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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一章7 月15 的那一天 文 / 廬陵十二郎

    「你還想說什麼嗎?」武清咬著下嘴唇輕聲說道。

    昏暗的路燈下,武清看不清賀冬青的表情。良久,賀冬青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三年了,我們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在土城上漫步。現在要分手了,我想,我們再在土城上走一圈吧!」

    武清沒有說話,抬腿向前走去。

    二人一前一後始終差著一步路的距離,就這樣走出了學校的西門。

    過了馬路,賀冬青手指著土城下「早市」的那塊鐵牌子,說道:「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土城的早市上,好像就是在這塊牌子下。那天是我來學校報到的第一天,註冊後,我就拉著剛認識的浩子到學校附近轉一轉。可是轉來轉去就有些迷糊了,走到了這塊牌子下。正好遇見了穿著校服,別著校徽的你,我就上前問路。誰知道你根本不說話,只是昂著下巴點了點,那樣子簡直就是一隻高傲的白天鵝。我順著你的下巴一看:馬路對面不就是學校的大門嗎?」

    「那天我雙手都提著東西。而且牙疼得厲害,可不是故意裝高傲!」武清說道。

    「第二次見面,我記得就在那裡。」賀冬青用手指著牌子前不遠的一塊空地,「大概是兩三天後,我被西瓜拉著來逛早市。就在這裡第一次吃了羊雜碎。羊雜碎上面灑了一層的香菜,聞著挺香。可惜吃到嘴裡完全不是那麼回事。有點苦海發澀,和家裡的小蔥根本就不能比,結果我一口『哇』的吐了出來,正好吐在了一邊正在買油條的你的白裙子上。當時你就柳眉倒豎,不過還好沒有破口大罵,足以證明你很有淑女風範!」

    「你還說呢?那條白色的裙子是我最喜歡的,結果被你吐了一身。我能不生氣嗎?」

    「我可是立刻就遞了五十塊錢給你,結果,你把它直接扔在地上,踩了兩腳。長髮一甩,氣呼呼地走了。當時我就在想:這個女孩可真是有性格啊。這個時候,我才認出來,原來你就是前幾天用下巴給我們指路的女孩。」

    「我那條裙子是我爸從法國帶回來的。足足三百法郎。你給我五十塊錢,我才懶得要呢。再說你那時的樣子就像到了大觀園的劉姥姥,我才不願意和你吵架呢?」

    「我那時候是夠土的!」賀冬青笑了笑:「我記得第三次見面,嗯,大概是又過了幾天。浩子想買條大褲衩,拉我去了早市。當時人可是真夠多的。快要到點散市的時候,一輛賣服裝的三輪車要走,我們往旁邊一閃。沒想到正好撞上了買了一大袋雞蛋的你。結果不但撞碎了大半袋的雞蛋,而且那些蛋黃很多都沾在了你的那條白裙子上。你一看又是我,這一次二話沒說把那一袋的雞蛋猛的往我腳下一摔,然後揚長而去。我那時可真夠慘的,腰部以下儘是蛋黃了!」

    「活該,你不知道我那時候多氣。好不容把裙子乾洗回來了,才穿上又給你來了一下。我當時就想這個男生怎麼這麼討厭,簡直就是個掃把星!」武清忍不住噘起嘴巴笑道。

    賀冬青抬手一指:「左邊,還是右邊?」

    左邊通向的是元朝城牆垛口的遺址,右邊則是通往薊門橋下。賀冬青每次都是毫不猶豫的選擇左邊,最後卻無一例外都被拖往右邊。

    賀冬青看了一眼,抬腿就要往右側走去。

    「還是左邊吧!」武清猶豫了一下走向了左邊:「一直就想問你,為什麼每次你都選左邊呢?」

    「因為我想選右邊,可是你總是喜歡和我作相反的選擇。」賀冬青低著頭:「我記得我們第四次見面就是在右邊不遠處。我永遠記得,那天早晨我在土城上跑步,而你穿著你的白裙子在土城上背英語。忽然,你一抬頭看見了我,就像見了鬼一樣,急速的順著土坡就往下跑。結果對你來說很不幸,可是對於我來說卻是很走運的事情發生了。你扭傷了腳踝。我背你去校醫院的時候,心裡是一直美的不行,你是我第一個背起的女孩。」

