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來,商家的頭腦總是最靈敏。
雖然絕大多數商家搞不明白為什麼銀賤谷貴,也弄不明白金票與大圓之間的邏輯關係,但他們都敏銳地察覺到,手中的金票和大圓都越來越不值錢,所能購買的貨物越來越少,物價逐年提高。
只有如鄭夢帆一般極少數精通貨幣理論的商家,才能弄明白金票和大圓之間的關係,預測到金票十有**會升值,將手頭的大圓全部換成金票,並且將票據上的戶頭全部變為以金票為計價單位。
果然,崇禎十一年十月初一,荊州財政司宣佈,面額為黃金一兩的金票,可兌換十點三個大圓,小幅升值百分之三;與此同時,銅錢也小幅升值,變為六百六十個銅錢兌換一個大圓。
消息一經發佈,荊州、江南及廣州方面一片嘩然。畢竟,金票推廣好幾年,對大圓的兌換比一直維持在十比一,從未變過,絕大多數商家習慣地認為,這個兌換比一直不會變。他們哪裡想得到,這玩意說變就變,一點預警信息都沒有。
自古以來,買漲不買跌,金票升值的事實讓商家們對金票趨之若鶩,拚命地將手頭的大圓全部兌換成金票。
一時間,荊州的金票印刷機開足了馬力,拚命印刷金票,然後通過快船運送揚州、廣州,散入商家手中。與此同時,邦泰錢莊各大分號幾乎成了白銀的海洋,然後通過財政司的專用運輸船,在艦隊的護航下,全部運送至荊州、揚州和廣州的金庫。
這股風潮一經形成,根本無法遏制,短短十日內,所能發行的金票餘額不過三千萬圓。鄭天成、菲利斯、錢秉鐙一下子慌了神,照這樣下去,最多還過五日,金票餘額就要用完,這該如何是好?
鄭天成馬上前往星拱樓問計,林純鴻令財政司三日後小幅降低金銀兌換比。
於是,正當錢莊手頭的金票就要兌換一空時,荊州財政司突然宣佈,金銀比例下調百分之一。此次調整,一下子讓大多數商家的財產縮水百分之一,理所當然地引起了商家的不滿。
商家們紛紛彙集至各大錢莊,抗議荊州肆意更改兌換比,致使他們損失巨大。正當這幫商家鬧得不可開交時,荊州財政司在各大報紙公開聲稱,金票與大圓的兌換比以後採取浮動制,每年的三月初一、九月初一,財政司將視情進行調整,最高調整率不超過百分之三。
與此同時,荊州安防司加大了對抗議者的打擊力度,凡是肆意鬧事者,皆被投入大牢。
在強大的武力面前,所謂的輿論、所謂的民聲,虛弱無比,商家們一時失聲,陷入沉默之中。
最終,金票在市面上大幅度增加,數億大圓退出了流通領域,成為了荊州的儲備金。民間對持有何種貨幣也逐步趨於理性,不再大起大落。
眾多商家回頭一想,皆認為,如果能從財政司提前打探到金銀兌換比調整的消息,就能大發橫財。於是,他們紛紛使出渾身解數,試圖從財政司打探消息。
但是,這屬於財政司的最核心機密,恐怕連鄭天成、菲利斯和錢秉鐙也無法確切地知道半年後兌換比該怎麼調整,商家們哪裡能打探得出?
