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魁殞命的同時,金光裕也到了最後時刻。
吳朝佐勇悍萬分,見麾下久不見功,親率親衛殺奔至營寨東側缺口。親衛的戰鬥力非平常士兵所能比,金光裕哪能抵擋?
不到一刻鐘,金光裕周邊的親衛死傷殆盡。金光裕猶不後退,一把長刀運轉如風,卸掉一名士兵的胳膊,旋即又將一名士兵劈成兩段,勇悍無比。
鮮血濺滿了金光裕全身,幾乎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見一個血人發出一陣陣的呼號,奮戰不休。
「弓弩手!」
吳朝佐越戰越急躁,最終調集了精銳弓弩手,瞄準金光裕射箭。
「咻……咻……」
金光裕右臉中箭,一個踉蹌,跪倒在地,大刀杵在了身前。吳朝佐的親衛瞅到了機會,一個突刺,將槍頭送入了金光裕的喉頭。
金光裕歪倒在一側,最終殞命。
「衝啊……」
金光裕一死,金營士兵無不轉身逃跑,吳朝佐適時下令衝入大營。
正在此時,幾里之外忽然傳來隆隆的戰鼓聲,吶喊聲一陣緊似一陣,離金營越來越近。
士兵們皆驚疑不定,拖延不前。
吳朝佐撫著額頭,暗叫一聲僥倖,幸虧剛才親率親衛上前攻取大營,否則,稍稍拖延片刻,待荊州軍趕到,一切都晚了。
現在,大局已定,荊州軍失去了干涉的緣由,也只有乾瞪眼的份。
吳朝佐長槍一揮,大聲下令道:「諸軍繆力向前,若有遷延者,定斬不饒!」
戰鼓一陣緊似一陣,士兵們終於不再猶豫,皆吶喊衝入營寨,四處追殺零星抵抗的金營將士。
正殺得高興,忽然背後傳來三聲炮響。士兵們驚愕萬分,回頭一望,只見後面忽然出現了幾千餘士兵,嚴陣以待,刀槍林立,炮口、火槍口直指著他們,讓這幫士兵嚇出一身冷汗。
這幫士兵顧不得吳朝佐「若有遷延者,定斬不饒」的命令,紛紛駐足不前,用驚疑不定的眼神瞅著金吾軍。
吳朝佐顧不得命令士兵向前,挺著長槍,騎著高頭大馬,越眾而出,大呼道:「請鄭將軍出列一敘!」
呼完之後,略微停頓片刻,卻未見到金吾軍有任何動靜。
吳朝佐又大呼道:「鄭將軍請明鑒,沈大帥接到通報,金ri觀、金光裕意欲投奔韃子,現在兩狗賊業已伏誅,還請鄭將軍與我軍一道繼續誅殺餘孽!」
吳軍中,士兵也鼓噪起來,紛紛大呼道:「誅殺餘孽!誅殺餘孽!」
正喊著,金吾軍中一名全副武裝的戰將越眾而出,拉住韁繩,厲聲呼道:「金ri觀父子與韃子死戰數年,jing忠為朝,如何會投奔韃子?照本將看來,誅殺異己方是真!」
吳朝佐瞬間變了臉色,正待發作,且聽鄭福林繼續吼道:
「當初,沈世魁仗著自己女兒乃毛文龍小妾,橫行東江軍鎮,毛文龍伏誅後,排擠黃龍總兵,致使黃總兵戰死,沈世魁順利爬上東江軍鎮帥位。沈世魁上位後,立即誅殺異己謝朝星,逼反尚可喜,今日又為一己之私,擅殺大將金ri觀父子!東江江河日下,沈世魁jiān賊乃首惡!」
鄭福林威風凜凜,花白的鬍鬚不停的顫抖,聲聲直刺東江將士內心最為忌諱的話題,讓一個個東江將士羞愧萬分,有些甚至底下了頭。
鄭福林得理不饒人,繼續吼道:「諸位將士,若心裡尚有一分香火之情,就不該在韃子虎視眈眈的情況下,兄弟相殘,互相鬥個你死我活!你們現在立即放下刀槍,不再互相攻伐,做此等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放下刀槍,不能兄弟相殘!」
金吾軍中,士兵們大呼道,不停地打擊著吳軍的軍心。
吳朝佐大怒,正待反駁,聚斂士氣,忽然從左側傳來一陣鼓響,正是沈志祥率著本部兵馬趕到。
沈志祥越眾而出,用槍頭遙遙指著鄭福林,咬牙恨聲罵道:「汝等荊州軍,不思殺韃子,卻來與東江軍搶奪皮島,窩裡鬥算得上什麼本事?卑鄙、無恥,四處挑撥東江軍將領之間的關係,鬧得東江軍內部兵戎相見,這下讓你們得逞了,你們對得起朝廷,對得起聖上嗎?」
鄭福林聽言,哈哈大笑道:「剛才還說金ri觀意欲投奔韃子,現在又說金ri觀受了荊州軍挑撥,還請問沈副將,金ri觀父子到底犯了何罪?難道沈大帥也不知?莫非是莫須有罪名?」
