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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零二章 籌謀已久 文 / 喻心

    自古以來,繁華的商業區,無不跟水路有關。就拿běijing城來說,自元代築大都以來,最早形成的商業區就是鼓樓前,因為這裡靠近城內的水運碼頭積水潭。

    元代以後,積水潭水源不足,逐步淤塞,船隻無法再至積水潭,一般運抵通州後,由通州轉為陸運,再運至城內。因此,běijing的前門、大柵欄一帶,由於靠近通州,無論是糧食還是其他財貨,都就近由此入城,於是,前門和大柵欄一帶,迅速繁榮起來,變成了著名的商業區。

    通州位於京師之東南,乃京杭大運河北端終點,囤積了大量來不及運走的財貨和糧食。這也是多爾袞和岳托約定在通州會師的目的,他們所看中的,無非就是搶掠更多的財貨。

    多爾袞和岳托的目的既遂,搶掠了無數的糧草、財貨和牲畜,並切斷了運河,使běijing失去了最為便捷的運輸通道。

    京師外城、內城東面,風聲鶴唳,嚴加戒備,曹化淳重任京營提督,派遣重兵防守廣渠門、左安門一帶,防止韃子突然襲城。

    大出曹化淳意料之外的是,多爾袞和岳托仗著機動靈活,突然分襲內城北面的德勝門和安定門,京師一下子陷入混亂之中。

    「轟……轟……」

    紅衣大炮劇烈地顫抖著,噴吐出火苗,將重達十斤的實心炮彈狠狠地砸向安定門。於是,běijing城自元代築城以來,第一次遭到了重型火炮的轟擊。

    十多門紅衣大炮同時開火,其場面尤其壯觀。鐵球不是落在城牆上,將城牆轟出一個大大的坑,就是落在城樓上,激起無數的碎石屑,如同開花彈的彈片一般,肆意收割著京營將士的性命。有的鐵球,甚至越過城牆,飛入城內,掀翻民居無數,還引起了熊熊大火。

    幸虧搶救及時,方才將大火撲滅,否則,在乾燥的冬天,大火蔓延的後果是災難性的。

    紅衣大炮轟擊城牆,對běijing老百姓的心理震懾作用是無以倫比的,百姓們嚇得拚命往南奔跑,連對軍士的阻止與喝罵也視而不見。

    順天府派出全部力量安撫百姓,並下了嚴令,所有未持令牌膽敢在街上行走者,格殺勿論。在殺戮的威脅之下,百姓們好歹躲在了房子裡,緊閉著大門,不敢再出門。

    「傳令,凡城牆四百步範圍內的房子,一律拆掉,不得延誤!」

    隆隆的炮聲中,一名參將打扮的將領殺氣騰騰,嘶吼著下令道。將領不是別人,正是周遇吉。

    周遇吉本在河南跟隨黃得功追剿賊寇,後張獻忠、羅汝才身亡,河南平定後,黃得功依然駐防汝州,周遇吉卻被調回了京師,在五軍營任參將,鎮守安定門。

    韃子聚集安定門、德勝門外,不停地放炮,上至皇帝老兒,下至黎民百姓,皆被嚇得夠嗆。但對久歷戰火的周遇吉來說,此等炮擊早已司空見慣,一點也不見驚慌。

    他見韃子距離城門遠遠的,只顧著放炮,斷定,韃子短時間內並不會大規模攻城,遂只在城牆上留少量兵力,令大部躲入藏兵洞或者城牆內側,以躲避炮火。

    京營將士積弱,早就在京師的花花世界中消磨了鬥志,除卻黃得功、孫應元所率領的一部外,已不成樣子。周遇吉回到五軍營時間尚短,還未來得及練兵,麾下的將士被炮火嚇得瑟瑟發抖,臉色蒼白。

    這點讓周遇吉看著就來氣,恨不得上前踢他們幾腳。生氣了,總要有發洩的地方,當周遇吉看到城牆附近一處漂亮的宅子後,遂下令拆除。

    自崇禎二年以來,běijing多次被侵擾,城牆附近的隔火帶早已清理出來。但是有極個別目光短淺、驕橫跋扈之權貴依然不管不顧,胡亂擴建,將外院建在了隔火帶內。

    一遊擊接令後,眼睛盯著附近的一處宅子,半天挪不開腳步。

    周遇吉怒道:「汝敢抗命?」

    游擊囁嚅片刻,在周遇吉的耳邊悄悄說道:「此處宅院,乃寧遠候所有,是不是……」

    游擊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周遇吉打斷:「老子管他什麼候,給老子拆,著了火,不是照樣被燒燬?」

    游擊嚇了一跳,不敢再拖延,率著一幫軍士虎虎生風地向著宅子跑去。

    周遇吉以參將之職鎮守一門,絲毫不見緊張,以安定軍心,實質內心並無一點把握。他懷疑,一旦韃子決心攻城,他麾下的三千餘將士恐怕會一哄而散。他無時不刻地盼望著援兵到來。最終,千呼萬喚後,總兵孫應元率領兩千援兵趕到,並接防了安定門。

