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執念所依()
「你可願做我徒弟?」天機子的聲音在大殿之內悠悠飄蕩,盤旋在冷墨簫的耳邊。
靈空靈金二人一臉的不可思議,想那高高在上的師傅,不假思索便要收只有一面之緣的冷墨簫作徒弟,這讓他們如何不驚?
冷墨簫也是一臉的愕然,似乎也是極為詫異天機子所說之話。
整個天機閣在那一瞬間顯得特別寂靜,在這有聲的世界裡飄過了一絲短暫的空白。
冷墨簫略一沉吟,暗道:想他天機子身為青雲宗的太上長老,身份尊貴,一身修為更是驚天撼俗。他願收我為徒,這對於我來說是何種的機緣?!我雖懷有千道宗古籍,但沒前人指點,突破起來定是極為困難,我欲報殺父之仇,何不加入這青雲宗,修煉起來定能事半功倍。這樣為父報仇也能趁早一些。
冷墨簫突然想到了他父親與母親,之前那被隱藏起來的那絲悲傷又再一次洶湧而出,那疼痛是那般的強烈,那悲傷是那樣的濃郁,壓抑的他幾近喘不過氣來。
繼而一絲暴虐的氣息從他身上噴薄而出,殺父殺母之仇,喪失至親之痛,這份仇恨,他怎能不報?這段恩怨,他又怎能忘卻?他假使不殺那血魔子,那他還妄為人子嗎?
天機子幾人皆是察覺到了冷墨簫那濃烈的憂傷以及那駭人的煞氣。三人卻是各懷心思。
靈空望著冷墨簫,心中也是猛的一痛,之前他雖與冷墨簫之間有著些許的不快,但他卻是一性情之人,快與不快皆能表現在嘴上。這種人,沒心機,卻是最為好騙。假使沒有他師尊天機子的庇護,這種人在這爾虞我詐的修真界能活到現在也算是一個奇跡。
靈金望著冷墨簫,眼中也是閃過一絲擔憂,只是他一直不善言辭,卻是不知如何表達。
天機子也是一聲輕歎,暗道:「此子定是傷心於父母親友之死,煞氣的源頭也定是想報那血海深仇。此雖人之常情,但他欲要在修仙之路上踏的高一些,執念太深卻未必是件好事,執念執念那不可動搖的念頭將會成為他此生問道巔峰最大的魔障。那娃兒心中那一縷難捨的念頭如若不拋卻,調教不當,便會入魔,殺人成性,成為第二個凌輝!罷了罷了,卦象所指應該不會有錯,或許冥冥中的一切自有安排了吧。」
「我,冷墨簫。願入師尊門下,受恩師教誨。」空蕩的大殿響起了冷墨簫那略帶沙啞的聲音,聲音中帶有著一絲悲愴與不容拒絕的堅定。
「凡入我門下者皆賜道姓靈姓,我賜道號靈忍於你。你可願意接受?」天機子的手指在空中輕輕點了幾下,道道金色光紋在空中流轉,隨著手的停落,靈忍二字便在空中成型,散發出刺目的光芒。
冷墨簫低頭沉吟:「靈忍,靈忍。師尊是要我忍受一切委屈嗎?」
天機子說道:「忍之一詞包含太多,世間不如意之事十之**,你若願忍過今時之劫,他日飛上枝頭便指日可待。」
「弟子明白。今世之仇雖今世報,但我若修真,壽元便會大大增加,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當下我沒那個能力報仇,那麼,弟子便忍!忍到有一天能手刃仇敵為止!」冷墨簫遲疑了半響,但話中語氣卻越發的堅定:「只是弟子之名由父母所取,《孝經》有言: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的血肉皆是父母所贈,名字自然也要用父母所取之名!我冷墨簫自幼飽讀詩書,牢記古人教誨。如若用他人所贈之名來代替父母所取之名,豈不是違背了倫常!違背了孝道!那麼這修真不修也罷!」
「你怎麼如此的頑固?!」
「今世我身為冷家子弟,生是冷家人傑,死了亦是冷家鬼雄!如若我為修長生大道,背棄冷姓,那我豈不是成為了世人眼中的曹阿瞞?!背信棄義之事,我,冷墨簫,做不出來!」
冷墨簫這段話說的血性實足,鏗鏘有力,話語堅定不容他人質疑!
