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造三層甲板大戰艦後,林純鴻又對近期作戰進行了部署,總體方略就是海上壓迫、陸上尋殲。
海上壓迫?有沒有搞錯?劉香的實力可比林純鴻強多了!
沒錯,就是海上壓迫一策,而且此策得到了海盜頭子們的極力擁護。
林純鴻詳細分析了劉香與鄭芝龍的歷次戰鬥,得出結論,劉香每次作戰的目的都在於上岸劫掠,以獲取大量的糧食和貨物,而且每次作戰均透露出保存實力的意圖。
同時,劉香六百餘艘戰艦多則多矣,但單艘火力遠不及趙和海艦隊,而且劉香也不可能每次集中大量艦隊與趙和海一決雌雄。
為了牽制劉香艦隊,使其不敢放心大膽地投入兵力劫掠,林純鴻令趙和海不間斷地尋機打擊劉香,待三層甲板戰艦下水海試後,再伺機決戰。
「諸位!從今而後,嚴禁分兵!捕獲戰機後,務必搶佔上風位,讓每個水兵都明白,除了繆力向前,別無選擇!有敢於不聽命者,斬之!」
林純鴻的軍令下得殺氣騰騰,海盜頭子們熱血沸騰,誓與劉香一決高下。
至於陸上尋殲,則立足於軍情司及時的情報。一旦劉香上岸,將毫不猶豫地將其打疼,力爭斷其一指,逐步消耗劉香的實力。
「你們放心,丟了幾個城池,甚至丟了府城,也不要緊,天塌了,有我頂著,你們只管殺賊即可!」
林純鴻大包大攬地對狄威、烏天海說道。
部署結束後,各頭領陸續返回崗位,唯有趙和海率著一眾海盜頭子心癢難耐,兀自圍著林純鴻轉個不停。
「怎麼?有什麼難處?」林純鴻問道。
趙和海撓著後腦勺,支支吾吾道:「這個……那個……」
林純鴻笑罵道:「有話快說!別像個娘們似的!」
趙和海咬了咬牙,狠下心來,問道:「軍門以前在海上討過生活?」
林純鴻大笑道:「上山下江我都幹過,就是沒到過大海,以後海上還得靠你們!」
「那為什麼軍門對海戰這麼熟悉?」海盜們紛紛問道。
林純鴻從案頭上抓過一疊公文,道:「這是你們以前遞到我這裡的公文,我就是通過這個瞭解的!」
「啊?」海盜們發出一陣驚呼。
「現在明白了吧?我為什麼要你們詳細敘述每次戰鬥的過程,用意就在此!」林純鴻頓了頓,接著說道:「當然,還需要大量的計算知識……」
趙和海訕笑道:「是、是,軍門深謀遠慮。這個……能不能再教我們一些海上的東西?」
林純鴻哈哈大笑:「應該是你們教我才對,平日裡逼著你們識字學算術,你們反對多多,現在明白識字、算術的好處了吧?」
林純鴻又從案頭上抓起一本薄薄的小冊子,放在趙和海的手頭,「這本《海上風帆戰艦戰術之演變》乃我琢磨戰例後,總結而成,屬於紙上談兵,你們先看看,提些意見,修改後,放在海軍學堂當教材。」
海盜們激動莫名,紛紛將腦袋湊到小冊子前,「我看看……我看看……」
「你們記好了,要是提不出意見,休怪我手下無情!」
趙和海莊嚴地行了一個軍禮,大吼道:「軍門放心,耍筆桿子軍門在行,耍火炮,還是我們厲害,要是提不出意見,這幾年在海上白混了!」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
林純鴻發現,自己骨子裡與這幫海盜就有親近之感,話題總能談到一處,對事情的認知也多有相近之處。難道自己上輩子本來就是海盜?