正當商家們一籌莫展之時,忽然市面上冒出一股傳言,說金銀兌換比的調整並不是財政司肆意妄為,而是由生產銷售、貨幣流通所造成的必然結果。
商家們將信將疑,開始關注經濟學的一些常識。然而,經濟學知識豐富、道理精深,若沒有相當的基礎,很難預測金銀兌換比的變化趨勢。
自己很難預測,不代表麾下的夥計無法預測。靈敏的商家不是派出最為能幹的夥計至行知書堂經濟學院深造,就是直接從經濟學院招募學生或者高薪聘任先生。
商家的變化,使經濟學院面臨著非常尷尬的局面:一方面,申請入學的學生大幅度上漲,另一方面,主動辭職的先生數不勝數,讓宋應星頭疼萬分。
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金票升值暫時告一個段落,林純鴻將所有的精力投入至重工坊出售中。
考慮到一座重工坊動輒價值數百萬,幾乎沒有商家能單獨接盤,林純鴻允許商家聯合進行競拍。
按照林純鴻最初的設想,準備將所有重工坊全部入市,進入分子交易所進行交易。
分子交易所起步挺早,已經有將近十年的歷史。不過,受限於觀念,絕大多數商家無法適應將自己的工坊在分子交易所進行交易,所以,分子交易所的規模一直不大,僅限於一些中小型的工坊及貨棧。
這樣的分子交易所,一旦大型重工坊入市,恐怕會如一頭大象一般將交易所壓垮。
多方面顧忌之下,重工坊的出售摒棄了入市交易的打算,採取競拍的方式。
首先進行拍賣的,乃邦泰旗下的森博工坊。森博工坊位於百里洲,早期主要從事船材處理、紡織機械打造等業務,後來將範圍拓展至傢俱製作、造紙等方面,工人數量超過八百。
出售前十天,由行知書堂抽調的先生組成的專業評測機構,將森博工坊的近五年之內的財務狀況、盈利狀況、固定資產、盈利預期一一進行公佈,並宣佈開始接受商家的標書,起拍價二十萬大圓。
最終,入圍的商家有四家,鄭夢帆看中了船材處理,又得知荊州方面不限制工人的流動和工坊搬遷,他自然加入了競拍行列。另外三家一家來自四川chongqing府,一家來自廣東,還有一家來自衡州,都是一些森林資源豐富的地方。
按照林純鴻的預估,森博工坊能拍到三十萬就已經非常不錯了。哪想到,一經開拍,現場就異常火爆,第一次報價就超過了三十萬。隨後,價格直線上漲,到了最後,鄭夢帆一口氣叫出了四十八萬,無人再喊價,他終於如願以償地將森博工坊納入旗下。
森博工坊的拍賣,一下子引爆了整個荊州,實力雄厚的商家無不卯足了勁,準備吃下夢寐以求的工坊。
正當林純鴻忙得不可開交之際,忽然接報,李自成派來使者,喚作牛金星,請求面見。
牛金星?牛金星已經投靠李自成了?
林純鴻有點疑惑,但也未將這事放在心上,令外聯司負責接待。
牛金星沒有見到林純鴻,心裡大為不滿,口口聲聲宣稱,有關天下之氣運,等閒人等不得與聞,什麼實質內容都不說。接待的官員不耐煩,正待將牛金星逐出荊州時,牛金星方才極不情願地說出了希望與荊州進行合作,共謀大明之天下。
這點,當然唬不住外聯司的接待官員,非要牛金星說出實質內容。
牛金星方才伸出指頭,說出了一二三:首先,荊州與李自成和平共處,互不相攻;其次,希望荊州以時價出售武器和糧草與李自成;最後,希望荊州方面派出人員幫忙李自成訓練軍隊,李自成將付出不菲的報酬。
當接待官將牛金星的條件報至林純鴻處時,林純鴻冷笑道:「我只有兩個條件,第一,在鳳翔立足,安撫百姓,讓百姓能安穩地吃上一口飯;第二,立即斷絕與韃子的任何往來!做到了這兩點,再來談合作不遲!」
賊寇,以搶掠立足,如何做得到安撫百姓?林純鴻這麼說,顯然無一絲一毫與李自成和談的意思。
牛金星無法,只好灰溜溜地離開了荊州。
不說牛金星黯然離荊,且說林純義將綏靖行營建在了潼關,令龍武軍出潼關,兵鋒直抵涇陽、高陵縣,徹底堵死了李自成經西安西北往陝北進兵的通道。
「報告大王,龍武軍分成數股,不間斷地對我軍進行騷擾,我軍損失慘重,糧草被劫無數,在涇陽已經無法立足!」
李自成大將劉宗敏與龍武軍鏖戰多日,吃了不少虧,最終親身返回鳳翔,向李自成訴苦。
李自成眉頭緊鎖,沉默不言。
這讓劉宗敏大為不滿,他提高了音量,再次強調道:「大王,賀一龍受到龍武軍的刺激,也兵出西安,將我軍不停地向興平擠壓,照這樣下去,我們只好去西邊吃沙子了!」
李自成正待回言,探馬忽然報告:虎嘯軍團糧草已足,前鋒已至華縣,離西安不過一百五十里,最多四ri,便可進入西安城。
李自成聽聞,陡然站起,問道:「李過現已抵達何處?」
左右報道:「業已抵達永壽縣永平山口!」
李自成轉頭問劉宗敏:「劉宗敏,你覺得是龍武軍煩人,還是賀一龍煩人?」
劉宗敏不假思索地說道:「自然是龍武軍!」
李自成大笑,豪氣逼人地說道:「那好,我們就先吃掉龍武軍再說!」
劉宗敏嚇了一大跳,問道:「吃掉龍武軍?那可是六千餘jing騎!我們哪有這本事?」
「哈哈哈……正所謂出其不意攻其無備,荊州軍不是一個個眼睛看著天嘛!我們就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說完,李自成大聲下令道:「傳令李過,立即加快速度,限六個時辰內至涇陽禮泉集結!」看首發無廣告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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