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此是攔江之鎖(上)
「那尼爾卡大學那邊的情況怎麼樣?」柳志豪的聲音就算沒有任何語氣也同樣能夠讓人感受到一種威勢,實際上,作為一個歸華的遊子,在將柳煙接回上海的這三年裡,他原本從美國帶回來的資產早已經翻了近十倍了,但是,當他的生意大到現在這個程度的時候,他發現他已經沒有更大的空間來發展了,他所能夠做到的,也僅僅就是讓生意平穩地進行下去,那種資產的瘋狂增長已經失去了大多數的可能。
然而就算是這樣,他也已經成為了一種傳說,三年的時間裡這種令人難以置信的膨脹速度絕對可以讓人仰望,以至於他平常的一句問話都會自動被他的屬下賦予了更多的意義,彷彿,凡是從柳志豪嘴裡說出來的話就會擁有一種威壓眾生的氣質。
柳志豪一直認為他的小柳煙是另一個傳說,從在他眼裡近乎廢城一樣的陵鄉走出來的這個小女孩震撼了整個上海莆田中學。
柳志豪本以為他需要花費大量的力氣才能夠將這個從鄉下來的小女孩安頓在那樣高等的貴族學校中,但是,在校方給小柳煙作了一系列的測試之後,他聽到了這樣的一段話:「她那種與生俱來的靈性簡直是難以置信,還有那種遺世獨立的氣質,完全不像是她這個年齡階段能夠擁有的!」
當時那個已經年邁的教授是這樣說的,極其確切,至今柳志豪都沒有忘記任何一個字。
半個學期還沒有結束,他就被校方通知到不需要再為柳煙提交任何學費了,以後柳煙就讀的一切費用都由校方支付。
然後,他就不斷被柳煙邀請去觀看她的表演,從一次無關緊要的校慶,到一場超大型的文藝匯報演出,再到一場辯論賽替一群她要更高年紀的辯手作主持人,然後是站在上海主流劇院那萬眾矚目的舞台中央作開場又或是壓軸。
柳志豪一直想不明白,一個從小城鎮裡走出來的女孩怎麼會有那樣的勇氣,站在無數鎂光燈的照射下,在千萬人之前坦然自若,那種優雅與淡然可以讓最貴族的貴族為之汗顏。
而柳煙所想的是她在與張彥唯相遇之前時的情形,那個時候,雙親剛剛入獄,而在柳煙來說,就像是整個世界崩潰在了眼前,她甚至連和其他人多說一句話都沒有勇氣,她那張死板著的臉絕對不會讓人升起親近的感覺。
然後在陵鄉的日子裡她卻又開始一點一點的構築,重新搭建完成後的世界與之前有著太大的不同,用天翻地覆也不足以形容那一切,從陵鄉直接來到上海的柳煙並沒有經歷由醜小鴨蛻變成天鵝的過程,因為,早在陵鄉她就已經成為了那只高飛在雲霄之上的鳳凰。
而用只手促成這一切的,就是那個名叫張彥唯的人!
這也正是柳煙在各種名流場合都無時無刻攜帶著那片「同心木」的原因,或許張彥唯自己並不知道,但是,他那種沉穩與平靜總是能夠給人一種力量,而對於柳煙來說,彷彿只要有他站在自己的身後就可以忘記掉所有的煩惱,只是,在今天,這個理論似乎有崩潰的危險,但無論如何,至少柳煙願意在心裡相信,那一切都是真實的!
辦公室內的氣氛絕對有些壓抑,畢竟久久沒有發言的柳志豪本身已經意味著太多的東西了,然而在下一刻,柳志豪卻突然想起了他給柳煙準備的第三個用來裝情書的箱子,忍不住嘴角一絲微微的笑意綻開了,但是他的語氣仍然沒有絲毫的鬆動,而站在遠處低垂著頭的女經理也不可能看到。
「那尼爾卡大學那邊的情況怎麼樣?」男子那沉穩而大氣的聲音終於又再度響了起來。
「沒有經過太多的討論,美國方面對小煙晚點再報到沒有任何意見,甚至晚上一整個星期再趕去學校直接報到也同樣可以。而國內的部門我們也已經處理完了,就算小煙不到,第二程序的記錄工作也可以完成,與小煙趕來報名幾乎沒有任何區別。」雖然從事發到現在才不過只是一個晚上的時間,但是女經理顯然已經做好了太多的工作了。
「這個消息,不要告訴別人。另外,通知外務招生辦的人,沒有到截止日期就不要完成手續,我會盡量讓小煙趕去自己完成的。」沒有經過太多的思考,柳志豪就已經做出了決定:「等下你去找一下零星廣告公司的劉總,就說我有些事情想要和她商量一下。另外,可能你還要去大獄一趟,到時我再通知你吧。」
「但是柳總,我實在沒什麼辦法去找到小煙了!」一無所獲的女經理顯然已經對尋找柳煙束手無策了。
柳志豪突然站了起來,他的眼神彷彿透過了玻璃窗外萬點輝煌的霓虹,飛向了更加遙遠的地方:「憑小煙的心智,她做了如此多的準備之後,你當然找不到她,不過,我知道,她只有可能去一個地方。」
「看來,我也需要出去走一走了!」男子的聲音落下了勿庸質疑的語氣。
燈光很熾熱,能夠將整個辦公室都點燃,亮如白晝,而在柳志豪的眼中不斷閃耀的仍舊是那一片淺綠色的小竹片。
同心木!