    「看來我真是任性啊!」武清尷尬的笑了笑。

    二人不再說話,仍然一前一後,向前走去。不久就到了路的盡頭。

    二人站在垛口邊上,默然的看著車來車往、川流不息的學院南路。

    「聽說他是個老男人!」賀冬青依舊看著車河。

    「啊?」武清愣了一下。

    「你不覺得用感情不合來搪塞我們三年的感情,有點侮辱我的智慧嗎?」賀冬青補充說了一句:「這個世界沒有不透風的牆。」

    「也好!」武清恢復了鎮靜,神色淡淡地說道:「他今年二十五歲,去年碩士研究生畢業,正準備去西班牙繼續生造。」

    「風華正茂、前途無量,看來過幾年我得尊稱你一句:博士夫人了。很好,不錯、不錯!真是郎才女貌,恭喜恭喜!」賀冬青斜著眼睛打量著上下打量著武清。

    「我知道你想什麼?你以為我貪慕虛榮,攀高枝了是吧?不過無論是他家裡的環境還是他本人的經濟條件都比你強上許多,我不想否認。可是如果你是認為我是因為這個離開你,那我無話可說。因為三年了,你竟然還不瞭解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我的確是無話可說。」武清轉身欲走,被賀冬青緊緊拽住了。

    「是。正因為我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這三年追你的人多了去了,條件比他還要好的有的是。那我就更不明白了。我們一直好好的,為什麼你回去實習幾個月,就和別人好上了,我想破頭想不明白,為什麼?」賀冬青抓住武清一陣搖。

    「你弄疼我了!」

    賀冬青連忙放手:「對不起!」

    「原因很簡單。」武清退後了兩步:「我早就想想離開你了。如果沒有他的話,我也準備在畢業的時候和你提出分手,或者等我們二人畢業分開後,自然而然的分手。」

    「為什麼?」

    「古人說:寧欺白鬚公,莫欺少年窮。」武清大聲地說道:「你是專科生,我不在乎,因為文憑低不能代表你沒能力;你經濟條件一般,我不在意,因為——低不能代表將來沒前途;你長相品平平,我更是不放在心上,男人有用不在臉上。可是我不能忍受的就是自己的男友自甘平庸。你胸無大志、得過且過,我……我還有什麼指望?」

    「小清,聽我說。」賀冬青上前拉住武清的手:「這個世界大多數人不都是普通人嗎?咱們也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這……」

    「不聽!不聽!不聽!」武清抽回手捂著耳朵,一個勁的跺腳。

    賀冬青笑嘻嘻的站在一旁:「小清,你知不知道你耍小性子的樣子最動人!」

    「賀冬青,我這此次不是和你開玩笑。我很認真、嚴肅的告訴你:我決定和你分手了!」武清右手叉腰,瞪大著眼睛看著他。

    賀冬青從口袋裡掏出個小筆記本,翻了翻,然後看了一下手錶:「這是你第五十七次認真、嚴肅的告訴我:決定和我分手了。不過這次的時間有點長,從你提出分手算起,已經花費了兩小時四十七分,不,四十八分。已經在五十七次記錄中名列第十。」

    「賀冬青!我最討厭就是你這個禧皮笑臉的樣子!」武清上前一步,抬起右腳欲踢,沒曾想地面上有一層細沙,這一抬腿,左腿單腳沒立穩。直接向後倒。

    賀冬青慌忙上前把她抱住。嘴裡叫道:「你看看,這麼不小心,要是和我分手了,我怎麼放心的下?」

    「少來了!」武清從賀冬青的懷裡站了起來:「你別以為扶了我一把,就可以躲過這一腳了!」

    「想踢人你說話嘛,我還能不讓你踢嗎?」賀冬青把屁股一撅:「來吧!」

    「討厭!」武清捂著嘴輕笑,一會兒又正色的說道:「冬青,這次我真的是和你說真的。我們性格真的不合適。我喜歡看電影,你喜歡看錄像;我喜歡逛商場,你喜歡勸業場;我喜歡杜拉絲,你喜歡王朔;我喜歡克萊德曼,你喜歡夢迴唐朝……我仔細想過,我們真的就不是一路人,所以我們還是分手的好。像這樣我覺得自己委屈,而你又覺得你在遷就我,真的很……痛苦。所以我們還是分手吧?」

