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錢謙益、瞿式耜籌劃反擊荊州,且說荊州親近實學的士子聽聞顧山講學之近況後,無不著急上火,紛紛向供職的機構請假,試圖至顧山聲援。
鑒於親近實學的士子皆在荊州任職,不是教書育人,就是供職於政府機關,他們要請假,一些機構勢必無法正常運轉。各機構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只得迅速報至中書府。
張道涵大驚,不能決,又報至林純鴻處。
林純鴻聽聞後,大喜,指著張道涵的行文,大笑道:「什麼叫根基?這就叫根基!作最壞的打算,即便荊州經濟、軍事一敗塗地,只要有了這幫人,我們的事業就永無停歇之日。」
張道涵一想,果然如此,也笑道:「窮十年之力,能得今日之局面著實不易。只是,這幫士子的請求,如何處理?」
林純鴻笑道:「去幹什麼?浪費錢糧!令部門總管好好撫慰這幫士子,就說顧山成功在即,只要坐等好消息就是!」
林純鴻自信滿滿,顯然感染了張道涵,再說,張道涵也認為,能在錢謙益家門口吸引上百人聽講學,已經算成功。
只見張道涵拱手說了句:「諾」,便退出了星拱樓。
「……有二事焉。以其常相承也。一若為因。一若為果。逮閱歷廣而考驗jing。乃知是二之間。尚有事焉。非此則向所謂因果者滅。其事於所謂因者為果。於所謂果者為因。則所謂因者。特遠因耳。所謂果者。特遠果耳。遠因遠果之間。常有為之介者……」
顧山腳下,講學聲依然在持續。所謂的三百人來聽講學,僅僅只是最保守的估計。當講學持續到第十天時,人數已經過了三百,還在持續增加。
唐文介見聽眾越來越多,自然喜得如同喝了蜜一般。鑒於人數已經太多,後面的聽眾無法聽清講學聲,唐文介又設立兩個分講堂,以分流人員。
一ri,唐文介正細看講學盛況時,忽然接報:南雷先生來訪。
唐文介大喜,南雷先生,即黃宗羲,復社成員,因在朝堂上公然錐擊許顯純而聲名赫赫。其天文、曆法、數理無所不通,無所不精,乃享譽大明的大儒。如此有聲望的人物來到顧山,無論其來踢場子還是來助聲威,皆對顧山講學有益無害!
唐文介慌忙將黃宗羲迎入草廬之內,奉上香茶。
黃宗羲瞅著唐文介,直把唐文介瞅得心裡發虛,方才開口道:「汝等好算計,從一開始,牧齋先生就已經敗了。」
唐文介愕然,問道:「先生這是從何說起?」
黃宗羲笑道:「世上,縱然如彌勒教等荒誕不經之言,也有人信,只要能開講壇,相信來聽講的人也不少,更何況是思辯學這等真知灼見?」
黃宗羲一語道破唐文介的算計,讓唐文介頗為尷尬,訕笑道:「先生好眼力。既然先生認為是真知灼見,我等為了推介,稍稍用點心思,也不算為過?」
黃宗羲道:「用點心思固然應該,只是不該**裸地打牧齋先生的臉?踩著別人的臉面,爭自己的臉面,君子不取!」
唐文介道:「君子坦蕩蕩,若牧齋先生覺得我們這是打臉,完全可以至顧山來與我等一辯,狠狠地打我等的臉。」
黃宗羲情知難以說服唐文介,遂不再糾纏這個話題,說道:「在下來顧山,目的有二,其一,聽一聽書堂先生的真知灼見;其二,還請唐總管適可而止,見好就收,豈不聞月盈則虧,水滿則溢?現在思辯學已經深入人心,再繼續在顧山講學,恐會生變,對思辯學推廣不利。」
唐文介心下暗思:從黃宗羲所說之話判斷,這些都是他的個人想法,應該不是受錢謙益所托來講和。所謂的生變,恐怕是指錢謙益的反擊,難道黃宗羲在哪裡聽到了什麼風聲?
唐文介狐疑不定,打哈哈說道:「如先生所願,講學最多還持續十日,就要結束。常熟天熱啊,顧山的先生都是寶,在下擔心將這些寶給熱壞了。」
唐文介態度鮮明地表示反對,黃宗羲只能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既然唐總管這麼說,在下就在顧山當十日的學生。」
唐文介笑道:「在下yu將先生至顧山一事宣之以眾,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黃宗羲道:「隨唐總管。若能以在下區區虛名,為推廣思辯學盡微薄之力,足以快慰平生。而且,就是在下不贊同,又豈能擋得住唐總管?」
唐文介道:「先生說笑了……」
……
黃宗羲加入聽眾行列後,唐文價馬上令各大報紙大力宣傳,惟恐顧山講學聲勢不夠大。
同時,唐文介對黃宗羲的暗示忐忑不安,正準備發函至揚州軍情處,請求調查錢謙益近日之動態,結果函件還未發出,就收到了軍情處的密報:柳如是前日去過紅豆山莊,第二日,與同伴兩人,攜帶婢子五人,僱船逆長江往西,目的地不明。
錢謙益令他的紅顏知己去西邊幹什麼?
