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桃花眼
光影交織,幻化為片片光斑,從天幕之上垂落,如碎片般透過門前縫隙,打在了正在大廳之內畫畫的冷墨簫身上。
在其身邊,卻是小虎安靜的坐在周徹,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冷墨簫筆下之畫。
那筆如蒼龍虯鬚,在白紙之上輕靈扭動,忽而蒼勁有力,如龍似鳳。忽而又輕點潑墨,迂迴婉轉,柳暗花明。
那毛筆在白紙之上極為傳神,似有神韻蘊含其內。看似平淡的一筆劃過,卻往往神乎其神,能發揮一些意想不到的作用。
冷墨簫畫畫之時極為的專注,似週遭的一切皆與他無關。
在其全身心投入一炷香之後,那紙上之畫立刻便有粗形顯現,一棵巍峨聳立的迎客松,屹立在高山之巔,那磅礡的氣勢恍若驚濤駭浪,竟是透過白紙撲面而來!
冷墨簫本是作畫之人,許是習慣了,並未有任何的反應。而身於一旁的小虎,卻被那磅礡的氣勢直生生的震懾住了,即便是他看冷墨簫作畫已有四年的時間,但那股震懾人心之感,卻沒有消散分毫,反而隨著時間的長久而越發的濃烈了起來。
冷墨簫並未理會迎客松成型的這一刻所帶給小虎的震撼,而是依舊專注於手中之筆,繼續騰挪揮灑了起來。
又是一炷香過去了,冷墨簫卻是抬手將手中之筆向著紙上輕輕點去,畫龍點睛之筆,剛一點完。週遭的天地元氣卻是瘋狂湧動了起來,卻是向著那棵迎客松猛的灌注而去。
冷墨簫抬手一揮,便將週身的元力波動盡數的掩蓋了下去。
他望著畫中之樹,卻是目不轉睛。
那棵迎客松在吸收了無盡的元氣之後,竟似要從紙中脫離出來,越發的栩栩如生。其內那磅礡的氣勢,那佇立於高山之巔的豪邁情懷,更是瘋狂泉湧而出,其勢卻是比之之前還要濃烈了數倍。
在那其中,更是多出了一絲道不明的東西。
那,便是執念,迎客松生長的執念!
那執念剛一出現,小虎的心神便立刻被其吸引而住,一動不動。
冷墨簫望著那畫中的迎客松,感受著畫中傳來的執念,其心神卻是驟然一動,他卻是想起了他的師父。
冷墨簫入凡塵以畫中意境感悟人生,他之所以如此做卻還是受到了天機子的影響。另外一個方面,便是他乃是書生出生,對於畫畫之事,也是極為的瞭解,二者結合,方才有了這凡世之間享譽盛名的冷凡。
這迎客松他畫的最多,便是因為他第一次看天機子作畫,便是畫的迎客松,那畫中包含的濃烈執念,卻是讓他產生了共鳴。
他初時作畫,並未如今天這般在畫成型之時能引發天地元力的波動。而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對人生的感悟增多,那畫中意境卻是越發的透徹了起來,隱隱中竟似契合了大道,方有今天的一幕。
但是,這契合程度卻並非極高,隱隱之中卻是少了些什麼。
至於是什麼,冷墨簫卻是不得而知。
這還需要他今後的感悟。
「小虎,若是哪天哥哥不在了。你記得要堅強,就如這畫中的迎客松,扎縫而生,不屈天地。」冷墨簫望著自己所畫之樹感慨頗多,卻是轉身對著一旁正在愣神的小虎說道。
「哥,你要走?」正愣神的小虎卻是突然醒轉了過來,卻是急急對著冷墨簫問道。
自那一日夜雨之後,小虎對於冷墨簫的離去卻是變得極為的在意。也因此,在這些時日之中,若是冷墨簫不經意間提到「不在」或者「離開」這兩個字時,小虎便會顯得極為著急。
「怎麼會呢,哥哥只是說如果不在的話,你一定要記得哥哥今天說的這一番話。」冷墨簫輕笑著摸了摸小虎的頭,只是其眼神之中卻是不經意間閃過了一絲落寞。
小虎正要回話,卻是有一道戲謔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小紅,你身為萬花樓的花魁,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連你都說冷凡之畫妙不可讚,其神韻之靈動,不似凡間。我倒要看看這享譽皇城的冷凡之畫,究竟有何奇特之處。
若是你輸了,你可要遵守你我的約定哦。」
「若是公子看到冷凡所作之畫的那一瞬間能不愣神,小女子今晚便什麼都依你。」
「嘿嘿,小紅,你可輸定了哦,大爺我可不是普通人,區區一張畫便能讓我愣神,這天地之大,卻是沒有幾人能夠做的到的。一向賣藝不賣身的萬花樓花魁,今夜卻要**於本大爺了。」這二人調侃中便來到了畫鋪之內。
其中那女子身披綵衣,尖尖的臉頰,嬌嫩之中卻是帶有著魅惑之色,純真與邪惡的聚集,給人一副異樣的誘惑姿態,端的是勾人心魄。
而那男子卻是披著一身華袍,修長的身材,配上那略帶柔和的輪廓,白澤的肌膚,挺翹的鼻樑,恰似凡世之中的風流浪子,俊俏非凡。若是僅僅這樣也就罷了,最多是一個家庭富裕的有些氣質的書生而已。
但其雙眉之中的那一雙桃花眼,卻是泛著秋波,多出了一絲邪惡之感。
眼神似醉非醉,令人有點朦朧而奇妙的感覺,所謂回眸一笑或臨去秋波,教人心蕩意牽!
