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不用了,我進去坐一會兒,想……一些事情。」尚書軒臉色疲憊。
「那我陪你進去吧。」駱香憐扶著他往裡走。
太陽探出頭來,明媚地灑下來,椰子樹下,光影斑駁。白雲輕輕湧了出來,一絲一縷地飄在藍天下,彷彿是甘於做點綴似的。
尚書軒坐在沙發上,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想必他也在兩難之中吧?
駱香憐不再打擾他,一個人在廚房裡忙忙碌碌,又是搾果汁,又是煎雞蛋。偶爾從刻花玻璃看出去,他仍然維持著那個姿勢不言不動。
心裡替他擔著一份心事,不小心就被油濺到了手背,忍不住「哎喲」一聲叫了起來。
尚書軒站起來:「怎麼了?」
她連忙探出了頭:「沒事,煎蛋的時候被油濺了一下而已。」
尚書軒緊走了兩步,可能是起得太急,又跌坐回了沙發上,反倒讓駱香憐嚇了一跳,拿著鍋鏟就走出來。
「怎麼啦?你怎麼啦?」
尚書軒看她完好無損,頓時放下了心:「沒事,走得急了一點。」
駱香憐把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才鬆了口氣。
看到自己手裡的鏟子,又「呀」了一聲:「我的雞蛋!」
尚書軒看她火燒眉毛的樣子,交代了一句:「慢一點兒,不要急!」臉上,終於慢慢地露出了一個笑容,心神也定了下來。
駱香憐無語地看著鍋子裡賣相可以和尚書軒手藝有得一拼的兩個煎蛋,心疼得倒進了垃圾桶,重新加入了黃油。
晚餐很簡單,駱香憐想著,明天要去向漁民買一點新鮮的海產品回來,做生刺和湯都不錯。
她直接把菜端到了沙發前的茶几上,尚書軒微笑:「沒關係的,我可以走到餐桌那裡。你看,我今天都走了這麼多路了。」
駱香憐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還說呢,就是走了這麼多路,剛才忽然走不動了吧?就在這裡吃吧,風景也好,可以聽到海風和海浪的聲音。」
對於她的理由,尚書軒沒有提出反駁。
餐廳裡,一樣可以看到大海呢……
她只是關心自己,心疼自己吧……
「冰箱裡沒有什麼菜,將就吃一頓吧!」駱香憐把勺子遞給了他。
「你做的,都好吃。」尚書軒笑了笑,低頭默不作聲地就挖起了飯。
駱香憐把一塊牛排切成了小塊,看他挖了幾下都沒挖到勺子裡,忍不住吃吃地笑著替他挾到碗上。
堂堂威天集團的總裁,居然也有這麼狼狽的一天!
尚書軒無奈地苦笑:「你啊……你的手上,有沒有傷到?」
「沒有呢,不過是油濺了一下而已。你看,只是一小塊紅紅的痕跡,做飯誰少得了啊!」駱香憐獻寶似地伸出了手。
尚書軒的手指,撫到了那一塊小小的紅斑:「以後……還是不要做飯了吧……」
駱香憐看著他歉疚的臉,心裡一暖,低頭扒了兩口飯,才笑著說:「我喜歡做飯,尤其喜歡自己做的飯被一掃而空。」
結果,她如願以償地看到,尚書軒很給面子地把她做的菜一掃而光。
「陪我坐一會兒,好嗎?」看到駱香憐站起來,尚書軒連忙抓住了她的手。
「好啊。」駱香憐柔聲回答,坐到了他的身邊。
他的手指,繞過了她的肩頸,一遍遍地撫著她的腮,卻並不說話。
太陽從剛才的金色,變成了橙色,這時候漸漸地過渡成了朱灰色,留下一天的冷寂,透著泠泠的寒意。
「書亭應該有自己的苦衷吧……」駱香憐打破了沉默。
尚書軒搖了搖頭:「不管什麼苦衷,就不能跟我說嗎?難道我什麼地方虧了他,還是怎麼的?尚氏,說到底都是我們兄弟倆的,他這是……為什麼?」
駱香憐當然沒有辦法回答,只能泛泛地安慰。
「香憐,你不知道……我們兄弟倆,應該相親相愛才對……」
尚書軒說著,忽然就是一呆。
什麼時候,他也渴望這樣的親情了?
「也許你和他的溝通太少了,你看,他在英國,你們平時根本不是很太見面的。」駱香憐試圖安慰。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尚書軒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把玩著駱香憐的長髮,「這點損失並不是我負擔不起,但是……我就是不知道,書亭為什麼要瞞著我!」
他看起來有點煩燥,一副坐臥不安的樣子。
「我去倒杯茶來,我們一邊喝一邊說話,好不好?」駱香憐柔聲說。
「只要你陪著我坐一會兒,我……」尚書軒把頭偏到了她的頸窩裡,一隻手便繞過了她的腰。
「好,我陪你。」駱香憐答應。
她懂得他的傷感和懊惱,懂得他被背叛的孤獨,所以她慈悲了。
可是看著他無助的眉眼,才發現沉重的疲憊已經抹在了他眉宇之間。
尚書軒喃喃地說著他和尚書亭小時候的故事,大約是尚書亭怎麼怎麼頑皮,而作為哥哥的自己,是怎麼的不耐煩。
他絮絮地說著,駱香憐越聽,越覺得傷感。
原來他不言不語的背後,對唯一的親人,是灌注了那麼深的感情的。
可是尚書亭難道不知道嗎?
「也許,你應該告訴書亭,讓他明白你對他……」
「男人之間的感情,和女人不一樣,不用說出來他也會知道。可是,他還是……」尚書軒頹然地歎氣。
熱燙的呼吸在她光裸的頸項間縈繞,駱香憐覺得空調一下子失了效用,溫熱的感覺瀰漫了全身。
一道亮光倏然地劃天過際,在深邃如海的夜空裡華麗綻放。
駱香憐不由自主地指著那束煙花:「你看,就算是煙花,也要把最美的一面展現在世人之前,如果書亭不知道你為他所做的種種努力,那麼,他也許並不會明白。」
尚書軒苦笑:「如果他不知道,你以為他會乖乖地去美國分公司?我的苦心,他怎麼會不知道!從小,他就是一個聰明的孩子,你根本無需為他擔心。煙花,就算再怎麼絢麗,也終究敵不過幻滅啊!」
他的聲音裡,有一種看破世情的疲憊不堪。駱香憐心裡憐惜,忍不住回抱住了他的腰。
「我想了很久,關於我和書亭的過往。我覺得……也許,我可以試著接受,雖然我實在弄不明白,他為什麼要……」
駱香憐鬆了口氣,他想開了,就好。
「不管怎麼說,你們是親兄弟啊!」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真希望看到你們還像從前那樣,相親相愛。」
尚書軒好一會兒沒有說話,駱香憐幾乎以為他睡著了。抬頭看向他的臉,他卻只是露出那一點惘然,好像是小孩子迷了路,站在岔路口,沒有人告訴他,自己的親人在哪裡。
心裡忽然覺得疼痛難忍,駱香憐伸出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書亭會明白的,你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