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張鳳儀的憤怒,顧繡興毫不在意,揚長而去。
雖然張鳳儀乃林純鴻指定需要盛情款待的客人,但是,既然她犯了邦泰集團的忌諱,也沒必要對她客氣。顧繡興的事情多而雜,馬上就把張鳳儀一事丟在了腦後。
但是嚮導的匯報讓他渾身冒出了冷汗:「顧主事,張將軍一腳踢開了箱子,裡面全是婦人用品……」
聯想到這箱子從周鳳手中領出,顧繡興更是坐臥不安。
如果箱子裡僅僅是金銀,顧繡興絕不會這麼緊張,石柱土司一參將而已,見了金銀之物,哪還管邦泰的態度如何,十有仈jiu會收錢做事。可是,現在箱子裡僅僅是胭脂水粉,這說明將軍夫婦與張鳳儀的關係非同一般。
顧繡興越想越不安,立即再赴小旅館,看看事情是否還有挽回的可能。
哪想到,張鳳儀四人已經退了房,雇了一葉扁舟,逆流而上離開了百里洲。
顧繡興神色惶急,一把捉住小二的手臂,問道:「那他們留下了什麼東西沒?」
「留下東西?這不可能,哪有客人會留下東西的?」
顧繡興長舒了一口氣,張鳳儀收了林純鴻的禮,事情還未向最壞的方向發展。
……
且說張鳳儀四人憤懣不已,在百里洲一刻也不多呆,立即僱船西去。臨走之前,張鳳儀猶豫再三,還是帶上了做工考究、精美絕倫的木箱。
舟行兩日,張鳳儀一行終於抵達了三斗坪,秦永成舒了一口氣,道:「終於離開荊州夷陵了,這一路上,來來往往的船隻全懸掛著邦泰的旗號,讓人沒來由的生悶氣!將軍,又連續坐了兩日的船,悶都悶死了,不如上岸休息一晚?」
張鳳儀點頭同意,吩咐艄公靠岸停船。
船離岸邊還有十多丈,就聽到女子的嬌呼聲,「船上可是張參將?」
張鳳儀好奇不已,定睛一看,原來是一美艷女子帶著兩個女婢,正在那裡揮舞著潔白的手帕。
秦永成三人大喜,紛紛言道,還是容美土司懂禮節,遠遠的就派人過來迎接,而且派的還是三個秀色可餐的大美女,為首的女子,更是美艷驚人,讓一切庸脂俗粉退避三舍。
男性荷爾蒙分泌過量,讓秦永成三人腦袋裡全是美女的影子,忘記了思考。
張鳳儀頭腦可沒有失去冷靜,橫了三人一眼,斥責道:「田楚產怎麼會知悉咱們路過此地?你們用腦袋好好想想……」
說完,不再理會暗自吐舌頭的三個爺們,揮手答道:「正是在下……」
待張鳳儀一行上了岸,美艷女子如弱柳扶風般走上前來,行禮道:「小女子崔玉兒拜見張將軍,恭祝張將軍如意吉祥幸福安康。」
張鳳儀大吃一驚,瞪大雙眼,失聲道:「你就是崔玉兒?果然標緻至極,難怪那個傢伙一直惦記著!」
崔玉兒尷尬不已,心裡如小鹿一般蹦蹦直跳,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紅暈,霎時間,由一個落落大方的交際花變成了一個扭捏的小姑娘。
不過這僅僅是片刻的功夫,崔玉兒抿了抿嘴,強壓住詢問張鳳儀詳情的衝動,微微笑道:「將軍謬讚了,小女子奉命特來迎接四位,還請四位上車,隨小女子一起到月白風清樓。」
秦永成三人恍然大悟,奶奶的,又是林純鴻,這林純鴻怎麼如影隨形,到了三斗坪還纏上了咱們?三人心裡彷徨,轉頭看向張鳳儀。
張鳳儀並不理會三人,不停的上下打量崔玉兒,就如大姑用挑剔的眼神看著弟妹一般。只見崔玉兒肌膚微豐,長挑身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俊眼修眉,顧盼神飛,溫柔可親。張鳳儀忍不住喝了一聲彩,樂滋滋的讚道:「好一個美人兒,我見猶憐,那個傢伙還算有眼光,呵呵,不錯,不錯……」
張鳳儀左一句那個傢伙,又一句那個傢伙,讓崔玉兒心裡如同吃了蜜一般,但不露絲毫羞澀,將四人邀入兩輛馬車,一同前往月白風清樓。
秦永成三人本待回船等候張鳳儀,被張鳳儀瞪了一眼後,乖乖上了馬車。
原來顧繡興向張道涵匯報了張鳳儀一事後,張道涵暗暗叫苦。張道涵早已知道,荊州軍與白桿兵在戰場上結下了生死之緣,況且,張鳳儀乃石柱宣慰使的兒媳,地位尊崇,對邦泰交聯石柱土司意義非凡。張道涵想來想去,覺得目前最適合接待張鳳儀的就是崔玉兒,於是立即請求周望下令,讓崔玉兒在三斗坪等候張鳳儀。
