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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 局眼 文 / 喻心

    林純鴻安臥於武昌,每日不是召見下屬,就是在武昌、漢陽和漢口打轉,四處瞭解風土人情。再加上身邊有周鳳相陪,日子過得還算愜意,感覺不到一絲緊張的氣氛。

    相比較林純鴻而言,田楚雲的日子就沒那麼悠閒了。集賢關外軍演結束後,三軍將士滿懷期待,以為林純鴻到來後,就將大打出手,建功立業。哪想到,安慶周邊平靜無比,每日除了枯燥的訓練外,還是訓練。

    這幫將領終於受不了了,紛紛跑到田楚雲那裡求戰。田楚雲每日除了安排訓練計劃外,就是安撫這幫將領的情緒,煩不甚煩。最終,他也受不了這種日子,跑到武昌求見林純鴻。

    要說,田楚雲對林純鴻放掉田玄,心裡不無感慨。他知道,對於林純鴻而言,殺掉田玄猶如捏死一隻螞蟻一般,像田玄這種對林純鴻恨之入骨的人,自然是讓他永久消失比較妥當。而林純鴻沒有一絲猶豫,果斷地放掉了田玄,自然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士為知己者死!」這是田楚雲最近經常念叨的一句話。

    林純鴻聽聞田楚雲的來意後,忍不住哈哈大笑:「我說田大帥,這個屎盆子不用扣在我頭上吧?只要你田大帥一聲令下,將領無不噤若寒蟬,俯首聽命,哪裡用得著這麼麻煩?田大帥專程跑這一趟,莫非是來打探全盤計劃的?」

    田楚雲嘿嘿笑了幾聲,坦承道:「早知道瞞不過都督,就直接開口詢問了,倒給都督留下了奸猾的印象。」

    林純鴻道:「自古以來,名將哪有不奸猾的?狄威、還有你,看起來面相忠厚,肚子裡全是彎彎道道。」

    田楚雲聽到「名將」二字,心暗喜,臉上卻像掛不住一般,謙虛道:「哪裡當得起都督的讚譽?」

    林純鴻道:「當得起,當得起!就衝你打探全盤計劃一事,就當得起。自古名將,無不把握大勢。現在楊嗣昌四處揮舞大刀,局勢看似紛亂,實質上只要把握住四個點,一切就清晰了。這四個點就是張獻忠、安慶、雙嶼和荷蘭人。」

    田楚雲顯然被荷蘭人三個字眼嚇了一跳,脫口問道:「這關荷蘭人什麼事情?」

    「荷蘭人關鍵著呢。要說,楊嗣昌真算得上一位戰略高手,雖然他沒打算與荷蘭人攪合在一起,但這並不妨礙他借荷蘭人的勢用力……」

    說到這裡,林純鴻不由得歎了口氣,暗思道:原本的歷史上,楊嗣昌坐鎮朝廷,張獻忠、羅汝才投降,李自成被打得只剩下十八騎,大明境內賊亂幾乎被一鼓蕩平。只怪大明的底層將士和官員實在太混蛋,張獻忠、羅汝才復反,楊嗣昌深感愧對君恩,不得已跳上前台直接指揮將士作戰,放棄了他把握全局的優勢,方才導致最終的失敗。楊嗣昌雖然最終失敗了,但這並不能掩蓋楊嗣昌的大局統籌能力。

    看著林純鴻歎氣,田楚雲還以為林純鴻對楊嗣昌感到頭痛呢,忍不住勸道:「楊嗣昌再會玩花樣,但架不住鄭芝龍和荷蘭人不會聽他擺佈。」

    林純鴻道:「是這個理。得益於這幾年開海,楊嗣昌對海外還算瞭解,而且對鄭芝龍和荷蘭人勾結在一起心知肚明。楊嗣昌打一開始,就沒有準備在河南和安慶與咱們大動干戈,他的目標是縱容鄭芝龍、荷蘭人斬斷咱們海上的左膀右臂,借此謀求談判的優勢地位!所謂的河南、安慶,無非是他牽制我們力量的一招而已。」

    「在河南,咱們偏不如他的意,咱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把張獻忠捏做籌碼,這些內參上都有,我也不多說了,估計楊總管這幾日就要抵達武昌,也算有了個明確的結果。」

    「至於雙嶼這個點,楊嗣昌允諾鄭氏船隻在長江沿岸港口*交易,算是逼著我們與鄭芝龍兵戎相見,咱們索性遂了他的意,轟沉了鄭芝龍一艘商船。我估計,楊嗣昌要是得知這條消息後,不知道要高興成什麼樣。」

    「鄭芝龍的確是梟雄,應該是看透了這個局。據軍情司的情報,鄭芝龍的確與荷蘭人勾結在一起,要借這次安慶、張獻忠牽扯我們精力的時機,協同打擊我們的艦隊。鄭芝龍一改往日的隱忍,糾集數百艘戰艦跑到雙嶼,我估計,是想逼咱們調動艦隊北上,為荷蘭人在南洋行動創造機會。不過,現在鄭芝龍兵力佔優,卻又頓兵不前,應該是不想被朝廷和荷蘭人當槍使,有心坐山觀虎鬥。嘿嘿,以東洋艦隊區區數十艘戰艦,就把鄭芝龍這個不穩定因素固定在雙嶼,這筆買賣划算!鄭芝龍倒是幫我們的忙,非要讓荷蘭人來個誤判。」

