張彥唯發問就先說出了答案,他的語氣確鑿無疑,有一種讓人不得不信的魅力。
「真的嗎?我怎麼沒有覺得?」張彥唯有些哭笑不得,莫非眼前的這個「上帝」突然神經了一下?
「來點什麼?」「上帝」卻突然岔開了話題,他有著一對炯炯有神的眼睛和一絲略帶戲謔的笑容。
「隨便吧,只要能喝就行。」張彥唯淡淡地說,那種略帶頹廢的語氣讓他感覺好像已是酒場老手一樣,其實他根本連有些什麼酒都不知道。
「上帝」的嘴角立刻綻放出了一絲笑容,似乎已經明白張彥唯是第一次喝酒一般。
小小的玻璃杯,杯麵被切割出了無數的稜面,在酒吧內五顏六色的光芒下反映出了一種迷離到了極致的色彩。
傳說中,這裡面的液體一旦灌入喉嚨就可以驅散掉所有煩惱。
「酒不烈,一口而盡吧!」在張彥唯拿過酒杯的時候,「上帝」突然說。
張彥唯愣了一愣,然後依言將這不多的一小杯酒倒入了嘴巴。
很多人喝酒都並不是真的喝,而是在灌。
一飲就是一大口酒下肚,實際上,酒在嘴裡的時間甚至不超過半秒鐘的時間,味蕾絕對不能夠充分感受到酒的味道。
而張彥唯卻是真的在「品」酒,對他來說,酒這個新奇的東西他不細細地感受一下就下肚那實在是一種浪費。
或許是這杯酒有所奧秘,張彥唯從中品出了一種淡淡的甜味,而酒裡蘊涵的那種最純粹的刺激慢慢地融向了的大腦。
良久,至少對於一般的飲酒者來說,這是良久的一段時間,張彥唯終於將酒嚥了下去。
「若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麼喝酒,不過三兩杯就再也感受不到任何味道了!」「上帝」略帶一絲戲謔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