    「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有兩個人完全合拍呢?就算是雙胞胎也做不到。再說了,如果你找的伴侶和你性格完全一樣,如同你的影子或者翻版,難道呢不覺得乏味和無聊嗎?經權威婚姻雜誌論證:由性格差異的夫妻由於能夠生活中互補有無,那才是最和諧、最完美、最長久、最穩定的婚姻。」賀冬青一臉嚴肅地回答。

    「可是我真的忍受不了了。雖然我承認當初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曾經很開心。可是……」武清低著頭小聲地說道:「我現在對你真的很……失望。校園裡別人都在努力的學習,可是你成天都在幹什麼?打牌、麻將、要不就是看錄像、看小說,我真的就沒有發現你有任何的追求……」

    「我最大的追求,不就是追你嗎?」賀冬青小聲的辯解。

    「我三番五次的勸你,還多次以要和你分手作威脅,可是就是不聽。要不就是做表面功夫。陪著我去晚自習,卻是去看武俠書。這半年就更過分了,整日的去計算機中心玩遊戲,現在倒好,連個畢業證都沒有拿到?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說你了。」

    「畢業證沒有拿到。這也不能全怪我。要怪得怪學校,憑什麼兩門不及格就不發畢業證;要怪也得怪系裡,把六個學期的英語當成六門課,要不然我怎麼會有兩門功課不及格;要怪得怪那方方老巫婆,我英語不好我承認,但還不至於差到連補考都不及格吧?那聶曉東補考時坐我前頭,全靠我給他打小抄,結果他及格了我沒及格,愣是給了我一個五十八、一個五十七,這不是典型的公報私仇嗎?不就是報復我給她起了個外號嗎?這也不能怪我,她的確就是無論從那個角度看過去都是長得方方正正,再說了『方方』這個名字聽起來其實不錯!」

    「你得了吧?最瞧不上你的就是這點,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其實也沒什麼好擔心,系裡不是說了嗎?明年再讓我來補考一次,到時候批卷的不是方方,我及格肯定沒問題。」賀冬青伸了個懶腰:「再說了,我是委培的。建國已經和他爸打過招呼了,我回去絕對沒問題,照樣進廠,和建國的待遇也一樣。明年,我還能來北城逛一圈,其實也不錯!」

    「你還好意思說?你除了馬列,你哪門功課超過七十分了?哪次考試前你不都是在通宵教室裡奮戰,考試前還到處和同學打招呼、搶座位,口袋裡塞滿了小抄。」武清氣呼呼地說道。

    「這也不能怪我。我對這個專業一點不感興趣。興趣是人生進步的最大動力……」

    「那你說說看,你對什麼感興趣?除了麻將、拖拉機、拱豬、小說、錄像外,你還對什麼感興趣?」武清接著又補充了一句:「再把女人也除外!」

    賀冬青偏著頭想了想:「和你結婚是我現在最感興趣的事情了!」

    「把這個也除外?」

    「老老實實做人、踏踏實實做事是我一向的宗旨,一個人的興趣太廣泛了,博而不專,最後的結果只能是一事無成。所以我在沒有找到我的目標之前,將會保持一顆平常心!……」

    「停!」武清伸出右手:「冬青,我真的受不了了,你放過我吧?」

    賀冬青一把抱住武清:「別嚇我,我膽小。我改還不行嗎?你總得給我一次改正錯誤的機會吧。那個誰說過:年輕人犯了錯誤,上帝都會原諒。我今年剛滿二十,應該算個年輕人吧?」

