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純鴻還在等仇恨的種子生根發芽,沒想到王兩全讓他認識到,仇恨的種子都快長成參天大樹了。
瞭解到韋悅翔的計劃後,林純鴻相當欣賞韋悅翔,他不僅膽大心細,而且對利益的分析和把握相當到位。
「護衛隊裡居然有這樣的人,周叔和我以前都沒有發現,可算失職!」
周望對林純鴻的指責毫不在意,說道:「滿打滿算,韋悅翔也就上陣一次而已,能顯露出來就怪了。本以為衛所裡全是熊貨,現在看來,衛所裡還是有一些能人的。」周望以前在遼東,對從衛所抽調來的兵丁向來看不上眼,這次倒讓他稍稍改變了看法。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在邊軍那個大染缸裡,衛所軍能出頭才怪。」林純鴻非常得意於自己讓一些人有了出頭之日,換句話說,為英雄的成長提供了環境。也是,幾年前,麾下很多人還是泥腿子,現在搞起管理來不也有聲有色?
周望對林純鴻的得意嗤之以鼻,哼了一聲說道:「別以為現在護衛隊有什麼了不起的,這幫傢伙要是碰到了我以前帶的遼東邊軍,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不至於這麼差吧?都是周叔帶出來的啊?」
「經常上陣打仗,時刻有敵襲的危險,那樣的兵丁豈是這幫傢伙能比的?我看啊,要是沒有什麼戰鬥,還不如裁減護衛隊,現在空養著將近上千號人,空耗米糧,光練能練出什麼來?」
林純鴻以前總認為大明將亂,盡可能多的養著一些護衛隊,渴望他們能在關鍵時刻起到作用,現在被周望提醒,心知自己確實養著一群並不精銳的戰隊,每月都要消耗幾千兩銀子,的確有點不划算。
林純鴻撓了撓頭,歎氣道:「現在大明被建奴打得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陝西、河南和山西也亂成一團,至於亂民能不能到胡廣來,我也說不清楚。我也是想著手裡有兵,能夠做一些事情。即便不能做事情,也不至於連命也保不住。」
「亂世將至,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我也知道你想建功立業,但兵不是練出來的,要打才能行。」
林純鴻嘿嘿笑道:「馬上就有打不完的仗,這個先放放吧,我們還是先商量下大田的事情。」
「有什麼好商量的?你現在唯恐天下不亂,區區一個大田遠不在話下。」
「不妥不妥,我現在有點捨不得讓韋悅翔當誘餌了,要不我們這樣吧……」
在韋悅翔的計劃中,林純鴻只需要事後給這幫造反的軍戶提供一個庇護就夠了,並且還可以得到一批急需的兵甲和武器。這與林純鴻的規劃明顯不符,他不僅需要韋悅翔這些人,更關鍵的是,他需要整個大田千戶所成為他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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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之煥對軍戶的情緒不是不知道,就連上次眾人密謀逃亡的事情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有人向他匯報過了。但他認為軍戶只是想逃亡,而且這個逃亡需要滿足一個前提條件:林純鴻為這幫窮鬼提供庇護。冉之煥不能確定林純鴻會不會提供庇護,便派了書吏前往枝江進行試探。以增加軍戶工錢的名義要求林純鴻每天多提供兩千兩銀子,林純鴻滿口答應。這讓冉之煥放鬆了警惕,他萬萬想不到林純鴻野心已經快撐破天了。
崇禎四年清明前夕,韋悅翔帶著二十三個軍戶回大田拜祭先人。韋悅翔親自挑選了這些人,標準就是好勇鬥狠、苦大仇深。按照韋悅翔原先的計劃,準備帶著大部分軍戶返鄉祭祖,藉機除掉冉之煥和大田千戶所的其他官員。林純鴻認為人多口雜,到時候很可能被冉之煥獲悉秘事,反而不美,便讓韋悅翔挑選二三十條漢子跟隨行動,自己另外派出二百人,由林純義率領,與韋悅翔配合行動。這兩百人中,一半以上都是軍戶,方便鼓動大田堡內軍戶反抗。而另外指派張兆準備船隻,於鴨子口接應,以備不測。
在韋悅翔出發之前,林純鴻千叮嚀萬囑咐,令韋悅翔一定保全冉之煥之命。雖然韋悅翔恨不得將冉之煥挫骨揚灰,但還是爽快答應了林純鴻的要求。
三四月的清江清澈得可以看見裡面的鵝卵石,二十四個軍戶懷著既期盼又忐忑的心思在鴨子口上了岸,預計明日中午便可抵達大田。一行二十多人還推著兩輛獨輪車,這個獨輪車非常適合在山地裡行走,按照林純鴻的說法,就是諸葛亮當初的木牛流馬。兩輛獨輪車上,放著巨大的兩個箱子,裡面放著林純鴻繳納給冉之煥的銀子,由祭祖的軍戶帶回大田。
韋悅翔已經給這些軍戶交了底,這次回去就是犯上作亂,後面有二百人配合,久受欺壓的軍戶興奮不已。畢竟,拼了這次,他們就將脫離軍戶的身份,徹底的融入到林純鴻的人馬中去。每年的工錢和紅利,還有那誘人的土地都在向他們招手,讓他們義無反顧的跟隨韋悅翔。
與此同時,書吏正在苦勸冉之煥,小心韋悅翔等人的行動,他認為韋悅翔等人以前在清明時從未回鄉祭祖,這次為何就回來了?再說林純鴻以前要在大田附近伐木,有求於冉之煥,現在他又不伐木了,為何這麼爽快答應增加兩千兩銀子?應該防備林純鴻,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些話讓冉之煥將信將疑,正要命令家丁加強巡視,忽有人報告韋悅翔等人抬著四千兩銀子來見他。
冉之煥一聽禁不住色變,對書吏說道:「往常都是林純鴻親自派人押運銀子,今日怎麼讓這幫窮鬼順路帶回來?事情反常,難道那林純鴻真的想包庇這幫賤狗?」
書吏見自己的勸說起到了效果,心裡方踏實起來,自己立功的時候到了,細細琢磨了一下,說道:「難道韋悅翔想玩圖窮匕見的把戲?」
這話讓冉之煥心驚肉跳,立即招來十多個家丁,分佈左右,自己更是穿上了甲,方才命令韋悅翔將銀兩抬進來。韋悅翔等人進來後,放下白花花的銀子,便出門而去,讓冉之煥和書吏疑惑不已。
冉之煥無法忘記剛才韋悅翔桀驁不馴的眼神,那眼神讓他隱隱約約的感到危險正在臨近。冉之煥相信,韋悅翔一幫人無論如何也翻不起多大的風浪,而剛才抬銀子進來是他們刺殺的最好時機,他們連這個最好的時機都沒有把握,難道想憑著二十多號人造反?冉之煥和書吏百思不得其解。
冉之煥不敢掉以輕心,令所有的家丁守護在官邸附近,加強巡視。並且書吏提醒他韋悅翔是這夥人的頭,也要盯緊了,他也照辦。