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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六十九掌 崇禎皇帝 文 / 喻心

    林純鴻從荊州出來後,忍不住內心的興奮,策馬狂奔,往枝江而去。

    《專利規程》流傳開之後,得到許多有識之士的欣賞,紛紛前往枝江一探究竟。這裡面就包括錢秉鐙。他對錢鈔之法浸淫甚深,見到林純鴻後,一番深談,雙方都相見恨晚,林純鴻拿著後世的金融知識和他交流,直接給錢秉鐙打開了一扇門,但林純鴻對大明金融狀況缺乏瞭解,而錢秉鐙雖說才二十歲,但到處遊歷,對大明的經濟狀況相當瞭解。林純鴻二話不說,直接任命錢秉鐙為邦泰錢莊總管,負責票據事務。

    票據能夠在一定範圍內解決大宗交易面臨的銀兩緊缺問題。實際上,票據就相當於管理更為嚴格的紙幣,可以有效的減少銀兩運輸的風險和人力消耗,增加市場的貨幣供應量。

    但一般的交易還需要銀兩,這就有菲利斯的銀幣金幣鑄造計劃。在一般的交易中,使用銀兩也不方便,不僅需要分割,還需要隨身攜帶等子,鑄造銀幣正有需求。按照菲利斯的想法,就是直接在銀幣中加入一成的銅,這個方案被林純鴻否決。銀幣還沒有被老百姓接受呢,冒然添入賤金屬,只會走入死胡同。待老百姓接受了邦泰的銀幣,再加銅也不遲。但鑄造純銀的銀幣,初期會面臨虧本的問題。林純鴻也不在乎,這筆錢遲早要被掙回來。

    於是,菲利斯被任命為邦泰錢莊的副總管,負責鑄幣事宜。

    按照邦泰商社的設想,末端市場的交易最好用銅錢,這個問題不容忽視,末端市場的蕭條最終會影響生產。但目前林純鴻也弄不到銅礦,收購銅鑄造銅幣虧本嚴重。嘉靖年間,大量的鑄造銅幣,結果虧本嚴重,導致連續百年都沒有鑄造銅幣。崇禎初年,在南京鑄造銅幣,也是虧本嚴重,朝廷不得已停止了鑄幣。

    林純鴻發誓,一定要弄到銅礦,解決這個問題,否則,整個貨幣措施就不完善,三隻腳才穩當,兩隻腳遲早會摔倒在地。

    高斗樞到底是經濟外行,他沒有意識到票據帶來的豐厚利潤和興風作浪的能力,別說修城牆,就是花一百萬兩銀子去買,林純鴻也願意買過來。一隻手正準備伸向大明中樞,緩緩的侵蝕大明的金融控制權。

    時值深夜,偌大的乾清宮顯得靜謐幽深。崇禎皇帝依然伏案批閱奏折,秉筆太監曹化淳侍立一旁,動也不動。

    忽然聽到辟啪一聲響,曹化淳連忙拿著木剪去剪燈花,驚動了崇禎。他抬起頭,看了看曹化淳,將頭左右搖動,舒緩一下頸部肌肉。

    「化淳,什麼時辰了?」

    「回皇上,子時兩刻了!」曹化淳躬身答道。

    崇禎皇帝低頭翻了翻奏章,自言自語道:「還有十多份就結束了!」

    說完,又埋頭看向手頭的奏章。曹化淳絲毫不敢出聲,依然侍立著。

    這份奏章乃戶部尚書畢自嚴的奏章,通篇都是河南孟津黃河決口,淹死人畜無數,急需賑濟之事,否則一旦民變,將與山西和陝西一樣無法收拾。畢自嚴還提到,朝廷的府庫已經空空如洗,為了籌款,急需擴大鹽引以救急。奏章中還提到,萬不可再加稅,否則*民怨沸騰,實非朝廷之福。

    崇禎心裡憋悶異常,陝西連年大旱,民變之勢愈演愈烈,好在洪承疇和曹文詔通力配合,將賊寇驅趕出境。沒想到賊寇入了山西之後,將山西禍害的一團糟。山西的地方官混蛋,面對賊寇束手無策,致使賊寇坐大,現在更是公然攻打縣城,大有不可收拾之態。

    現在河南的黃河居然決口了,廣大子民生活無著落,眼睜睜的等著朝廷的賑濟,但現在朝廷哪裡有錢?要是萬一老百姓受了陝西、山西賊寇的蠱惑,成為變民,大明的腹心就完蛋了!