    田楚雲道:「鄭芝龍素無信譽,為了一己之私,估計連父母之邦也可以賣。這次賣掉荷蘭人,也是當然之事。」

    林純鴻笑道:「鄭芝龍現在矛盾著呢,想削弱我們的海上力量,又怕徹底得罪我們,搞出首鼠兩端的事,確實不意外。」

    「前期荷蘭人賣炮給史可法,價格幾乎優惠了三分之一,看來荷蘭人對咱們算是警惕萬分,時時刻刻不忘記下絆子。我們在安慶集結了三四萬人馬,又是開炮又是玩花樣的,鬧出了偌大陣仗。後來,我們又封鎖長江口,調集東洋艦隊與鄭芝龍在雙嶼對峙,只要荷蘭人不是太蠢,一定會認識到長江對咱們的關鍵作用。」

    「咱們在安慶和雙嶼鬧得越凶,荷蘭人越會認為咱們會不惜一切代價維持長江的安全。在咱們的三層甲板戰艦北調的情況下,荷蘭人十有八會耐不住寂寞,蠢蠢欲動!」

    「咱們八艘主力戰艦,的確向北了,還在熱蘭遮城下大搖大擺地經過。不過,過了台灣海峽後,又繞了個圈子,從台灣東面回去了……哈哈……」

    林純鴻侃侃而談,直把田楚雲聽得心裡泛苦。前段時間又是進兵,又是鎖江、演習的,還鬧出了田玄出ど蛾子一事,他自覺得安慶重要無比,自己在荊州的整體戰略發揮了關鍵性作用。哪想到,費盡心機鬧得這麼熱鬧,只是為了讓荷蘭人誤認為荊州所有的精力都被長江所牽扯。

    田楚雲苦著臉,問道:「荷蘭人,紅夷耳,都督想與其開戰,直接令艦隊進攻即是,何必費盡苦心算計這麼多?」

    林純鴻笑道:「別忘了,大頭還在楊嗣昌那裡!打荷蘭人只是手段,並不是目的,咱們把荷蘭人打得越慘,皇上和楊嗣昌才會記憶深刻,在朝廷調動所有力量的情況下,咱們依然有餘力進攻。這是最好的警告,讓楊嗣昌乖乖地坐下來和咱們談,定幾條規矩和紅線,免得和現在鬧得這麼煩心。」

    田楚雲幡然大悟,行禮道:「屬下駑鈍,倒未想到這點。」

    林純鴻道:「上次謀奪武昌,我看你對水陸聯動的運用頗為精妙,現在你唯一所缺的,就是對海戰的瞭解。之所以將荷蘭艦隊調動,無非就是想打荷蘭人一個措手不及。」

    「海戰之,最難之處莫過於攻堅。當初馬尼拉之戰時,要不是狄威登陸,馬尼拉的炮台哪有那麼容易攻佔的?估計到了最後,咱們的戰艦只能灰溜溜地返回基地。」

    「荷蘭人在巴達維亞經營了將近二十年,即便我們的戰艦能摧毀荷蘭艦隊,要佔據巴達維亞,恐怕也是難上加難。更何況,荷蘭人眼見不敵,勢必躲入炮台之下,那時候我們哪裡還有機會?」

    「而且,荷蘭雖小,但其戰艦上千,一旦其增援艦隊抵達巴達維亞,那時候就不是能不能攻佔巴達維亞的問題,而是我們的艦隊能不能抵擋荷蘭艦隊的問題!」

    說到這裡,林純鴻用手指了指輿圖上的巴達維亞,道:「這次我準備故技重施,派遣海軍陸戰軍團登陸。荷蘭艦隊要是窩在巴達維亞,我們哪裡能找到登陸的機會?正好趁這次機會,調動荷蘭艦隊離開巴達維亞,然後我們乘虛登陸,充分發揮我們陸上兵力佔優的優勢!」

    田楚雲心裡酸酸的,不無嫉妒地說道:「這次龍虎軍團又要建功立業了。倒是東南行營,鬧得挺熱鬧的,卻只見打雷不見下雨的。」

    林純鴻笑道:「你別羨慕狄威,往後,狄威嫉妒你還來不及呢。東南行營三軍立了大功,近期也沒什麼大的任務,我準備讓三軍皆升格為軍團,組建成東南戰區,由你任統帥。」

    田楚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脫口道:「六萬多人馬?這……這……」

    林純鴻點了點頭,指著遼東這塊地盤,道:「對,不錯,是六萬多人馬。不過,你也別高興太早。東南戰區眼前無大事,往後,戰區的所有將士還要渡海到這裡打仗的。」

    說完,林純鴻長歎了口氣,不無憂慮地說道:「恐怕,女真人很快就要忍不住動手了……」

    田楚雲悚然而驚,一絲得意早就拋到了霄雲外,只覺得自己肩上的責任重若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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