    孫應元與黃得功齊名,算得上京營內的雙子星,麾下並不懼戰,讓周遇吉麾下將士相形見絀。周遇吉恨恨地暗罵道:「韃子退兵後,看老子如何操練這幫熊貨!」

    孫應元稍稍瞭解戰況後,就得出了與周遇吉相同的結論,認為韃子只是佯攻,如此少的兵力,絕不敢靠近běijing城半步。

    然而,出乎孫應元和周遇吉意料之外的是,韃子眼見城牆上所留兵力不多,在炮擊依然在持續的情況下,發動了突襲。只見韃子們身披重甲,冒煙突火,在弓箭手的掩護下,動若脫兔,扛著雲梯向著城牆飛奔而來。

    措手不及下,韃子居然輕易地登上了城牆,直把孫應元和周遇吉嚇出了一身冷汗。兩人迅速從城樓、從城牆下調集兵力應援。

    韃子果然勇悍,戰技非京營將士所能比,片刻功夫,就擴大了缺口,把為數不多的明軍將士砍殺在地。登上城牆的韃子越來越多,最終與孫應元和周遇吉的大部隊接上了仗,展開了慘烈無比的廝殺。

    正在這緊張萬分之時,周遇吉的麾下果然不頂用,在韃子的傾力攻擊之下,居然發一聲喊,一哄而退!

    周遇吉氣急,連殺數人,也無法阻止軍士退後,最終,萬般無奈之下,只好親率親衛,與韃子展開了面對面的廝殺。

    好在孫應元指揮若定,穩住了局面,同時,城防器械也開始發揮作用,阻止韃子進一步登城。韃子後繼無力,最終被趕下了城牆。

    周遇吉大腿受傷,汩汩冒血,歪在城牆上不停地喘著粗氣,就如在鬼門關走了一道一般。這一仗,居然損失過千,周遇吉恨不得把頭鑽入土中。

    他丟不起這個人!

    岳托果然厲害,把握戰機的能力幾乎到了無以倫比的地步,第一次攻城,就登上了城牆,直把朱由檢嚇得一夜未眠,朝臣們也好不到哪裡去,一夜三驚,惶惶不可終日。

    第二日廷議上,朝臣們紛紛叫囂孫應元作戰不力,應斬首示眾,以儆傚尤。朱由檢和曹化淳好歹沒有昏了頭,只是令孫應元和周遇吉待罪立功,並將帶頭後退的將領梟首示眾。

    隨後,朝堂陷入混亂之中,楊嗣昌趁機指責主戰派肆意調集宣大、關寧防守力量,致使韃子放心大膽地攻擊běijing。楊嗣昌也曾是率兵作過戰的人,如何不知韃子是佯攻,對běijing的威脅並不大。之所以如此說,無他,政治需要而已。

    主張迎戰的朝臣又反過來指責楊嗣昌、高起潛處處阻擾調集邊軍勤王,京師周邊兵力空虛,才導致韃子如入無人之境,肆意攻擊běijing。

    雙方各執一詞,吵成一團,讓朱由檢煩不甚煩。

    正在此時,兵部送來緊急戰報:荊州軍在旅順口殲敵一千二百餘名,其中包括五百四十多名韃子,另俘虜韃子二十餘名。另外,荊州軍還宣稱,將在旅順口築城,牽制韃子兵力,適時發動進攻。

    戰報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讓所有朝臣聽聞,顯然是楊嗣昌有意安排。

    朱由檢顯然也知道是楊嗣昌有意安排,不過,他並不在意。臣子對皇上耍心眼,多了去了,要是一一計較,恐怕朝堂上就沒有站著的朝臣了。朱由檢接到戰報後,心裡一動,開始認真思索林純鴻到底為何費盡力氣跨海擊賊。

    朝臣們皆安靜下來,誰也不敢妄言,惟恐一不小心如盧象升一般,遭到痛罵。心裡皆暗自琢磨楊嗣昌到底意欲何為,難道楊嗣昌居然與盧象升的觀點一致,想要皇上召林純鴻速速北上抗擊胡虜?

    朝臣們不再說話,朱由檢索然無味,吩咐退朝,唯獨留下了楊嗣昌。

    楊嗣昌拜服於地,如同一個嘮叨的老人一般,不停地說道:「皇上,自十月初韃子毀邊牆以來,韃子兵力已經探明,多爾袞率兵兩萬兩千餘,其中三成乃漢軍,岳托率兵三萬四千餘,其中蒙古韃子萬餘,漢軍萬餘,兵力總計五萬五千餘。」

    朱由檢疑惑萬分:楊嗣昌今日怪怪的,這些朕早已知曉,為何還說?

    楊嗣昌似乎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又說道:「韃子幾乎全部是騎兵,如果用五萬步兵對陣,求勝幾乎不可能,運氣好,最多謀個不勝不敗……」

    朱由檢突然醒悟過來,楊嗣昌哪裡是在說常識,分別在提醒他:如果下令林純鴻僅僅率領五萬兵力北上,與韃子相鬥之下,朝廷分明可以藉機削弱林純鴻和韃子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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