靈空二人聽的更是熱血沸騰,記憶中那被埋葬的過往,似乎也被冷墨簫挑了出來。他二人入修真界時日雖不短,但卻也不算太久,記憶中那被埋葬的畫面,又怎是那區區幾十年的修道歲月所能遺忘的?
世間如此巨大,哪個人的背後沒有一段辛酸的往事?要記住一件事很難,想要遺忘一件記著的事更是難上加難。我們能做的只是將它輕輕的埋在記憶深處,使自己不再那麼的疼痛,但那並沒有是表示已經忘卻了。
懷念懷念,亦不過是記憶中的沉澱,那所謂的悲傷失落,難道也已經失去了嗎?
答案肯定是沒有。因為有些事就算是你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忘記也是忘不了的。
此刻,靈空二人看他的眼神似乎也有了很大的轉變,不再如之前看待外人一般,而是真真正正的把他納入到了這個團體之中。
天機子見冷墨簫如此頂撞自己,心中雖有一絲惱怒,但當他想到今日凌晨所卜之卦時,怒氣頓時消了大半。
紅塵有萬丈,誰沒有一絲執念?想我天機子一生喜好卜卦,拼著壽命消損觀演天機,是為執念一。一生擔憂青雲宗安危,是為執念二。我都尚且如此,我又有何資格說那冷墨簫呢?
想到此處,天機子忽然感覺自己累了,真的累了。一生為了那執念他拼盡了歲月芳華,他,真的好累好累。
天機子再次歎了口氣:「罷了罷了,既然你執意如此,老夫也不好強求。以後你依舊還是以冷墨簫為名吧。」
冷墨簫神情有些激動:「此話當真?」
「想我天機子一生清譽,何曾騙過他人?」天機子頓了一頓,低聲又說道:「殺你父母之人是誰?或許為師能幫你殺了那人。」
冷墨簫也是沉吟半響,暗道:想那血魔子修為定然極為高深,不然也不會在青雲宗的地盤上滅了我所在的羅家村,他沒有顧慮,想來那青雲宗都奈他不得,他定然有所依仗。我如今剛剛加入青雲宗,要讓青雲宗為了我這一小輩去得罪那血魔子似乎不值。再說,殺父殺母之仇,身為他們孩兒的我,又如何能讓他人染指?!這仇我一定要自己來報,總有一天我定能親手殺了他,讓他血債血還!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師尊,還請您別插手過問此事。」
天機子又是一聲歎氣,輕聲說道:「既然你不願為師過問,那麼此事為師也不會再提。靈空靈金,你們給簫兒安排一處廂房,給他準備一些青雲宗的換洗衣物,再為殿中增添一具茶杯,一張凳子。今日,天時已經不早了,簫兒,你就好生歇息。待到明日,靈金會交代你一些事宜,順便帶你去藏經閣挑選你所適合修煉的秘籍。為師累了,真的累了。」天機子在交代完一些話後,便獨自一人轉身進入了側殿。那背影顯得有些蕭條,彷彿他一下子老了幾十年一般。
人已經漸漸離去,只是那一句「為師已經累了,真的累了。」卻在大殿之內悠悠的飄蕩,許久都沒有消散。
靈空與之靈金望著老師的背影,眼中閃過了一絲擔憂。
冷墨簫聽著天機子喊他的小名「簫兒」心中也是不由的暖了起來。
人之感情,最為複雜。卻是捉摸不透。
寒冷的風吹過了大殿,月光拉長著那個背影,已經好長好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