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石溫一事,影響止於東南行營內部,無論是林純鴻,還是周望、陸世明,皆長鬆了一口氣。唯有田楚雲統軍不力,上升至軍法司層面,銜級由忠武將軍降為宣威將軍,繼續擔任東南行營統帥。
唯有田玄,不屬於荊州集團,選擇的餘地比較大,既可以走司法渠道,也可以由林純鴻自行處置。
荊州集團比較弱小時,一個田玄足以動搖荊州的根基,當然容不得半點馬虎。而到了今日,荊州集團已經足以和朝廷分庭抗禮,田玄對荊州的影響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基於這點考慮,林純鴻立即命令放掉田玄。
田玄費盡心機,卻沒有動到林純鴻一根毫毛,非常羞愧,又自覺得在大明境內已無立身之地,遂暗暗上了遠航海外的船隻,不知去向。
田玄興風作浪一事,得到了圓滿地解決,只是東南行營受其影響,士氣依然不高。林純鴻下令田楚雲立即率領三軍趕赴集賢關外的大龍山,並在大龍山展開大規模軍事演習,一則鼓舞士氣,二則對安慶城內施壓,扭轉前些日子的戰略劣勢。
同時,林純鴻又令李蒙申集結水師,在安慶城外的鵝毛洲島附近演習,從水上威脅安慶城。
一時間,一南一北,炮火隆隆,喊殺聲震天,嚇壞了附近的老百姓,一些惜命的有錢人,整理行裝,不是前往武昌,就是前往南京,目的只有一個,就是離安慶越遠越好。
一些窮人,不僅不懼,而且對荊州軍的到來頗為期待。這些年來,得益於報紙,老百姓大體上還是知道荊州之民比他們過得要好,他們成群結隊地跑到長江邊,觀看一輩子都難以看到的焰火盛會。
一些膽大的,甚至搖著漁船,近距離觀看長江水師作戰。這一次觀賞,讓他們一輩子都難以忘記,直到好幾年之後,依然將其作為自己吹牛的資本,到處吹噓:
「奶奶的,足足有四十多艘蜈蚣啊……蜈蚣是什麼,你們知道的吧?那東西動起來,沒有任何船隻追得上,比馬車跑得還快……」
「足足有兩刻鐘啊,幾百門炮,跟放鞭炮似的,一炮接一炮,就沒有停一下!哪裡還能看得清鵝毛洲啊,全被濃煙給罩住了。過了個把月後,我上島一看,奶奶個熊,沙土全部被烤焦了,整個島幾乎被削平了……」
「什麼?安慶城內的炮?跟蜈蚣船上的炮一比,簡直就是渣,不僅量少,而且還慢得出奇,估計還未開炮,就被蜈蚣船轟得飛上了天!」
「那水兵,哇哇的,拿著一根燒火棍,上面綁著刺刀……」
「什麼?燒火棍沒有用?你家的燒火棍才沒用,那棍子會冒火的,還能打出彈珠,打在你身上試試,保準一個碗口大的洞……」
……
安慶周邊,熱鬧非凡,而舟山島附近的洋面上,數百艘大大小小的戰艦互相對峙著,局勢緊張,一觸即發。
七日前,上海吳淞炮台公開宣稱,禁止未懸掛邦泰令旗的船隻進入長江。鄭芝龍的商船偏不信這個邪,執意進入長江,遭到了吳淞炮台的炮擊,三艘嚴重受損,一艘沉沒。
得知消息後,整個鄭氏集團群情激奮,強烈要求對荊州集團實施報復。尤其是鄭彩,一反往常親近荊州集團的態度,上躥下跳,誓死也要摧毀吳淞炮台,保證商船ziyou進入長江。
這些年來,荊州集團陸續開放了揚州、杭州、上海、蘇州等港口,江南的生絲、棉布等大宗貨物,皆捨棄了往常逆江而上、進入贛江、再沿贛江將貨物轉運至福建沿海的老路,而是習慣於就近交易,再由海船將貨物運至海外。
就連鄭氏集團也向現實低了頭,每月從江南的港口採購大量的貨物,然後運往日本及南洋,賺取巨額的利潤。
現在林純鴻禁止鄭氏集團進入長江,他們的貨物來源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二以上,這是整個鄭氏集團所不能容忍的。
鄭芝龍也大為光火,立即親自率領數百艘戰艦前往長江口。行至雙嶼附近洋面上,與宋書陶率領的東洋艦隊迎頭碰上,陷入了對峙之。
宋書陶的東洋艦隊在兩個月前剛剛組建,主力戰艦均為兩層甲板的二級戰艦。八艘一級戰艦均留在了西洋艦隊。
宋書陶對此並無不滿,畢竟,僅僅從東洋、西洋這些名字來看,西洋艦隊的目標絕不會只逡巡在南洋,而是把眼光放到了印度洋。而印度洋目前為西夷所控,每前進一步,都會面臨著激烈的爭鬥。
反觀東洋,目前所能看得見的敵人,除了鄭芝龍外,並無他人。
而且,宋書陶並不認為自己的實力就弱於鄭芝龍,五十多艘二級戰艦,再加上一些三級戰艦和輔助船隻,重火炮的門數高達兩千多門,與鄭芝龍數百艘戰艦不相上下。更關鍵的是,東洋艦隊背靠著長江,隨時可以從荊湖地區得到巨量的重火炮和火藥,就是耗,也得將鄭芝龍耗死。
事實上,東洋艦隊萬事草創,連母港都還未疏浚完畢,更別談建設了。按照林純鴻的安排,東洋艦隊將母港設在了雙嶼。嘉靖二十七年,朱紈下令將雙嶼填塞之後,曾經是走私天堂的雙嶼港就此衰弱。
但是,雙嶼港東西兩山對峙,南北俱有水道相通,亦有小山如門障蔽,間空闊約二十餘里,乃不可多得的良港。
而且雙嶼港靠近杭州灣和長江入海口,乃江南膏腴之地的天然海上屏障。有了雙嶼這個易守難攻的海上基地,就可以輕易地將鄭芝龍控制的日本和福建沿海切為兩段,永遠處於戰略劣勢地位。
雙嶼港的地緣優勢,終於讓林純鴻下定了決心,即便投入重資,也要疏浚雙嶼港。
無論是宋書陶,還是鄭芝龍,雖不停地派出小股艦隊進行試探,但顯然都比較克制,誰也不願意放第一炮,他們似乎都在等遠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