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們不要說他了。只能讓人生氣而已!」
「說的也是,不過七月就是傷感的月份,尤其是對於畢業生來說。」賀冬青深吸一口氣:「但是,人只有在不斷的痛苦中才能夠長大。有區別的只是有些痛苦值得,有些痛苦不值得。」
劉佳也深深的呼吸了一口:「一直以為你是個很活潑的男孩,沒想到你還這麼深沉?」
「天啊,你難道不知道對於一個二十歲的男人來說最不喜歡別人稱他為男孩嗎?二十歲的女人被人稱為女孩代表著她天真爛漫、活潑開朗,朝氣蓬勃。二十歲的男人還被稱為男孩那就說明他幼稚可笑、做事毛躁、不足以讓人相信,極端的不成熟。」賀冬青故意裝著板著臉。
劉佳先是雙手捂嘴,笑,然後合十,向著賀冬青拜了兩拜:「冬瓜大哥,原諒小女子出言無狀。得罪,得罪。息怒,息怒!」
「讓我不叫你熊貓,你竟然叫我冬瓜。己所不欲,勿施他人。看來你對熊貓還是情有獨鍾,流連忘返啊!」賀冬青說著站了起來。
「你幹嗎?不是真生氣了吧!」劉佳吃了一驚。
「我是男人,那麼容易生氣還行?你沒看到只有四十多分鐘了嗎?咱們得趕到前面去,要不然這麼多人,待會兒你的箱啊,包可放不上行李架!」賀冬青背上牛仔包,左手拖著箱子,右手拎起旅行袋。向前面走去。
劉佳拎著兩個小包緊緊地跟在後面。
……
經過了一場不亞於三千米的賽跑的堆放行李的運動,賀冬青已經是汗流浹背。由於是學校統一訂票,所以這節車廂基本上都是學生,而且坐在劉佳鄰座的是本系的學妹,雖然二人只是一面之交,但是看著劉佳和她談的熱火朝天的樣子,賀冬青知道劉佳這一路不會太悶了。
賀冬青擺了擺手:「劉佳,我下去了!」說完就下車而去。剛到站台上,劉佳也追了下來,遞過來一包紙巾。
「幹嗎這麼客氣?」賀冬青接了過去。
「謝謝!」
「啊?」旁邊站台上一輛火車出站,一聲長笛,然後就是轟隆隆的鐵軌聲,什麼賀冬青也聽不到。
「謝謝你來送我!」劉佳一邊大聲說著一邊把一張照片遞到賀冬青的手上。
「你這是……」
「你剛才不是說你沒有我的照片,要不然的話,非得壓在枕頭下,到了晚上蒙著被窩裡欣賞不可嗎?我現在就送給你。這張照片是我自己認為大學裡照的最好的一張。」劉佳又說道:「不過,我有個問題想問:你為什麼要躲到被窩裡欣賞呢?」
「這個,嘿嘿,男人的秘密,不能問。」賀冬青拿起照片一看,原來並不是藝術照,只是一張普通的彩色照片。只見照片中的劉佳梳著兩隻辮子,站在花叢中,背景則是偉人正在揮動手臂。「這不是學校大門口嘛。切。不是吧,一張藝術照都不肯給。」
「這是我剛到學校第一天時拍的,在我大學以後的影集裡只有這一張是沒有化過妝的,你不是一直嫌棄我成天畫的和大熊貓似的嘛。現在送給你一張純天然的照片你還不要,那算了,我還不捨得給呢?我自己都沒有底片。」
「我開玩笑的,放心,美女的照片我一定好好收藏。」賀冬青把照片放進了襯衣口袋,然後用手拍了拍。
「那倒是,不好好收著,被武清翻出來要找我算帳的話,我可是害怕得很。」劉佳雙手抱胸裝做害怕的樣子。
「放心,我倒是想讓她翻,可惜人家現在沒空搭理我!」賀冬青聳了聳肩膀,手一擺:「火車快開了,快上車吧!」
「吵架了?」劉佳問道。
「我倒是想吵,可惜沒吵成。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畢業了,就別來找我!」賀冬青對著劉佳笑了笑:「雖然咱們過程不同,你怎麼也算得上是主動蹬腿的那一位。我就慘點,屬於那被蹬一族。不過,從結果上看都一樣。你說咱這算不算殊途同歸!」
劉佳眼睛裡都是淚水,張開雙手一下撲到了賀冬青懷裡,緊緊地把他抱住了。賀冬青雙手打開,平攤,身體極力向後仰,無奈劉佳越抱越緊,伏在他的左肩上不停的哭。
「我說姐姐,咱不能這樣。咱好歹也是一……不說校花吧,系花、班花那是無可爭議的。咱離開了那臭人渣,咱也不能逮一個算一個,怎麼也得好好的挑挑。父母排不上地市級,怎麼也得是個縣團級吧?我們老賀家可憐啊!連續三代做的最大的官就我四叔,一個工會小組長。家裡不是百萬家財怎麼也得是個萬元戶吧?我們老賀家窮困啊。三年前好容易還辛辛苦苦存了個兩、三萬,可是這三年連學費帶伙食外加各種娛樂費用給我折騰得也差不多底掉了。雖然說學費廠裡能報,不過得工作滿五年才能返還。這人民幣不停的貶啊貶,到哪個時候還不知道能抵得上現在的多少錢呢?」