    崇禎歎了口氣,拿起硃筆,批了紅:「准奏!」

    都是銀子惹的禍,朝廷要是有銀子,陝西的民變早就強行壓下了,那容得他們反反覆覆,還去禍亂山西?萬曆當年三大征,銀子從何而來?哎,還是張太岳打下的基礎啊。國難思良臣啊。崇禎早就對首輔周延儒不滿了,秉政幾年來,朝政絲毫不見起色,反而愈加混亂。

    哎,銀子!

    崇禎皇帝放下畢自嚴的奏章,又拿起另外一份。這份乃南直隸按察副使何之源所奏,稱今年上半年在荊州任知府時,長江上有商人私造三桅帆船,將夷陵和荊州的土貨一掃而盡,運至揚州銷售。這艘船在荊州時繳納稅收二千二百兩銀子,後來到了揚州,售賣貨物,又繳納稅收三千二百兩銀子,合計五千四百兩銀子。鑒於現在朝廷財政困難,不如鼓勵商人造三桅帆船,收取稅收,緩解一時之急。內閣票擬的意見是支持,以緩解財政困難。

    崇禎合上奏章,抬頭沉思,一時也沒有處理。曹化淳看見,心裡大為緊張,緊盯著崇禎的神色,琢磨應急之法。

    沉思片刻,崇禎問道:「長江上也能行走三桅帆船?」

    曹化淳忙躬身應道:「奴才不知,奴才沒有見過!」

    崇禎似乎沒有聽見曹化淳的回答,或許剛才他根本就沒有問曹化淳,而是在自言自語。

    祖制如此,為之奈何?崇禎心裡大為糾結,將奏折放在一邊,又拿起下一篇奏折,這篇奏折是南直隸布政使上奏稱揚州出現了三桅帆船,詢問皇上如何處理,是禁止還是支持。

    崇禎皇帝也不處理,和剛才那份奏折放在了一起。曹化淳大大的鬆了口氣,崇禎留中,表示該事不支持也不禁止。

    崇禎皇帝緊接著拿起下面的奏章,這份奏章乃兵科給事中馮元飆彈劾吏部尚書閔洪學,稱荊州府枝江縣典史林純鴻曉暢軍事,訓練弓兵有法,前有驅逐水匪張兆之功,後有剿滅當陽賊寇吳敢之功,而吏部疏於職守,有功不賞,致使林純鴻居典史之職三年,雖然年年考評為優,而官職不得升,無法為朝廷效勞。

    崇禎皇帝又翻起前面的兩份奏章,眉頭微微皺起,臉色越來越嚴厲,雷霆之怒非同小可。崇禎帝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轉頭緊盯著曹化淳,厲聲喝問道:「為何都是荊州的事情?」

    曹化淳嚇得一哆嗦,連忙跪在地上,說道:「奴才為了皇上處理方便,便將幾份奏折放置在一起!」

    崇禎皇帝狐疑的看著曹化淳,良久,說道:「要是讓朕查出你內外勾結,仔細你的皮!」

    「奴才不敢!」曹化淳的額頭在地上磕的崩崩響。

    「起來吧,量你也不敢!」崇禎皇帝也不看曹化淳,重新拿起馮元飆的那份奏章,又看了一遍,留中了。

    不過林純鴻的名字映入了他的腦海,現在山西已經調集了重兵,對賊寇進行圍追堵截,犯不著調一小官進入山西。再說馮元飆彈劾的是吏部尚書,如果准奏,閔洪學除了遞辭章,別無選擇。

    崇禎皇帝又拿起了下面的奏章,繼續查看,曹化淳的心才落入了肚子裡。這幾份奏章便是曹化淳故意放在一起的,並且奏章的順序經過了精心的考量,務必要使崇禎皇帝不阻止三桅帆船之事,並且對林純鴻留下深刻的印象。

    這一切便是瞿式耜操作的結果。曹化淳素來與錢謙益和瞿式耜親厚,對於瞿式耜的這點請求,自然不在話下。

    一群人琢磨崇禎皇帝,其效果豈是崇禎一人琢磨群臣可比?自古以來,經驗老道絕頂聰明的唐宗宋祖都不免著了臣子的道,更何況是青嫩的崇禎?

    按照林純鴻和張道涵討論的結果就是:為人主者,當握住財權、人事權,然後把精力放在完善制度上即可。事事都管,事事都管不好,崇禎皇帝就是最好的例證!成天坐在紫禁城,對外界的瞭解能超過群臣?

    哎,可憐的崇禎皇帝,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此夜,不眠的人還有溫體仁!

