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渡江之舟（三）
他當時說了什麼？
「外面風大，等在這裡幹什麼，也不怕受涼了！」那絕對是責備的語氣，但是柳煙卻又感覺到了那種透入骨髓的溫馨！
直到柳煙已經將張彥唯迎入了她所租住的房間後，她都不敢相信，當時為什麼她鬼使神差地訂了一個雙人房。
不應該是這樣的，在柳煙的腦中的構想完全不是這樣的，她應該在今天下午趕到潮河，在今天晚上早太多的時候聯繫到張彥唯，然後一起出去逛一逛公園，看一場電影，或者是其他其他，最後再在十點的時候分開，各自回去……
其實柳煙早在九點仍舊聯繫不到張彥唯的時候就有了這樣一種覺悟，當張彥唯接到她的電話後勢必會趕過來，而之後便沒有時間趕回去了，當十點過後時她更是清楚地有了這個概念。
只是她還是止不住地撥打著電話，尤其是在張彥唯的室友肯定了張彥唯一定會回寢室之後，她就更是忍不住那種撥出電話的衝動，面對張彥唯室友的提議，她卻一直不肯留下號碼！
因為這個驚喜必須是她給張彥唯的，這個電話的撥打者是誰對柳煙來說，有著特別的意義。
而實際上，柳煙訂房間的時候更要早於她撥打的電話的時間。
「嘀！」房間卡插入讀卡器後，有一聲清脆而低低的聲音響過，房門靜靜地打開了。
賓館的房間總是那樣一副景象，雪白的牆壁、略顯昏暗的燈光、擺放極其有序而且簡陋的傢俱，柳煙所租住的賓館並不是最高檔的，但至少也是屬於上等的，裡面甚至擺放著一台全新的座式電腦！
起碼在這個時候，興奮異常的張彥唯不會留意到柳煙所關注的問題，而接下來，陷入回憶的他們都彷彿遺忘了此刻，只有幽遠而深刻的從前像是在眼前發生一般隨著他們的交談一步一步地還原了過來。
2002年9月，是這一切的開始，當時的所有事情在現在看來都擁有著一種迷離的色彩。
「今天我們轉來了一位新同學！來，上來給大家作一個自我介紹吧！」
「我叫柳煙。」站在講台上的小女孩眉羽間縈繞著重重的陰霾，當然，當時坐在座位上的小彥唯怎麼都不可能發現。
……
「柳煙的父母被雙規了！她家都是大貪官！我們不要理她。」小小的聲音在校園裡的每個角落傳遞著。
張彥唯看到柳煙有無數次都要有淚水湧出眼眶，但是每一次都堅強地忍住了。
「別理那些無聊的傢伙，以後我陪你玩！」當時的張彥唯已經擁有著幾乎超越過所有同齡人的成熟，但僅僅只是出於同情而說出那句話的他絕對不會想到之後他會與柳煙親密到什麼樣的程度。
「嗯？」
……
「你還想你的爸爸嗎？」每當柳煙有些悶悶不樂的時候張彥唯都會問出這個問題，而結果往往是更加糟糕的。
「嗯！」小柳煙雖然只有12歲，但是眼中的憂鬱卻像是濃的化不開的陰影一樣遮住了她望向外界的視線。
只有在張彥唯的面前，小柳煙才會卸下偽裝的堅強，才敢用最真實的姿態放肆地流淚。而在旁邊的張彥唯對這種事情總是非常的束手無策，他只有不知所措地看著，但只要他在旁邊，她就覺得她能夠獲得一種抵制悲傷的力量，足以舒解掉所有的負面情緒，而不僅僅只是壓抑住！。
……
「我告訴你，你必須向柳煙道歉！」
「我再說一次，道歉！我絕對不會再說第二次！」13歲的張彥唯說話時已微微具有那種超越同齡人的平穩，自有一股淡淡的威勢。
最後，張彥唯還是毫不猶豫的揮動了拳頭，此時他已經比同齡人要更大個，要更有力量。早在很小的時候他便會為了那些比辱罵要更加嚴重的家庭話題與人打架，他甚至在武術館偷學過一段時間。但是，這一次他面對的卻遠不止一兩個人！
一群13、4歲的小孩圍住了張彥唯，但是，那個彷彿打不痛的人卻讓這些人害怕了，他們的指甲明明抓在了他的身體之上，他們的腳也踹了上去，但是那個人卻沒有任何感覺一般打了回來，一拳一拳，緩慢但是富有攻擊力地打在了自己「盟友」的臉上，直到鼻血四濺了也毫不停手。
終於，更多的人開始怕了，那種艷紅的液體總是有讓小孩子畏懼的理由，何況這一幕全都是在自己這方的人身上發生。
「你為什麼這麼傻？」看著滿身傷痕的小彥唯，小柳煙真的傷心了，眼淚眼看著就從眼眶中流了出來。
張彥唯當然不會回答，他忍著身體上各處的疼痛和往常一樣輕輕地撫去小柳煙眼角的淚水，眼中有凶狠的光芒死死地盯著那些喜歡閒言碎語的「傢伙」。
如果還有下次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地拖著這樣一副身體繼續衝上去。
而在柳煙的心中，一種異乎往常的情感卻在以驚人速度蔓延滋長！
……
時間總是走得悄無聲息，張彥唯從來沒有想過柳煙還有離開的可能，柳煙自己也沒有想過。
直到小柳煙被近乎強制地拉入轎車中，直到汽車鳴叫的聲音像是一把錘子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時，他才發現，他一直壓抑著的是一種近乎魂傷的感覺。
淚水像是流不盡地向外湧，似乎已經不知道悲傷是什麼滋味的張彥唯放聲痛哭，因為他知道小柳煙已經看不到他哭泣的樣子了，他不想讓她知道，她一向認為最堅強的哥哥會如此地脆弱，只是當時的他不會想到，他為什麼會如此地脆弱！
「她也在哭吧？但是她在哭過之後將會過得更加幸福，至少會比在這裡幸福！」
他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就算他已經很奮力地抹去他眼中的淚水，但是他的眼前依然如故。
雨一直在下，他的淚水也一樣！
那一刻的張彥唯覺得，他以前所有的淚水加起來都不會有此刻流得多，而他一生中的淚水也不會再比這一刻多了。
時間靜靜地流過，一樣的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