難道想讓他的紅顏知己請求都督放他一馬?與或是想讓紅顏知己跑到荊州興風作浪?一介女子,憑什麼讓都督放錢謙益一馬?或者有什麼本事在荊州興風作浪?
唐文介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將顧山情況向荊州匯報,並建議荊州密切關注柳如是動向。
匯報剛發出,唐文介又得到軍情處通報,李多義暗中派遣下人與錢謙益聯絡,而且鄭鴻逵通過中間人堵胤錫與錢謙益進行了聯絡。
事情好像越來越複雜,已經超出了唐文介所能管轄的範圍,於是,唐文介將顧山一事委託給副手,自己乘一葉扁舟,前往上海與郭銘彥商議,期望協同一致,共同應對越來越撲朔迷離的局面。
與此同時,報紙將黃宗羲來到顧山聽講學的情況大肆宣傳,江南士林猶如發生了地震一般,個個目瞪口呆。黃宗羲的人望絲毫不亞於三翰林,這樣一位學界泰斗跑到顧山,難道思辯學真的有用?
越來越多的士子從故紙堆裡翻出刊載的講學內容,開始研讀思辯學這門學科。自然,有的士子還未深入,就把報紙扔在一邊,還罵道:什麼玩意兒?浪費時間!
更多的士子猶如久旱之地碰到甘霖一般,愛不釋手,日夜苦讀思辯學。
於是,顧山彙集的人馬越來越多,幾乎有一月成集鎮之勢。顧山的盛況,最為高興的要數附近的百姓:驟然聚集的千把人,帶來了無窮的商機,百姓們紛紛走出家門,前至顧山兜售小玩意,甚至賣茶、賣糕點……
總之,士子們需要什麼,就賣什麼,江南百姓的商業頭腦,可見一斑。
眼見得士子越聚越多,行知書堂的先生們喜在心頭,按照唐文介所吩咐的,準備投出一記重磅炸彈。
次日一早,一名先生在講解因果關係時,舉了一個例子,關於孔子的:
齊景公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栗吾得而食諸?」
先生解說道,齊景公問孔子,說要怎麼治理國家,結果孔子只是描繪了一個理想社會的情景,並未回答齊景公的問題。齊景公要的是因,結果孔子只說了果,從那以後,齊景公對孔子敬而遠之。
先生猶嫌不足,又連續列舉了好幾處孔子的前後矛盾之處:如「she不主皮,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與「子釣而不綱,弋不she宿」,「子罕言利與命與仁」與「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
孔子乃至聖之先師,豈容行知書堂如此侮辱?當即有士子憤而跳起,指責行知書堂不敬聖人。更有甚至,當即拂袖而去。
場面一度陷入混亂之中,講學的先生至始至終,毫無與士子辯論的心思,只是微笑著說道:「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
不過,憤而跳出的士子畢竟是少數,大多數沉默不言。畢竟,這些士子對聖人之言爛熟於胸,平日琢磨時,不少也發現了其中的問題,只是無人敢說出口而已。
今日,行知書堂的先生說出了他們不敢說的話,他們並不覺得不妥,反而有一種暢快的感覺。
這一ri的講學,在一片混亂之中結束。
第二日,當各大報紙將講學內容刊載後,江南諸多士子一事啞口無言,不知其可。
短暫的沉默之後,狂風暴雨如期而至。
錢謙益和瞿式耜得知後,如獲至寶,緊急下令所控報紙刊載反駁文章,直把荊州罵成了無父無君的大膽狂徒。另外,激於義憤的士子不計其數,紛紛在報紙上撰文,痛罵荊州。
罵聲鋪天蓋地,猶如潮水一般湧向顧山。
與以前的罵戰所不同的是,荊州方面無隻言片語為自己辯解,好像壓根就不在乎士子們的怒火。
荊州的沉默,更是激起了士子們的怒火,一些士子乾脆組織家丁趕赴顧山,試圖採用武力將行知書堂的講學者驅逐。不過,當他們氣勢洶洶地跑到顧山後,看到殺氣騰騰的護衛後,又灰溜溜地返回,用更加惡毒的語言詛咒荊州。
爆炸式的罵戰,迅速引起了全大明的關注,新學之傳播,迎來了一次小**。看首發無廣告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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