    溫體仁,字長卿,浙江烏程人。此時,溫體仁正端坐於書房中,在那裡寫寫畫畫。寫了幾個字,提起毛筆,眉頭微皺,陷入沉思。

    紙上赫然寫著:

    「結黨!」

    「貪鄙!」

    ……

    沉思片刻,溫體仁拿起這張紙,放在燈下仔細查看,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

    崇禎帝最忌諱的兩件事情便是結黨和貪鄙,溫體仁入閣多年,深悉此道。周延儒力圖引東林黨和復社為援,在崇禎四年的會試中,悍然違背常規,擔任主考官,將吳偉業和張縛分別列為狀元和進士及第。本來按照常規,會試主考官由內閣次輔擔任,周延儒這麼做,就相當於在溫體仁飯碗裡搶食,兩人的矛盾一下子激化,沒有絲毫調解的可能。溫體仁當然不會坐視,抓住周延儒結黨的嫌疑,指使黨羽大造輿論,揭露會試隱情。沒想到周延儒也算老奸巨猾,搶先將吳偉業的答卷呈送給崇禎,崇禎對吳偉業的考卷大為滿意,大筆一揮,考語為「正大博雅,足式詭靡」,方才使周延儒逃過此劫。

    「嘿,想引人為援?得看看紫禁城答不答應!」溫體仁想到此節,雙眼不由得瞇起來。周延儒雖說逃過此劫,但結黨的嫌疑最終留了下來,成了一枚定時炸彈。

    崇禎帝最恨臣子貪鄙,溫體仁就以清廉的形象示人,將絡繹不絕的禮物全部拒之門外,京師裡人人皆知,就連崇禎帝也一清二楚,大為讚賞。溫體仁知道自己的政敵繁多,稍稍有點過錯,就會被對手抓住不放,現實逼得他不得不清廉。清廉不僅保護了自己,也是射向政敵的利箭。當初,吏部尚書王永光對周延儒言聽計從,被溫體仁抓住證據,指使黨羽彈劾他賣*官鬻爵,崇禎帝大怒,將王永光革職,史部尚書由自己的老鄉閔洪學代替。自那以後,吏部就成了自己的禁臠!

    溫體仁想起這些往事,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這兩下堪稱傑作啊,更何況周延儒的痛處不停地暴露出來,就如孔雀開屏之後,露出醜陋的屁股一樣。

    「想保孫元化?賣個人情給東林黨?沒門!」孫元化已經棄市,周延儒和徐光啟大半年的努力終於白費。登萊巡撫的隕落猶如敲響了周延儒的喪鐘,讓周延儒整日忙於救火,無暇關注溫體仁這個近在咫尺的威脅。

    溫體仁想了想,在硯台舔了舔墨水,低頭又在紙上寫了幾個字:

    「剛愎!」

    「自大!」

    「性急!」

    「多疑!」

    ……

    寫完這幾個字,溫體仁臉上的笑容立即消失,這樣的君主難以隨侍!

    哎,也就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又很少出紫禁城,其見識其執政能力出色才叫有鬼了!不過崇禎帝執政能力出色,非這幫臣子之福,臣子理想中的帝王應該是垂拱而治。這崇禎帝不僅缺乏手腕,遇事只是一味的心急,整個朝廷亂成一鍋粥。

    不過,溫體仁自信能夠抓住崇禎的弱點,打擊政敵,滿足自己的夙願。

    「同樣是年輕人,歷練過就不一般……」溫體仁想起內閣這些天的幾個票擬,林純鴻進入了他的腦海。對於瞿式耜和馮元飆的小動作,他洞若觀火,但他不準備採取什麼動作。東林黨在崇禎的心目中已經成了過街老鼠,對付他們就如捏死一隻毛毛蟲一般容易。

    而且東林黨還不吸取教訓,依然在走他們那條結黨的死路,更是幻想掌握軍權擴大自己的勢力。溫體仁對東林黨的這個做法呲之以鼻,內心極為鄙視。

    溫體仁注視著紙上寫的幾個字,忍不住拿起毛筆在「自大」上圈了一個圈。崇禎帝向來自大,更容不得臣子指出他的過錯,即便有錯,也是諉過於下。當年的楊鶴便是明證,楊鶴主撫,秉承著崇禎帝的指示,失敗後,便成了崇禎帝的替罪羊。

    「嗯,不錯,這點正好用來對付周閣老……周閣老,居然還敢說『伏羲上人』,置吾皇於何地?」溫體仁越想越得意,將兩張紙放在了燈上。

    一縷青煙冒起,瞬間變成了火苗,兩張紙成了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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