沈志祥惱恨萬分,一時不察,讓鄭福林抓住了漏洞,禁不住惱羞成怒,大喝道;「這裡不關荊州軍事,還請立即退兵,否則,我萬餘東江軍絕不答應!」
鄭福林大喝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荊州軍見不得兄弟相殘,今天這事管定了,請沈副將儘管放馬過來!」
說完,鄭福林轉頭道:「吳淦何在?立即前往金營,組織兵馬抵抗殺害兄弟的亂臣賊子!」
吳淦接令,立即在二十多個荊州軍士兵的護送下,逕直往金營狂奔而去。
見吳淦離開,鄭福林又下令道:「全軍戒備,向當面之敵逼近!」
一聲令下,金吾軍三千餘將士排著整齊的隊列,一步一步地向著東江軍逼近。隊伍絲毫不見一絲亂象,唯聽見金屬的碰撞聲傳來,肆意敲擊著當面東江軍將士的心臟。
沈志祥額頭上滲出了汗珠。他萬萬想不到,荊州軍居然不管不顧,一心想攻打東江軍。此時他騎虎難下,想退,則士氣盡洩,以實際行動證明了沈世魁今晚不過是誅殺異己;不想退,又要與金吾軍互相殘殺,後果難以預料。
萬般無奈之下,激發出沈志祥的賭徒心態,沈志祥揮手下令東江軍進攻。
「殺……」
「衝啊……」
雙方軍隊,同時響起了衝鋒的號角,兩軍立即絞殺在一起,一時之間,弩箭四處亂飛,火槍響成一片,硝煙密佈,一番亂戰。
正殺得不可開交,鄭福林忽然收到了龍虎軍團送來的沈世魁人頭。鄭福林大喜,下令將沈世魁人頭掛在最高處,令侍衛大呼道:「沈世魁伏誅……沈世魁伏誅……」
沈志祥和吳朝佐早已看見了沈世魁的人頭,一時大驚,幾乎忘了下任何軍令。尤其是沈志祥,更是後悔萬分:今晚要不是他擅自帶人殺掉金ri觀,沈世魁何至於丟掉性命?
怪就怪林純鴻過於狠辣,根本不給東江軍任何機會,直接派兵攻佔了中軍大營!
沈志祥牙齒咬得蹦蹦響,大喝道:「為沈大帥報仇!殺啊……」
沈志祥想報仇,卻未料到,麾下的士兵一點報仇的心思都沒有,他們見到沈世魁的人頭後,早已驚慌不已,在荊州軍一浪高過一浪的攻勢下,步步後退,漸漸不支。
沈志祥和吳朝佐無法,只好下令往水師碼頭且戰且退。
哪想到,離水師碼頭還有兩里,卻遭到了巨型戰艦的炮轟。
原來,東江軍的水師在遭到巨型戰艦的攻擊後,料定無法抵敵,早已投降。東江軍的最後一條退路,徹底堵死。軍心頓時大亂,由有組織的撤退一下子變成了潰逃。
「降者免殺!降者免殺!」
東江軍士兵在荊州軍的呼喝下,紛紛拋棄手頭的武器,蹲著準備投降。
沈志祥和吳朝佐兵敗如山倒,在金吾軍的猛烈攻擊下,兩人死於亂軍之中,餘眾不是被殺就是投降,東江軍作為一個完整編製,徹底結束了將近二十年的歷程,成為了歷史。
林純鴻萬萬想不到,自己登島不到一天,東江軍就土崩瓦解,大喜之餘,對著鄭福林自我解嘲道:「傳到朝廷耳中,還不知會傳成什麼樣子,這次,本督又成了朝廷諸公口誅筆伐的對象!」
正說著,忽然收到緊急軍報:青山關吳國俊不戰而逃,薊遼總督吳阿衡率兵苦戰五日,最終為國盡忠,青山關被岳托攻破。岳托率兵南下,兵鋒直指通州。
接到此消息後,林純鴻顧不得安排皮島諸事,只提出了一些大體框架,就把一應事務委託給鄭福林,在北上艦隊的護送下,連夜往南趕去。
皮島內亂,東江軍戰死兩千餘人,投降者達到七千餘眾,自此,皮島徹底被鄭福林掌控在手中。鄭福林從投降者、皮島居民中精挑細選,選擇了三千餘士兵,補充至金吾軍兩個陸營之中,兵力一下子達到了七千餘人,成為荊州軍中軍官最少,士兵最多的軍。
皮島狹小,供給困難,奉林純鴻之命,鄭福林將大部分居民及不願意繼續吃軍糧的東江軍降者送往濟州島。而後,鄭福林又將願意吃軍糧的兩千多兵丁編為了預備營,負責維持島上秩序、運送補給等任務。
至於皮島上繁榮的商貿往來,則完全被荊州方面所控制。荊州中書府還專門設置了民政總管,總攬稅收、商貿、民政等事務。
這些當然與鄭福林無關,鄭福林所關注的,就是盡快讓新近補充的兵丁盡快與荊州軍合拍,等待軍械和軍官到位,直接殺上遼東半島,與韃子一見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