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她的手指,輕輕地撫過菊花的葉片,聲音低如囈語:「我種了好多菊花,都是你喜歡的品種呢……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指尖輕輕地顫抖著,那樣的小心溫柔,彷彿她抱住的是情人。
「你回來了!」劉綰忽然抬起頭,看著駱香憐微笑。
不知道為什麼,駱香憐只覺得眼睛迅速地模糊了。
淚光裡,她看著劉綰欣喜的眼神,不帶一點塵世的雜質,那樣天真純淨的欣喜,讓她的心酸澀莫名。
劉綰對別人沒有反應,只有對她……
這是駱香憐剛剛才明白過來的。
「是的,我回來了。」駱香憐柔聲回答。
「不走了,好不好?不要再回你的家!」劉綰孩子氣地扁了扁嘴,這個動作,讓駱香憐覺得很親切。
「我的家……」
「對啊,你的家!」劉綰忽然急躁起來,手指一用力,就扯下了一個葉片。
「啊……」她尖叫起來,把病房裡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駱香憐本能地想要衝到她面前,卻被尚書軒及時圈住了身體,只能看著劉末暉和曾燁同時衝到了劉綰的面前。
曾燁還能夠說得過去,劉末暉這樣的年紀,還能有這樣敏捷的身手……可真夠不簡單的。
駱香憐靠在尚書軒的身側,心亂如麻。
「我把菊花弄破了,怎麼辦,怎麼辦?呀,他回來看到了,一定會心疼的!」劉綰並沒有注意到身前忽然多出了兩個人,她的全部心神,都在面前的一盆菊花上。
原來是為了這個!
所有的人,都鬆了口氣。
「她是我的誰?」駱香憐忽然清清楚楚地問,眼睛從尚書軒的臉上,移到了劉末暉的臉上,最後停留在曾啟梅的臉上。
「她是……」尚書軒欲言又止。
「外公,您的那位好朋友,難道就是曾老先生?」駱香憐鼓足勇氣,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然後,她知道自己猜對了。
因為劉末暉的臉色,頓時變了,而尚書軒只是箍緊了自己的肩膀,沒有反駁。
腦袋有點暈,誰能告訴她事實的全部真相?
「她其實……還有一個名字……」尚書軒慢吞吞地說,心情緊張到了極點,聲音卻是平靜的。
「劉綰,是嗎?」駱香憐的聲音有些尖。
「劉……劉綰是誰?」劉綰皺著眉頭苦思冥想。
「是。」尚書軒一瞬不瞬地看著駱香憐,陡然覺得自己的半邊身子,承受了駱香憐的全部重量,心裡一慌,急叫了起來,「香憐!」
駱香憐只覺得自己的腦袋不斷地「嗡嗡」作響,眼前尚書軒的臉,在瞬時變得模糊不清。
「我……」她只說出了一個單音,身子一軟,被尚書軒抱在懷裡。
「去叫伍思明!」尚書軒吃了一驚,急忙衝著護士喊。
安美珍眨了眨眼睛,還是曾啟梅反應快,立刻奪門朝伍思明的辦公室跑去。
「香憐!」尚書軒把她抱起來,讓她平躺在長沙發上。
心裡有些懊惱,早知道不該這樣冒進貪功,如果……如果那個腫塊再繼續長大,他簡直不能夠原諒自己。
「我只是太意外……」駱香憐的意識,在半分鐘以後才回來,「我……那……也就是說……她……」
駱香憐亂七八糟地說著,眼睛直直地盯著尚書軒,那個結論,到了唇邊,卻又生生地被阻住,怎麼也說不出來。
曾瑩又叫劉綰,而劉綰就是劉末暉的養女。
她就是自己的——媽媽!
駱香憐熱淚盈眶,嘴唇劇烈地顫抖著,卻叫不出那個最溫暖的詞——媽媽!
「是的,她是你的媽媽,dna已經驗證過了。」尚書軒肯定地對著她瞇頭。
事已至此,所有的隱瞞,都沒有了必要。
也許,這樣的結果也很好,讓駱香憐因為找到了媽媽,說不定腫塊會持續縮小,那就真的是——太理想了。
他的手心裡,還沁著薄汗。
媽媽……
這個詞,是她夢魂已久,卻從來不敢被稱為心事的。
駱香憐側頭看向劉綰,後者的全部心神,仍然是在呵護著懷裡的那一盆菊花,彷彿那已經是她全部的生命。
「你早就知道,卻……卻一直不肯告訴我……」駱香憐的淚,沿著腮落下來。
「我們都是為了你好,香憐。」劉末暉走回到了她的身旁,「香憐,我一直都在找劉綰,所以我比誰都希望你能認出她。但是,我們同樣都愛你,所以不敢讓你冒險。」
「所以,讓我在迷霧裡自己摸索。」駱香憐抽泣了一下,又很快忍住。
尚書軒用紙巾替她拭去了腮邊的淚痕:「我一直想等你安全生產以後,再帶你來看……看你媽媽的。可是……你比我想像中的更加敏感。」
駱香憐掙扎了一下,尚書軒知道她的心思,扶著她坐起來,擔憂地問:「覺得頭疼嗎?」
「不,不疼。」
「頭暈嗎?」
「不。」駱香憐簡單地回答,眼睛一直看著劉綰。
她曾經有過那樣的幻想,可是即使已經知道了事實,還是覺得自己的臉部輪廓,包括五官,和劉綰絕對缺少相似度。
「我和她……長得不像……」她沒有把握地問。
「是啊,我們都覺得,你應該更肖似你的父親。」
「他是……」
尚書軒握住了她的手:「對不起,香憐,關於你的父親,我們是真的一點頭緒都沒有。唯一的線索,只是知道他是有婦之夫,在你出生之前,有一個稚齡的女兒。」
「我有一個姐姐……」她喃喃低語。
「是的,我們根據曾老太太的日記推測,應該是這樣。但是,二十幾歲女孩的父親,這個概念實在是太大了。就算是把目標鎖定在a城,那也是一個相當龐大的人群。所以,我們只能寄希望於劉綰,她的清醒……」
「沒關係,可以一步步來,我已經……我已經很滿足了。天哪,上天待我多好,剛剛有了一個外公,又看到了自己的……媽媽!」
可是駱香憐的激動,顯然並沒有傳染給劉綰,她仍然心疼地想把那片被她扯下的葉子,裝回莖上。
那樣的虔誠,讓駱香憐半蹲到了她的面前,也不敢出聲。
尚書軒作出了全神戒備的姿勢,雖然劉綰一般並不傷人,但他還是擔憂激動起來的情緒,會演出一場不在意料之中的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