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陣……結陣……」
豫西平原一個叫回郭的小地方,響起了軍官們淒厲的吼叫聲。
然而,萬餘匹馬裹在黃雲之中,幾乎從天而降,早已將賊寇嚇破了膽。驃騎軍還在一里之外,就有賊寇受不了戰場的壓力,開始掉頭逃跑。
「敢於逃跑者,殺!」
底層軍官的怒吼並未嚇住賊寇,恐懼猶如瘟疫一般,迅速在軍中傳染,逃跑者越來越多。
「咻……咻……」
奪命的弩箭如同飛蝗一般,遮蔽了天空,射翻了一排排的賊寇。
緊接著,驃騎軍猶如利刃一般,狠狠地插入馮雙禮的隊伍,利用手頭的斬馬刀,肆意收割人命……
馮雙禮部的敗亡,只是時間問題……
艾能奇遙遙望著西南方向,他似乎聽到了慘呼聲,他的心在滴血,他甚至差一點按捺不住,要去援救馮雙禮。
他不停地大口吸氣,希望能夠使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然而,他發現,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這點。
雖然他經歷將近十年的殺戮,但是,他還是無法眼睜睜看著戰友倒下而心如止水。
即便內心如排山倒海一般,他還未喪失理智,他知道,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堅守大營,靜待伊川的張獻忠前來援救。
正當他把希望放在張獻忠的援救上時,忽然收到了張獻忠的軍令:立即南下至伊川。
艾能奇不知張獻忠何意,正狐疑不決時,又收到了張獻忠的第二條軍令:立即率兵突圍!
突圍?難道我被包圍了?
艾能奇大驚失色,直到現在,他方才知曉:虎嘯軍正涉在驃騎軍屁股後面,往鞏縣急行軍;天策、神衛、宣武三軍,正在翻越嵩山,馬上就要出現在南下的通道上!
艾能奇已經顧不上馮雙禮的安全了,利用驃騎軍被馮雙禮吸引的機會,立即傳令全軍往南撤退。
現在,艾能奇又慶幸萬分,幸虧驃騎軍掉頭去攻擊馮雙禮,否則,自己即便知道陷入了包圍圈,又怎麼敢動彈半步?
天意啊,天意,他萬萬想不到,當初的犄角之勢,居然在關鍵時刻為他的南撤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兵貴神速,艾能奇拋棄一切輜重糧草,命令賊寇們撒開腿拚命往南奔跑。
艾能奇倒也光棍,他的目標非常明確:確保*精銳能夠逃出包圍圈,至於攜裹的百姓,能跑出多少算多少,即使損失一空,也在所不惜!
於是,豫西平原上,所有軍隊猶如換了擋一般,驟然加快了速度。
盛坤山本計劃輕輕鬆鬆砍完馮雙禮部後,再回頭戲弄艾能奇,眼下艾能奇已經跑路,他心急如焚,直接令葛文飛率領一營人馬,兜頭擋住了馮雙禮的去路。最終,馮雙禮被馬蹄踩成了一灘爛泥,麾下將近萬餘人馬煙消雲散。
虎嘯軍經過幾百里行軍後,趕到鞏縣一看,卻發現艾能奇人去寨空,充分發揮持續行軍的優勢,攆在艾能奇屁股後頭緊追不休。這一追,收穫還真是豐富,軍械糧草自不必說,俘虜成千上萬,足夠林純義開一個大型規模的奴隸貿易商社。
林純鴻親率天策、神衛、宣武三軍,正在嵩山中轉悠,聽聞艾能奇要逃,立即拋棄一切輜重,輕裝簡從,如下山猛虎一般,衝向豫西平原,力圖堵住艾能奇的去路。
七八萬人,就此展開了跑步比賽,將豫西平原攪得一塌糊塗。
艾能奇心急,在川東的崇山峻嶺中,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太比他還要心急,這位老太太就是秦良玉。
秦良玉聽聞馬祥麟放開洛南通道後,大驚失色,跌足長歎道:「我兒糊塗……我兒糊塗……」
秦良玉打了將近一輩子的仗,足跡遍佈遼東、燕趙、雲貴等地,其眼光自然不是熊文燦、李紹翼所能比。她立即意識到,林純鴻有意激怒馬祥麟,目的就是為了給賊寇放開進入四川的通道。
林純鴻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秦良玉的本事顯然不止於此,她敏銳地察覺到,楊嗣昌很可能在為整個大明進行佈局,而且,楊嗣昌的這個局中,無論是她秦良玉,還是林純鴻,都是他手中的棋子,都要擺放到合適的位置上去。
但是,楊嗣昌把林純鴻當棋子,林純鴻顯然不會同意,林純鴻只會把自己當成對弈者,絕不會任楊嗣昌擺佈。
秦良玉很清楚,表面上來看,剿滅盤踞在洛陽附近的張獻忠是最大的事情,但事實上,林純鴻和楊嗣昌關於棋子和對弈者認知的不同,才是最為驚險之事,關係到大明的未來。
前段時間,林純鴻在調兵一事上與李紹翼互相角力,僅僅只是這場博弈的預演。隨著戰事逐步深入,局勢將越來越凶險,一個應對不小心,大明很可能直接崩盤,整個中原大地立時陷入混亂之中。
至於張獻忠在博弈中扮演什麼角色,秦良玉直接判定為道具,在她的心目中,縱然張獻忠擁兵二十萬,只要林純鴻願意,三萬荊州軍足以輕鬆剿滅。
如此凶險的局勢,對於素有忠義之名的秦良玉來說,豈能冷眼旁觀?
她又想到,自己遙處川東,馬祥麟又稀里糊塗的,如何能避免林純鴻在叛離大明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如果自己未奉命而離開川東,必然又背負上擅離駐地之罪名。而且,即便背負這個罪名,趕到了禹州,僅憑馬祥麟手中的七千白桿兵,又有什麼能力阻止林純鴻跨出這一步?
這個世界,最終還是要靠實力說話的,沒有足夠的實力,最終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林純鴻肆意妄為。秦良玉打了一輩子的仗,哪能不知道這點?
秦良玉思索良久,最終咬牙做了決定:她本人立即前往禹州,同時令秦翼明為帥,率領萬餘白桿兵至四川、湖廣接壤的太平縣駐守,做好隨時出川進入鄖陽的準備。
這個忠義為先,性格堅強的老太太,最終選擇了寧願獲罪,也要為大明盡一份力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