林純鴻細思之下,方才明白:這些海盜除了悍不畏死外,渾身透露著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豪氣。說穿了,這幫漢子崇尚ziyou,這正是整個大明所欠缺的,而林純鴻來自後世,當然隱隱有知己之感。
他當然捨不得麾下這幫海盜死傷慘重,之所以要求海盜搶佔上風位實施主動攻擊,主要目的還在於斷絕每次作戰後路,最大限度提高海盜士氣。
要避免劉香的主力圍攻,及時掌握劉香艦隊的蹤跡非常重要。於是,在會後,林純鴻把工作重心放在了軍情司上。
目前軍情司在廣東有兩個機構,分別為海軍處和閩粵處。兩者工作範圍有所重疊,平日多有紛爭和不便。林純鴻令海軍處專事收集海上情報,主要針對鄭芝龍和劉香,近期還要將南洋納入工作範圍。而閩粵處主要收集陸上情報,以各地官僚為主要對象。
同時,林純鴻還命令高龍派遣得力人手充實兩處,並打著總兵大營的旗號,公然將觸手伸到了廣東各兵營。
加強軍情司實力後,劉香艦隊的蹤跡源源不斷彙集到海軍軍情處。趙和海在情報的支撐下,率領十餘艘炮艦四處出擊,專門打擊劉香分艦隊。每次作戰均為速戰速決,往往劉香剛集結了大規模戰艦,趙和海又消失不見。
這給劉香造成了相當大的困擾,不得不集中大量兵力尋殲趙和海,大大減少了對陸地、海洋的劫掠。
通過此策,林純鴻終於拖住了劉香的腳步,為精銳海軍成軍贏得寶貴的時間。
※※※※※※※※※
劉香這段時間日子並不好過。
按照原來歷史,劉香本應該在這幾天就掛掉,不過,由於林純鴻的干擾,致使鄭芝龍頓兵,劉香依然活蹦亂跳。
像劉香這樣的梟雄,活蹦亂跳是需要消耗大量的資源的。比如,麾下四五萬人馬一天吃掉的糧食就可以堆成一座小山,喝掉的美酒可以灌滿一個池塘,五六百艘大大小小的戰船需要持續更換火炮,並且,火炮還需要吞噬大量的火藥……
更關鍵的是,四五萬人馬跟著劉香可不是為了戰死沙場,而是為了財貨、美女。沒有足夠誘人的財貨和美女,劉香集團可能會瞬間土崩瓦解,如鳥獸散。
而劉香現在最缺的恰恰就是糧食、火炮、火藥、財貨……至於美女,各海盜大小頭目暫時還有存貨,更新換代的壓力並不大。
要是劉香現在還不知道林純鴻的底細,那簡直就是在侮辱大明海上梟雄的智商。
「十幾條戰艦就敢如此囂張,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麼?」劉香嘴角露出輕蔑的笑容,實際上,他壓根沒有意識到,作為一個文盲,他自己也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劉香雖然瞧不起鄭芝龍甘為朝廷鷹犬,但對陣之時,絕無一絲一毫的輕視。曾經同為「十八芝」,他們彼此之間太瞭解了。不過,劉香從骨子裡瞧不起趙和海。
「什麼不好學,偏偏要學著做狗!和鄭芝龍那廝一副德行!」
劉香正大罵著趙和海,忽然部將周林佬求見。
「讓他滾進來……」
話音剛落,周林佬果然「滾」了進來,「大帥,屬下……」
「是不是又被俘獲了幾艘船?」劉香怒不可遏,厲聲喝罵道。趙和海最近變本加厲,活動越來越猖獗,劉香不免著急上火,看著麾下就亂罵。
劉香的亂罵也不是沒有道理,每次與趙和海接戰,兵力都比趙和海雄厚。但趙和海每次都搶佔上風位,上上下下海盜作戰意志非常堅決。反觀劉香分艦隊,由於處於下風位,逃跑非常便利,稍有不利,便逃之夭夭,士氣越來越低落。
周林佬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囁嚅道:「這次沒有,不過……」
「沒有就好,不過什麼……有屁快放!」
周林佬眼神躲閃,小心地答道:「屬下探知,趙和海的老巢就在遂溪縣大海灣裡……」
劉香怒火中燒,打斷周林佬,大罵道:「這個還用你說!哪個兄弟不知?沒用的東西,都是廢話!」
周林佬被劉香的高分貝怒罵嚇了一跳,牙齒不停地打顫,連話也說不利落。劉香緊盯著周林佬,疑惑不已,這周林佬向來天不怕地不怕,是條漢子,今日怎麼了?難道被趙和海嚇破了膽?沒用的東西,趙和海算什麼東西!
「屬下探知,遂溪大海灣裡,財貨堆積如山,林純鴻在那裡設置了錢莊,銀子必不少!」
周林佬終於鼓足勇氣,說出一點實際內容。
「哦?……」劉香沉吟不語。
劉香早就yu消滅趙和海而後快,這也是徹底控制廣東沿海的必然選擇。周林佬的話讓劉香怦然心動,同時又有點猶豫不決。
自古以來,打擊敵方艦隊的最好目標莫過於艦隊基地,但趙和海乃朝廷千總,即使將基地毀成白地,只要他手頭還有船和水手,馬上可以尋找到適合的港口作為基地,基本不受影響。這也是劉香一直未下定決心集中兵力打擊遂溪的原因。
現在趙和海實力弱小,一直避免與劉香決戰,如果能逼著趙和海堂堂陣陣地打一仗,趙和海定然瞬間覆滅,此後廣東沿海豈不是任劉香逍遙?
要逼著趙和海決戰,最有效的方法莫過於攻其必救!
「周林佬!馬上探聽,遂溪海灣何處有炮台!娘的,想跟老子玩貓捉老鼠!老子讓你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