崔玉兒心思細密,刺探容美土司情報卓有成效,早就被高龍拉入了軍情司,任清江處主事。前些日子,崔玉兒通過內線,成功刺探到田楚產向朝廷派遣使者的消息,又立一新功,成為邦泰內部舉足輕重的人物。
邦泰對容美的戰爭叫囂一ri勝過一ri,導致前往三斗坪買賣貨物的商人日漸稀少。即使如此,也讓張鳳儀驚歎不已,一路上不停的揭開布簾觀賞三斗坪的盛況。
「田楚產好本事,四年前,我經過三斗坪時,除了幾間茅草屋,什麼都沒有,那曾想到不到四年的時間,三斗坪居然繁華如斯!」石柱土司與容美土司關係親密,剿滅安邦彥時,更是並肩作戰,因此張鳳儀每次經過長江三峽,均在三斗坪落足,對三斗坪還算熟悉。
小蝶兒快人快語,嘰嘰喳喳的叫道:「三斗坪現在屬於將軍咧,他田楚產哪有這個本事!」
張鳳儀恍然大悟:「難怪一路上艄公都在說容美土司不穩,有可能會遭兵災,難道是林純鴻侵佔了三斗坪,田楚產想報復?」
「哪裡啊,當初將軍以兩萬兩銀子買下了三斗坪,田楚產現在眼熱三斗坪ri進斗金,就想趁著朝廷忙著剿匪,試圖謀反。那田楚產的野心大著呢,帶甲之士超過萬餘,還想侵佔夷陵和荊州呢!」崔玉兒抿嘴笑道。
張鳳儀滿臉不信之色,覺得對林純鴻越來越看不透,又不便深問,歎了口氣,道:「有你家相公看著枝江,那田楚產要是有謀反的心思,那就是最愚蠢的豬頭!你家相公到底有多少秘密啊,我心裡直滲得慌。」
崔玉兒見張鳳儀不信田楚產會謀反,心裡正琢磨著應對之辭,聽張鳳儀不停的說「你家相公」,立即就坡下驢,瞬間擺出小兒女的羞澀之態,半真半假的囁嚅道:「張將軍,那個……那個……他……真的在將軍面前提到我?」
張鳳儀在交際上哪是崔玉兒的對手,微笑道:「那次我受傷之後,那個傢伙不停的在我耳邊呱噪,說什麼崔玉兒做了姑子,他心裡有愧……那裡是有愧啊,根本就是有鬼嘛,千嬌百媚的姑子轉眼就奉了林將軍之命,前來迎接我這個蒙在鼓裡的傻瓜!」
雖然崔玉兒假裝兒女之態是為了轉移話題,但聽了張鳳儀的話後,心裡喜滋滋的,那個冤家,軍務倥傯時還在想著自己……
……
一行抵達月白風清樓後,細緻周到的服務、高雅寧靜的環境深深吸引了秦永成等三個爺們,紛紛忘記了在百里洲的不愉快,在月白風清樓逍遙快活。但張鳳儀可就沒這份心情了,她敏銳的覺察到,崔玉兒絕不是月白風清樓老闆這麼簡單,而且整個三斗坪的氣氛也不對,似乎在醞釀著一場風暴。
這不,崔玉兒稍稍陪伴張鳳儀片刻,就消失在月白風清樓之中,再也見不到人影。同時,酒樓中總是有一批人行色匆匆,倏忽而來,片刻之後,又倏忽而去,絕不是就餐住宿人應有的神態和表情。
張鳳儀好奇心大盛,仗著自己武藝jing熟,也不通知秦永成,悄悄的離開客房,在夜幕的掩護下,慢慢的向崔玉兒消失的方向摸去。
一路上,張鳳儀七彎八拐,不停地躲避來來往往的護院。張鳳儀心裡更為篤定月白風清樓有鬼,要不安排這麼多護院幹什麼?
大約兩刻鐘後,張鳳儀摸到了一座燈火通明的房子前,隱身於假山之後,探頭望去,房子外圍有四個護院正在站崗放哨,根本無法靠近。
張鳳儀思索片刻,撿起一塊石頭,往遠處的池塘扔去,石子入水,發出撲通的一聲響,驚動了護院,紛紛轉頭向池塘處觀望,一個護院更是離開哨位,前去查看。
張鳳儀趁機靠近房子,隱身於陰影處,將耳朵貼近牆壁,靜聽裡面傳出的聲音。果然,裡面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說話聲,正是崔玉兒的甜糯的聲音。
「黎叔,您老人家盡快通知董海川,讓他暫緩行動,目前枝江還未準備齊全……」
「可是董海川說,田玄將容美弄得雞飛狗跳,現在隱隱約約已經懷疑到他頭上,再不動,恐怕會失去機會……」
「如果現在動,恐怕就不是失去機會的問題了,他自己不僅會丟掉腦袋,還會讓枝江極為被動……」
……
張鳳儀心裡不停的默念,董海川是誰?難道是容美的叛徒?
正在此時,忽聽得門吱呀一聲響,一人進入房間,裡面傳來刻意壓低的嗓音,至於說什麼,張鳳儀什麼也聽不見。
片刻功夫,屋子裡燈火次第熄滅,一聲哨響之後,連四個護院也離開了房子周圍,只留下了目瞪口呆的張鳳儀。
張鳳儀尷尬至極,一步一挪回到了房間,倒床蒙頭就睡,哎,好奇害死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