俊俏的容貌加上那一對桃花眼,卻是少了一分書生儒雅之氣,多出了一絲壞壞的感覺。也難怪一擲千金也不一定能請的動的萬花樓花魁會跟隨於他來到此地。
那少年進屋之前初時還有些不屑冷凡之畫,認為這定是凡間誇大的緣故,但當他真正踏入畫鋪之時,望見左邊牆上懸掛的那一副畫的剎那,他卻是驟然一愣,連之心神都被其吸攝進了畫內。
那畫中所化之物,乃是一隻飛鳥,那飛鳥寬大無邊,雙翼展開,竟似連綿天地,其身皆被火色羽毛覆蓋,那火羽似是火焰所化,向著週身噴出炙熱的火焰灼燒天地,空間扭曲,天地倒轉!
那少年望著畫中之鳥,彷彿身臨其境,立刻便有股炙熱氣息所化浪潮,向著他瘋狂奔來,那滔天的威壓,竟讓他窒息的錯覺。
他悶哼一聲,其身卻是不由自主的向後猛的退了數步,一聲驚呼道:「赤色朱雀!!」
立於他身旁的女子笑著說道:「公子,你輸了。」
然而那少年卻是對此置若罔聞,根本未曾理會她。他卻是一步邁出向著內屋急急而來。
冷墨簫驟然抬頭,雙目之中閃過了一道奇異之光,身子一動之下,卻是直接出現在了那少年身前。
「張風吟!!」
冷墨簫一眼便認出了這桃花眼的少年,他二人卻是在梵日峰的主廣場上見過,冷墨簫也曾聽天機子提過此人,乃是水月洞天倖存的六人中唯一一個沒有正面應對王階凶獸之人。
張風吟面上閃過極為的訝異之色,他自然是認出了冷墨簫,但在他記憶之中,水月洞天除了他六人之外,再無任何活人,這冷墨簫又怎會出現在這凡世之中!
「冷……」他剛想說話,卻是被冷墨簫一個眼神給打斷了。
「此地說話不方便,我二人還是去他處敘舊。」冷墨簫對著張風吟傳音道。
「小虎,我出去一趟,晚點回來。你安心在家讀書。」冷墨簫說完這一句便當先走出了畫鋪。
張風吟自然是知曉此事關係重大,重重的點了點頭,便對身旁的絕色女子說道:「小紅,我有事先走了。」
二人迅速離開了畫鋪,只留下了小虎與小紅二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皇城之內一處極為普通的酒樓包廂之中,卻是有著兩個少年面對面坐著。
張風吟一口飲下壺中之酒,抬手一揮便將此處包廂隔音,他卻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一雙桃花眼瞪著面前的白衣少年問道:「冷兄,你怎麼還活著?」
冷墨簫經張風吟這麼一問,卻是想到了水月洞天中的經歷,更是想到了那一個絕美的女子,他的心中卻是莫名的一痛。
他將頭一仰,也如張風吟般將壺中之酒盡數喝入了腹中,苦澀的說道:「此事說來話長,有些事我也不能說。」
張風吟性格極為隨意,知曉每個人背後定然是有些故事無法說出,他卻是也不強求。於是,他便將話題一轉,問道:「水月洞天可還有其他存活之人?」
「沒了。」冷墨簫在凡世呆了也有數年了,今日看見同是青雲宗人的張風吟倍感親切。
他鄉遇故知,乃是人生一大幸事。
且此處沒有王階凶獸危機,他料想張風吟對他不會存有惡意。而且張風吟此人在青雲宗卻是無人不知。
為何不知,卻是因為修道的他沒有半點道心,其天賦之高當真是駭人至極,隨便閉個觀也就到了結丹後期,若非是他不努力,對於修道沒有任何執念,想必被稱為青雲宗第一天才的王小逸也要被他壓下去。
張風吟乃是青雲宗的一大奇人也。
如此性格之人,定然是不喜修真界的打打殺殺,冷墨簫卻是不會對他存有半點防備。
張風吟一聲輕歎,對於死去之人多少有些唏噓。隨即,他搖了搖頭又再次問道:「冷兄,你怎會出現在此地?」
「來感悟一些東西。」冷墨簫的話語依舊不多,也沒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文章,因為有些事,有些苦,只有他自己能夠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