    「青山易改,本性難移。你改得了嗎?」武清掙扎著從離開了賀冬青的懷抱:「好!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三年內,你如果能夠考研成功。咱們就結婚。專業隨你的便,什麼學校我都能夠接受,委培的也無所謂。怎麼樣?」

    「考研?」賀冬青苦笑了一下:「自古華山一條路,華山五大主峰我都上去過,其實風光也就這樣,那些文人墨客吹的邪乎罷了。咱何必非要往華山頂上走呢?條條道路通羅馬,華山頂上未必風光獨好?再說,如今搞原子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我們何必去鑽那個牛角尖呢?」

    「好,不考研也行。三年之內,你如果能夠掙夠一百萬,我們就結婚!」

    「我聽說賣一個腎能得個二十多萬,再加兩眼珠五十萬頂天了。心臟是不能賣的,血液不值錢,聽說精液也能賣錢,只是不知道價錢怎麼樣?不過想湊齊剩下的五十萬估計有點難度?」賀冬青靠在垛口上一臉輕鬆的說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武清盯著賀冬青。

    「沒什麼意思!你說的兩件事,都是明知道我辦不到的。你說出來,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賀冬青雙手一撐坐在垛口上。

    「你還沒有作,你怎麼知道你就辦不到?你根本就不想努力為我做任何實質的改變,我想我們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武清扭頭就走,走了兩步,停了下來:「我年底要去西班牙留學。」

    賀冬青一下跳了下來,疾步走到武清身後,卻小聲地說道。「你能不去嗎?」

    「你說什麼?」武清轉過頭來。

    賀冬青這時候一下就看到了她右手上的戒指,目光呆了一下:「怪不得你一直在學西班牙語呢?到時候記得給我寄一張婚柬。我一定好好存錢,爭取存夠將來到西班牙去參加婚禮的機票錢。」

    賀冬青乾笑兩聲,從一旁的斜坡處直接跑下了土城。

    武清愣愣的站在那裡。

    遠遠的傳來賀冬青的聲音:「千萬記得噢!」

    賀冬青飛一般的跑過馬路,進了校門。

    今天已經是七月十五日了,學生們基本上都回家過暑假去了。校園裡難得見到幾個人。路燈通亮,前面不遠處一對情侶坐在石凳上正卿卿我我的在分食一串羊肉串。看得賀冬青一陣火起,飛起一腳,沙土飛揚。

    「你幹什麼呢?」那個男生站了起來,明顯比賀冬青高了半個頭。

    「不幹什麼,老子瞧你不順眼!」賀冬青甩著膀子走了過去。

    「你……」男生剛上前走了一步,被那個女生拉開了:「對不起,這座讓給你好了!」

    女生拉著男生就走了。遠遠的聽到二人嘀嘀咕咕地說話。

    那男生嘴裡面說道:「畢業生了不起啊,他要敢再惹我,我打得他滿地找牙!」

    賀冬青低頭拾起一塊磚頭,追上前去:「小子,老子拍死你!」

    女生尖叫,男生拉著她一路飛跑。

    賀冬青一磚頭扔過去,沒砸中。嘴裡自言自語地說道。「小子難道是校隊的?」

    進了學一樓,因為連續幾層都是畢業班,因此樓道裡到處都是垃圾。許多的寢室已經是人去樓空,在樓道裡行走,很有一種悲涼的感覺。

    前面的一個寢室裡傳來收音機的廣播:……今天是1996年7月15日,倫敦高級法院民事第一庭的高級法官安傑爾判處了一樁特別的離婚案。威爾士王子殿下和黛安娜公主殿下正式解除了婚約……」

    賀冬青靠在牆上靜靜的聽著,嘴裡念叨著:「終於離了……」

    往前走了幾步,另一寢室傳來的廣播:今天是7月15日,歷史上的今天……楊貴妃與公元756年7月15日(唐天寶十五年農曆六月十四日)被迫自縊……」

    「靠!倒霉的七月十五日……」賀冬青搖著頭打開了寢室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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