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夢帆與賈思宜聯袂至百里洲,本準備親自拜見林純鴻,商議建造雙嶼港口一事,結果沒有見到林純鴻的人,卻被都督府委託一要務:幫海軍艦隊運送重型火炮、炮彈、火藥至上海。
鄭夢帆與賈思宜欣然應同,哪想到行至安慶之時,遇到了安慶鎖江之事。
鄭夢帆與賈思宜得林純鴻庇護已久,壓根就不把官府放在眼裡。但是,今日船上所運之物不僅危險,而且事關重大,若是與安慶方面起了衝突,引爆了船上的火藥,後果不堪設想。
萬般無奈之下,鄭夢帆和賈思宜只得吩咐停船,並派人至安慶詢問何時可以通行,結果卻被告知,至少得十日之後。
「十日之後?黃花菜都涼了!這事絕不簡單,難道朝廷獲悉吳淞炮台之事,故意阻止我等通行?」
賈思宜皺著眉頭,不停地在甲板上走來走去,撫著額頭說道。
鄭夢帆沉吟道:「據聞,長江水師幾乎有一半蜈蚣船聚集在安慶附近,恐怕安慶有巨變。具體發生了何事,非我等所能揣測。我看不如這樣,將這裡的情況迅速通報長江水師,咱們聽水師的命令行事。」
賈思宜道:「鄭老弟說得對,咱們不能輕舉妄動……」
於是,兩人立即派兩名水手上陸,通過陸路將安慶方面鎖江的消息匯報給李蒙申。
安慶城並不大,也不繁華,遠不及兩百里之外的蕪湖,只是由於地理位置重要,被設為安廬巡撫衙門的駐地。自史可法就任安廬巡撫以來,厲兵秣馬,大力整治城防,安慶城總算有了點長江游重鎮的模樣。
巡撫衙門內,史可法正滿心憂慮,不停地在廳內走來走去。
「先生所料不差,被阻船隻果然派人通知李蒙申。李蒙申果真會如先生所言,盡遣水師西向?」
史可法站著,堵胤錫自不敢安坐,直站得腿腳發酸,恨不得勸史可法不要走來走去,只管坐等即是。現在史可法有所問,也不敢輕慢,自信滿滿地拱了拱手,道:「李蒙申一水賊耳,遇事何談冷靜?如果在下所料不差,長江水師業已揮師西進,隆平侯沒準已經進了內湖。」
史可法搖了搖頭,停下身來,道:「據本撫所知,張兆、李蒙申都是水賊,張兆坐鎮廣州,周旋於鄭芝龍、紅夷和兩廣總督之間,何止是冷靜,而是攪風弄雨,謀劃深遠……先生是不是小瞧了李蒙申?」
堵胤錫瞠目結舌,不知如何作答,正沉默間,忽聽傳令兵向史可法匯報:「海商鄭夢帆求見……」
堵胤錫大驚,滿臉羞愧地說道:「在下果然小瞧了李蒙申!慚愧……」
史可法顧不得理會堵胤錫,立即令人將鄭夢帆帶上來。
原來,李蒙申正在池州附近的江面上耀武揚威,接到賈思宜的通報後,不免大吃一驚。自停止劫掠後,保證長江水道的安全和暢通就成了長江水師的第一要務,現在史可法要在安慶鎖江十日,豈是李蒙申所能忍?當即陷入狂怒之,恨不得將小小的安慶城轟個七零八落。
怒歸怒,李蒙申好歹沒有喪失理智,而是陷入兩難之境,想揮師西進威脅安慶方面取消鎖江之策,卻又擔心張拱薇趁機進入內湖;想堵住張拱薇,卻又不能對安慶鎖江之事視而不見。
想來想去,李蒙申令人通知賈思宜和鄭夢帆,希望兩人能進入安慶城,借長江水師之威,向史可法施壓。
接到這個任務後,賈思宜身家老小都在大明,不敢徹底得罪官府,倒是鄭夢帆乃海上漢子,天不怕地不怕,欣然前至巡撫衙門,求見史可法。
鄭夢帆見到史可法,一番見禮後,朗聲道:「草民乃販夫走卒,平日間得算一本時間賬,船上所載,盡為鮮貨,耽擱一天,損失大圓上萬,還請巡撫大人網開一面,放開長江航道。」
史可法哼了一聲,面帶不屑之色,回道:「安慶長江炮台新築,正要往江試炮,為防止誤傷,不得不鎖江,還請鄭老闆稍安勿躁,十日之後,定然放開航道。」
鄭夢帆淡淡道:「草民駐泊此地,業已一ri,並未聽聞有任何炮響;再說,草民適才進城時,見炮台基台初建,非十日功夫,難以築成,還請巡撫大人以黎民生計為念,放我等過安慶。」
輕描淡寫之下,鄭夢帆指出了史可法口的不實之處,讓史可法頗為惱怒,冷笑道:「本撫行事,還需要鄭老闆指點?」
「草民不敢。只是草民多在海上討生活,對火炮倒有一番研究。安慶江面,最寬之處不過兩里,真要鎖江,最適合火炮乃荊州所產霹靂炮,一刻鐘能發射六十發以上,而紅衣大炮一刻鐘最多能發射五發,雖射程遠,又怎麼及得上霹靂炮?」
史可法的臉色越來越難看,yin鷙的雙眼冰冷萬分。
鄭夢帆不管不顧,只管說道:「大人真要建炮台,可要加快進度了。紅衣大炮沒有炮台防護,根本不是霹靂炮對手,萬一炮台築成之前,就被霹靂炮摧毀,那就悔之晚矣!」
史可法大怒,憤然站起身來,手指鄭夢帆道:「你這是威脅本撫嗎?」
鄭夢帆面不改色心不跳,道:「草民不敢,草民只是提醒大人而已。」
「你……你……你回去告訴李蒙申,想要炮擊安慶,儘管放船過來,本撫倒要看看,李蒙申有沒有這個膽子!滾!」
鄭夢帆拱手行了個禮,冷冷道:「草民告辭,還請大人三思,魚死網破,對雙方對沒有好處……」
待鄭夢帆離開了大廳之後,史可法依然氣得渾身顫抖,不停地說道:「居然敢威脅本撫……居然敢威脅本撫……」
堵胤錫從屏風後鑽出來,道:「拒絕鄭夢帆,正是按計劃行事,大人無需氣惱。大人拒絕鄭夢帆所請之後,李蒙申十有八會揮師西進,那時隆平侯才有機會進入內湖。」
史可法道:「萬一李蒙申炮擊安慶,如何是好?」
「李蒙申,林純鴻的一條狗而已,他真要是炮擊安慶,倒讓天下人看看,荊州方面已經囂張到何種程度。大人正好可以藉機收攏人心,同仇敵愾……」
堵胤錫的聲音有點冷,就連史可法也感到絲絲的涼意從心裡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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