同一時間,柳煙輕輕地拉起了自己的雙袖……
潔白光潤的皓腕差點晃花了張彥唯的眼睛,城市裡的燈火帶著無比強烈的光亮沖天而上,h市已經太久沒有看到過星星了,一旦置身在這樣的環境裡,天空永遠都只會是灰濛濛的,但至少張彥唯願意相信這個時候有無數的淡淡的月光正撒在柳煙的身上,為她披上一層聖潔的外衣,讓她整個人都顯出了一種出塵之色,美得不像一個凡間的女子。
張彥唯不知道,在柳煙的左腕上曾經繫著一片淺綠色的小竹片。
一個用塑料製成的小環從柳煙的手中飛了出去,準確地落在了兩個絨娃娃之間的空地上,和兩個絨娃娃之間的距離完全一樣,老實說,若是想刻意丟在這種地方肯定會比丟最遠處的那個獎品還要有難度。
「實在不錯,那裡絕對是難度最高的幾個地方。」張彥唯當然不常說這種開玩笑的話,但是,一旦他說出來就會非常有效果。
柳煙一時氣急,嬌嗔地看了張彥唯一眼,又丟出了第二個塑料圈,毫無疑問,這一次她又丟失了。
當柳煙丟失到第4個的時候,張彥唯忍不住從她的手上也取過了一個塑料圈,然後低頭問道:「想要送哪一個給媽媽作生日禮物呢?」
他的左手正牽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粉雕玉琢的臉上猶還掛著兩道淚痕。
女孩舉起了小手,仍舊帶著一絲哭腔用略顯稚嫩的童音說道:「那一個,那個特別可愛的。」
女孩所指的那個絨娃娃是一個胖胖的小熊,並不大,距離顯然也不遠,但是,柳煙卻仍舊丟失了第五個塑料圈。
「唉……」張彥唯長歎一聲,正準備把自己手上那一個丟出去,卻被柳煙夾手搶過。
最後這一個柳煙丟得又快又急,落點更是與所要圈住的目標相差得太遠了。
張彥唯苦笑了一下,然後又從柳煙的手上取過了一個塑料圈……
也許兩個人的運氣實在太差,又或者他們真的不適合玩這個東西,總之,當他們一起投丟到十九個塑料圈的時候,他們所花的錢已經遠遠超過那一個絨娃娃了,而小女孩就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似乎不能夠理解為什麼這兩個大哥哥大姐姐這麼能礽。
柳煙有些沮喪地拿起了最後一個塑料圈,她小心地控制著手上的力量,在瞄了一陣之後才輕輕地將其「送」了出去。
塑料圈沒有完全丟准,只是懸掛在了小熊的半邊身子上,甚至有著一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柳煙轉頭看了過去,還沒有等她說話,小攤的老闆就已經從箱子裡面拿出了一個新的小熊,然後遞向了柳煙:「嚴格來講,這不應該算的,但是你們丟了這麼多,我也應該給一個了。」
老闆滿是皺紋的臉笑得燦爛無比。
「給,以後可再不許省下早餐來玩這種遊戲了!還有,把禮物給媽媽的時候記得說生日快樂啊!」當柳煙說這些話的時候,張彥唯總覺得有無數的光環在柳煙的周圍不斷閃耀,而且越來越亮。
小女孩點了點頭,輕聲道了句謝謝,然後飛也似地往對面的街角跑了進去,一拐角就進入了一棟家屬樓,臨進去的時候還朝柳煙狠狠地揮了揮手。
「繼續走?」張彥唯徵求柳煙的意見。
「那當然,只要一回去,肯定什麼好心情都沒有了!」柳煙似是非常確信地說,然後她伸出纖細修長的食指點在張彥唯的胸口,用一種惡狠狠得有些可愛的語氣說:「下一場比賽,你一定要贏,知道嗎?」
張彥唯的眼中突然有一道刀鋒般的光芒一閃而過,只是笑了笑,一句話都沒有說。
但是柳煙卻看得分明,對張彥唯瞭解得透徹自然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她輕輕地將衣袖拉了下來,遮蓋住了她光潔的皓腕,然後牽起了張彥唯富有力量的手。
就這樣吧,一直走下去就好!
這句話不知道是誰心裡所想的,這一刻,他們的身影在燈光下竟然有著近乎雷同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