「你還挺能說,繼續,不過告訴你,你叫我姐姐可是你吃虧。本人比你還小一好幾天呢?」劉佳的頭從左肩上換到了右肩。
「你是七五年一月,我是七六年一月,差著一年呢。姐姐,別蒙我,好歹班裡面還為我們一起過過生日呢?我的記性好著呢?」
「可是,我實際上是七六年一月生的,小時候為了讀書才改大了一歲。」
「女人都這麼說,恨不得今年十九,明年十八。」賀冬青接著又說道:「再說了就你這花容月貌,不說找個帥哥吧,怎麼也得找個身高一米。無論怎麼湊合也不能找個像我這樣的身高不足一米七的,說得不好聽,那叫三級殘廢。」
「你身高不是一米七二嗎?少來蒙我。你可別忘了我還作了一年的團支書。你的體檢表格上可是寫得清清楚楚一米七二,難道這也能縮水?」劉佳又從右肩換到了左肩。
「這你就不知道了,我的實際身高是一米六九。那天體檢時我趁醫生不注意,踮起了腳尖,所以這個……」
「賀冬青,我就這麼差。你就這麼討厭我。用的著拚命往自己身上潑髒水嘛。」劉佳退後了兩步瞪著賀冬青:「你不要自我感覺太好了。我不過是聽到你也失戀了,覺得心裡有些發酸,找個肩膀靠著哭一下而已。坦白說,你的肩膀實在太差,瘦骨嶙峋的,硌得我頭痛!」
「哈哈,這就好,這就好。我實話實說。有美女入懷,我自然是高興都來不及。但是被一個比我高的美女在大庭廣眾之下抱住痛苦,那種被別人盯著看的感覺真的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被幼兒園阿姨牽著的小朋友。」
劉佳「噗哧」一下笑了出來。
「所以,下次你需要我肩膀的時候,有兩個選擇。一請不要穿高跟鞋。二請找一個偏僻的角落,當然最好是在一間只有咱倆人的房間。」
「做你的夢吧!」劉佳從懷裡掏出個本子遞了過來:「快,通訊地址寫上。」
賀冬青「唰唰唰」寫完,遞回給她。
「你的字可真的好好練練,最多小學三年級的水平。」劉佳拍了一下賀冬青的肩膀:「咦,你怎麼只寫了一個通信地址啊?電話一欄為什麼空著?」
「我剛才不都說了。老賀家窮啊。好容易攢點錢都給我揮霍掉了,那還有錢裝電話。現在家裡裝一部電話,光初裝費好幾千塊呢?夠我們老賀家一年多的伙食費了。至於單位的電話,九月份上班,我還不定分到哪個分廠呢?你實在想我了,寫信吧?信簽帶著你的心,鴻雁連著我和你!」賀冬青兩手揮舞著,彷彿兩架紙飛機在穿梭。
「寫信?現在什麼年代了?虧你還是學通訊的。你不是敷衍我吧?建國家怎麼有電話呢?他和你不是一個廠子的嘛。」劉佳一臉的不信。
「姐姐。建國他老爸好歹也是分廠的副廠長,所以廠裡面給安裝了電話。你仔細看看是不是先總機,再轉分機,老賀家哪有這級別?」賀冬青頓了一下,說道:「如果你有事要找我,可以讓建國轉告。不過,千萬別讓我到他家去接電話。第一,隔著十幾分鐘的路呢。第二,我們老賀家人沒出息,就怕去領導家串門。」
「你倒是推得乾乾淨淨。那好,拿著。這是我家電話!」劉佳從本子上撕下一頁紙,遞了過來:「記得給我打電話!」
「姐姐!這恐怕很難啊!我們廠的電話基本上都是分機。想要打長途,總機一般都不轉。要打長途那就只能去郵電大樓了。老賀家離郵電大樓騎自行車都得一個鐘。這個……」
「我不管,你要不打電話,小心我寫信罵得你狗血臨頭!」劉佳還想說什麼。
賀冬青指著列車員說道:「吹哨子了,快開車了。劉佳,趕快上車!」
劉佳站在車門邊上一邊揮手,一邊說道:「別忘了!」右手作了個打電話的動作。
賀冬青微笑的揮手再見。
很快列車開走了。
賀冬青掏出那張寫的劉佳家裡電話號碼的紙張「喳喳」兩下撕了。伸手又掏出劉佳的照片,想了一下又放回了胸前口袋。搖了搖頭,歎道:「女人真是不可捉摸的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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