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鈔升值貶值與普通百姓生活息息相關,凡是能理解周德中《錢鈔升值與貶值新論》文章者,無不投入極大的熱情關注此事。閱讀
聰明人,哪裡都有,一些人迅速將該文與張思奎的借債論聯繫起來,並提出:既然不能增發金票與票據,那麼荊州如何解決財計艱難的難題,難道只有借債一途可走?
老百姓都能想通這點,荊州內部的高層個個人精似的,哪能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們頓時恍然大悟,林純鴻yu推動借債一事,所有前期的動作,無非就是為了減小推行借債之策的阻力而已。
想通了此節,這幫高層頓時沉默了。報紙上,除了一些學院學者兀自爭論不休外,官方的色彩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正當高層將目光焦點集中於星拱樓,等著林純鴻討論此事時,令大家預想不到的是,荊州時報在沉寂了數日之後,又刊登一篇文章:《稅制芻議》。
無論是張思奎,還是周德中,皆非常小心地將文章定位為理論探討範疇,無一言涉及荊州現行之政策。而《稅制芻議》就不同了,該文將荊州現行的稅收體制批得體無完膚,比如:稅種少,僅限於流通稅中的增值稅與營業稅,忽視了所得稅;稅額低,增值稅才一成,而營業稅才半成,致使財計艱難,稅收的調節作用無法發揮……
該文還建議,應借鑒廣州定點貿易處的經驗,對不同的貨物種類以不同的稅率徵稅,限制奢侈品等無用之物的生產和流通,鼓勵生活必需品的生產和流通。
稅制,乃財政之根本,調整稅制,在歷朝歷代無不是大事,成者,則國家欣欣向榮,國力增強,失敗者,則國破家亡,落個慘淡結局。
此文一出,無異於在平靜的水面上扔了一塊巨石,不僅將荊州內部高層弄得一愣一愣的,就連一直保持沉默的商人們,也無法坐視不理,開始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討論荊州之大變。
首先被驚動的,自然是荊州、武昌、夷陵、襄陽、南陽、夔州、鄖陽等地的商人。這些地方作為荊州直接控制的地盤,稅收制度嚴密,並且得到了有效地施行,稅制的任何變動,將與這些商人的切身利益密切相關。
「洪老闆,你到底說句話唄,無論是借債,還是稅改,我們總要商討個章程出來……」羅永浩見洪齊雲一直沉默,忍不住催促道。
洪齊雲、張德勝和羅永浩前段時間一直在廣州籌建大西洋商號,剛返回荊州不久,就聽聞了荊州時報這幾日的動靜。三人立即聚在一起,商議對策。
洪齊雲歎了口氣,道:「借債一事,我們即便有心,也是無力,就不用想了。」
羅永浩急道:「上次籌措巴達維亞軍費,我們沒有出手,在林都督心裡已經失分不少,這次荊州舉債,如果我們再一次坐視不理,林都督會不會對我們產生什麼看法?」
「不會吧?要是林都督真對我們有看法,如何會大力支持大西洋商號?」張德勝遲疑道。
洪齊雲揮了揮手,道:「做不到的事,無論後果有多嚴重,都不要去想了。我們三人,欠了一屁股的債,哪有可能再拿出錢來?」
羅永浩和張德勝張了張嘴,沉默下來。洪齊雲說了句大實話,為了籌建大西洋商號,三人不僅拿出了所有積蓄,而且還大舉向錢莊借債,正好處於資金最為緊張的時候。
沉默了半晌,張德勝忽然說道:「林都督在南洋、西洋,無論怎麼拓展,我都無話可說,畢竟,海洋就是聚寶盆,自崇禎七年開海以來,無論是荊州,還是我們這幫生意人,都謀取了巨額利潤。但是,遼東相距荊州十萬八千里,人口充其量不會超過三百萬,林都督為了遼東這塊地方,不僅和朝廷糾纏了這麼久,還大肆擴充兵力,荊州的財政困難,多數源於此,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得不償失?」
羅永浩吃了一驚,道:「張老闆的意思是說,林都督不應該在遼東投入兵力?」
張德勝咬了咬牙,肯定地點了點頭。
羅永浩道:「好像是這個理,隔著千山萬水,跨海擊胡虜,林都督到底圖啥?」
洪齊雲的臉色慢慢沉了下來,冷聲道:「崇禎九年,我的一批貨發往山東,為韃子所劫,損失五萬多……如果有朝一ri,韃子跑到湖廣劫掠,不知道你們會不會認為得不償失?」
「韃子跑到湖廣?這是不是有點危言聳聽了?」羅永浩失聲叫道。
洪齊雲陡然提高音量,厲聲道:「萬曆年間,韃子剛興起了,誰會想到韃子會在京師周邊劫掠?崇禎初年時,韃子圍著京師打轉,誰又會想得到,韃子會深入山東?韃子騎兵來去如風,端得難以抵抗,據我所知,這些年,林都督不知道為韃子騎兵傷了多少腦筋!」
「這……」羅永浩和張德勝被洪齊雲的高音量嚇了一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林都督目光長遠,非我等所能及,雖然我暫時不明白林都督為何如此重視韃子,但我絕對支持林都督在遼東用兵!」
洪齊雲並不打算繼續說下去,只是鮮明地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羅永浩和張德勝面子上掛不住,臉色漲得通紅。羅永浩訕笑道:「洪老闆別急。林都督想做什麼,我們自然管不了。只是,按照林都督的一貫風格,至少應該把遼東變成賺錢的買賣才對……」
說著說著,羅永浩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頓住了話頭,沉默片刻,對著洪齊雲說道:「如此說來,洪老闆會支持林都督調整稅制?」
洪齊雲苦笑道:「林都督想做什麼,我們哪有支持或者反對的餘地,只是被動接受而已。我們議來議去,無非就是提前採取點預防措施,免得事到臨頭來不及反應而已。只是有一點需說明,林都督想通過借債或者調整稅制解決財政困難,我打心眼裡是支持的。」
三人正說著,忽然,接到了星拱樓的邀請,請三人至星拱樓一敘。三人大驚,手捏著邀請函,心裡百味雜陳,不知道是興奮還是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